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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小燕子出走好多天了,宫里的人,认为她满心别扭,跑到学士府陪紫薇,也是人情之常,都对她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永琪每天忙着上朝,忙着帮乾隆看奏折,忙着和傅恒等人讨论国事……每天弄到深夜才田景阳宫。回到景阳宫,也不去知画那儿,把自己关在小燕子的卧室里,倒头就睡,生着闷气。知画小心翼翼的讨好,看他无精打采,落落寡欢,知道他在火头上,也不敢造次。

对于小燕子不回宫,最着急的人,就是晴儿了。这天,她在朝房外,拦截了永琪,两人走到御花园的绿荫深处,四顾无人,她才对他着急的说:“这么多天了,你还不赶快去学士府,把小燕子接回来?”

“我不接!”永琪烦躁的说:“她要走,就让她走吧!你不知道她嘴里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都像刀一样,她说我已经死了!对我又动手又动口,我不会再忍耐她了!那有这样凶悍的老婆?最让我生气的,是她失去了正义感和同情心!知画生产那天,明明是我撞到知画,让她早产,小燕子还口口声声说她是装的!这件事,实在让我痛心疾首!她就是看知画不顺眼,看绵亿不顺眼……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让知画不存在,让绵亿也不存在了!”

原来为了知画生产那天,小燕子的一句话,永琪记在心里,竟然把她看低了!晴儿百感交集,叹息着说:“那你就让小燕子不存在吗?小燕子会吃醋,正说明她有多么在乎你!知画生绵亿那天,你只知道知画痛得死去活来,你知不知道,小燕子的心,也痛得死去活来呢?”

永琪呆了呆,小燕子痛得死去活来?他不禁诚实的说:“那天知画徘徊在生死边缘,我那里还顾得到小燕子的感觉?”

晴儿责备的、不以为然的凝视他,摇了摇头,说:“怪不得小燕子要出走,你眼里只有知画,没有小燕子了!可怜的小燕子,她是多要强的人,为了你,她什么都忍,她的‘小人大猫’,对她真是不容易!忍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失去了你!我真为小燕子抱不平!再说,小燕子有没有冤枉知画,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她盯着他:“如果我是你,我会去审问一下杜太医,那晚,有没有夸张知画的病情?所谓的生死边缘,是真是假?”

“这事,还能假吗?”永琪惊怔的问。

“为了争宠,为了争地位,宫里什么都能做假!那晚我也在,杜太医送走老佛爷的时候,对老佛爷说了‘放心’两个字!然后,这些日子,我也听到知画跟老佛爷说了些悄悄话……我认为事有可疑,不止这事可疑,很多事,都非常可疑!”

“还有什么事?”永琪震动了。

“你自己去想!本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偏着小燕子,为什么到了今天,她的伤心,你都看不见了?”晴儿看看四周。“我不能和你多说了,我得赶回慈宁宫去!你好好的想一想吧!如果想不通,就去审问杜太医!”

晴儿说完,掉头走了。永琪怔在那儿,陷入沉思中。

晴儿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她的眼中,蓦然充满泪水,痛楚的说:“永琪!我们三对,只剩下你们这一对是团圆的,如果你再放掉小燕子,我对这个残忍的人生,真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晴儿说完,走了。剩下永琪怔在那儿,出神了。

***

片刻之后,永琪回到景阳宫。他没有进房,在大厅里走来走去,陷在深思里。

知画抱着绵亿,笑吟吟的走到他身边。轻言细语的说:“永琪,要不要抱一抱绵亿?你看,他在笑耶!他睡得那么熟,可是,他在笑!不知道他的梦里,有些什么?会让他笑得这么甜?永琪,你认为这么小的婴儿,他有没有思想?会不会作梦?”

永琪站住,心不在焉的看了绵亿一眼。看到绵亿那熟睡的、可爱的脸孔,他心中一跳,父爱就油然而生。不由自主的接过婴儿,他仔细的凝视着。孩子长得好漂亮,像他也像知画。一代一代的延续,实在是很奇异的事!

“你看,他越长越像你,你的眉毛你的嘴巴,笑起来也像你!”知画柔声说。

永琪看着看着,烦躁起来,一叹说:“他来人间干什么?将来,他的人生,谁知道会怎样?”

“你说些什么?他的人生,已经注定是大富大贵了!他是衔着金汤匙出世的!”知画说着,就依偎着永琪,笑看婴儿:“遗传真是好奇怪的东西,他也有几分像皇阿玛。怪不得中国人对于孩子这么重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永琪,你总算交差了,不会背上不孝的罪名了!”

听到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永琪的反感就来了,就是这个罪名,让小燕子罪该万死!让知画侵占了小燕子的地位。但是,是谁给了知画机会呢?是他啊!是这个口口声声说,可以抛弃江山,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小燕子的永琪!他心烦意乱,把孩子往前一送:“好了,抱走吧!这么软软的身子,我抱起来危危险险的!”

桂嬷嬷就走上前来,接过孩子。

“五阿哥,把小王爷交给我吧,我抱去房里睡!”

桂嬷嬷抱走了孩子,知画就凝视着他,体贴的、温柔的、小心翼翼的说:“你是不是想着姐姐?如果是,就去接她回来吧!”

永琪瞪着她,忽然脸色一沉,严重的说:“知画,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坦白告诉我!”

“是!”看到他神色不善,她紧张起来。

“是你告诉小燕子,我在新婚之夜,就和你圆房了?”

知画不料永琪有此一问,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哎呀,孩子都生了,再来追究这种事,不是很多余吗?”她微笑的说。

永琪正视着她,神色严肃,好像这是一个天大的问题。他再问一遍:“是你说的吗?”

看他如此严重,她的笑容顿时不见了。抬起眼睛,她也正视着他,理直气壮的说:“是我说的!那天,姐姐忽然谈起这件事,丫头嬷嬷站了一房间,难道我说没有?让人告密到老佛爷那儿去,我们那条喜帕,岂不是犯了欺君大罪?我当然说有,反正,肚子里都有孩子了,还在乎这个吗?姐姐是江湖侠女,应该不是小心眼的人吧?难道还为了七早八早的事,生气到今天?那也太小题大作了吧?给大家知道,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原来她真的这样说了!永琪震动着,恼怒着,默然不语,看了她好一会儿。

知画被看得有些发毛,就叹了口气。悲哀的说:“新婚的事,你必须体谅,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骄傲,传出去,我怎么做人?何况已经有孩子了,早一天圆房和晚一天圆房,怎么说都一样,没圆房怎么会有孩子呢?事实胜于雄辩嘛!姐姐生气的,不是早晚那回事,是绵亿这个事实!她眼里和心里,都容不下绵亿!”

永琪深思的看了她一眼,就背负着手,走到窗前去。他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眼前,忽然浮起小燕子在南巡时陪乾隆逛花园,唱的一段“蹦蹦戏”:“张口啐,呸呸呸,狠心的郎君去不回,说我是鬼,我就是鬼,我那个冤家心有不轨!张口啐,呸呸呸,你要是狠心我也不回,说我不对,我就不对,谁教你无情无义心儿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