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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苒提着食盒放在葡萄架下的石头桌子上,打开,只见两层食盒中,上头一层是一碟子裹ròu馅的苏饼,下面一层是一碗ròu烩菜,旁边放着两个白面馍馍,这一盒子饭食,连晚上都有了。

徐苒就着ròu菜吃了一个白面馍馍,喝了半碗水,就觉饱了,把苏饼仍搁在食盒里,提到yīn凉处放着,留待晚上果腹,进屋去睡了一大觉,醒过来,窗外已是一片黑漆漆,这屋里没个钟表,徐苒也不知具体几点,却听外头更鼓敲了两下,已是二更时分,想来外头已没什么人了。

徐苒起来,洗了把脸,把外头晾晒的被套抱了进来,把拆下的里儿面儿一股脑塞在木桶里,提着出了小院,今儿晚上是个半yīn天,月亮被云彩遮住,没什么光亮,四周黑漆漆一片,过了良久,徐苒才略适应了眼前黑暗,摸着黑往井台那边行去。

再说顾程,自昨儿夜里到今儿一整日,心不在肝上,若不得空还罢了,只若得些空闲,便不由想起那徐大姐儿来,抽空吩咐了旺儿,给徐大姐儿送些吃食过去,免得丧事中瞎乱,饿到她,又特意嘱咐说程管事让送过去的。旺儿知意,打发手下的狗儿送了去。

老太爷停棺三日,需孝子贤孙守灵,顾程昨儿夜里守了一夜,只在灵前略打了个盹儿,天就亮了,忙活应酬来吊唁的朋友亲故,到了晚间,二娘玉芳见他脸上仿似有些疲惫之色,便劝道:“我跟慧莲两个还有个替换,只你夜里白日都不得歇,只怕熬坏了身子可怎生好,这会儿你且去后头歇两个时辰,待烧jī鸣纸的时候,我让丫头去后头唤你便是。”

顾程倒不是疲累,他是惦记着徐大姐儿呢,今儿一白天都没见出来,想来晚间必还会去井台提水,竟是忍不住想见她,心里百爪挠心一般,这会儿得了台阶,哪有不就坡下的道理,便应了玉芳,起身往前头书房里,特特向旺儿借的一套衣裳换了,才匆匆去了井台边上等着。

不想,左等右等等不着,直等到打了二更鼓,连个人影都没见,心急起来,使旺儿去望,旺儿一路寻过去,刚到了小院拐角,就见徐大姐儿,跟个半瞎子一样,提着个笨重的木桶,一步一步往井台那边挪,旺儿远远跟着她,见她到了地儿,才在外头守着听动静。

徐苒一到了井边,就见井台上早早立了个人影,这半夜三更黑影幢幢,真把徐苒给唬了一跳,手里的木桶都没提住,咚一下仍在地上,顾程只得出声道:“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徐苒才听出,是昨儿个晚上那个管事,便问:“这个时辰,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程目光微闪,暗暗挑了挑眉,心道,不是你这丫头勾的爷心痒痒,爷哪会半夜跑到井台上来呆着,嘴里却道:“今儿的饭食可吃了?”

徐苒这才明白,白日送饭小厮嘴里那个程管事,就是眼前这位,这位能使唤人给她送那些吃食过去,想来是个颇有地位的,不禁底细瞧他,今儿没有月亮,比昨儿夜里还要黑些,好在旁边树杈上挂着个手提的灯笼,有些光亮晕染而出,只见他穿了一身,跟早起来寻李婆子的旺管事一样的青布衫儿,想来不假,可这时候等在这里,难道是为了等自己不成?

想到此,徐苒也不藏着,直接问他道:“你是在等我吗?”顾程不想这丫头如此直白,忍不住低笑一声:“半夜三更,这里还还有旁人吗?”夜色中,他的眸光晶亮非常,倒令徐苒有些微微脸红,也不过一瞬而已,徐苒就回过神来,在心里都有点鄙视自己,不就是个长得稍微端正些的男人,说了句暧昧不清的话吗,自己脸红什么,又不真是十八的小姑娘,认真算起心理年龄,眼前这个小子,说不准还得管她叫声姐呢,职场混了这么多年,怎么越混越回去了。

说到职场,徐苒不禁心生警惕,想这男人既是管事,自然有些体面,这顾家大小丫头不定多少,比她漂亮周正的多了去了,况,她还顶着这么个尴尬的身份,有些头脑的都会避她远远的,哪有自己找上来的道理,这男人若不是为色所迷昏了头,就根本不是什么管事。

虽说这徐大姐儿生的不赖,可也没到让男人见了,就不能罢手的地步,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若他不是管事,那么,他又是谁?

顾程见她瞧着自己,半日不动,便只得先开口,指了指她手里的木桶道:“你是来这里洗衣裳的?”

徐苒回过神来,暗暗摇头,横竖自己怕他做什么,管他是谁,自己暂且装一个糊涂,使唤他帮点忙,反正也不会少块ròu,至少能解决目前的难题,过后的事儿过后再说吧!

想到此,对顾程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把被褥都拆了,想着提水回去麻烦,gān脆就在这里来洗好了再拿回去倒便宜,只我力气小,也不会使唤这辘轳,既然你在这里,劳烦你帮我可好?”

☆、风水轮流转

墙外头的旺儿听了,不禁愕然,倒不妨这徐大姐儿死过一回,怎生变得如此胆大起来,这意思是想使唤爷gān活不成,记得,往常若瞧见爷,早缩头缩脑远远避开了,唬的跟个老鼠一样,这才几日,怎就变成大猫了,连爷这个老虎都不怕了,又一想,如今她不记得前事,自然忘了个怕字,爷这下可不要恼了。

他这里还替徐大姐儿提着心呢,却听顾程低笑了一声,心话儿说,这丫头怎就成了这么个鬼灵jīng的xing子,长这么大,还真没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指使过他,力气小?

透过灯影,顾程的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身子上,夜风拂过衫裙儿,更显出腰肢纤细,脖颈修长,盈盈立在哪里,竟说不出几分风流袅娜之态,真真勾的顾程身子都苏了半边,不禁调笑道:“我帮了你,可有什么好处不成?”

徐苒见他一副明显色迷迷的样儿,刚头那点儿好印象,彻底烟消云散,这厮就是个色鬼,白瞎生了这么个端正的模样儿,这话里话外,可不就是调戏她吗,若她是徐大姐儿,估摸早扛不住了,可她是徐苒,快三十的老女人,这样水平的调戏,她还真没放在眼里,却可利用这厮的色心,帮自己多gān点活儿,昨晚上没洗成澡,今儿晚上有找个免费的挑水工,倒可好好利用一番。

想到此,微微垂首下去,装作一副害羞的样儿,低声道:“多蒙程管事照顾,想我一无钱财,二五东西,哪有什么好处?”

顾程却呵呵一笑:“我要的好处,哪里是钱财东西,自是你有的……”说着走过来,伸手便来拉徐苒的手,徐苒是真没想到这厮是个急色的,利落的往旁一闪,避了开去。

心里却暗道,若这厮起了歹意,按住她qiáng了,这半夜三更,黑灯瞎火,这里又没个人来,可不糟糕,却又想起,如今正值老太爷丧中,他便是色心再大,也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事来。

想到这些,才放下心来,抬头瞧着顾程道:“你若不帮我打水,便去吧!我还要洗衣裳呢。”

顾程一下未得手,心里才算彻底信了,这徐大姐儿是真不识得自己了,且把前事忘的一gān二净,连带那晚上的事而也记不得了,这xing子却越发有些油滑的招人稀罕起来。

举凡这世间的男人都有个通病,越难得手的,越撂不下,越撂不下的,越难得手,就越上心,这顾程也是凡夫俗子一个,哪里能免俗,若徐大姐轻易便从了他,或许还勾不起他的兴致了,她越是油滑闪避,他就越发要弄到手里,好好摆弄稀罕一番方罢,却也知道如今老太爷丧期,不好行此荒唐之事,且顺着这丫头逗弄一番,也别有qíng趣儿。

思及此,顾程便收了收yin心,把木桶拴在辘轳上打了水上来,衣裳倒还好,横竖用皂角搓搓便是了,被里被面儿却有些难,徐苒刚用手搓了几下,顾程不禁笑道:“你这样洗,到天亮也洗不完的。”

本来徐苒就洗的有点烦不胜烦,贪着得了个小姑娘的身体,却忘了这古代的生活忒不便利,这会儿听见顾程话音儿,仿似有些嘲笑之意,脾气一燥,把手里的被面儿啪嗒一声扔到桶里,站起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洗来我瞧,我不信你有什么好法儿子。”

顾程不妨这丫头脾气变得这样坏,被她无来由的顶撞一通,本来想恼,却又见她cha着腰瞪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竟似别有股子泼辣劲儿,被她言语冲撞起的恼意,霎时间散了个一gān二净。

遂笑道:“我若有法儿,你当如何?”

徐苒目光闪了闪,眼珠子转了几转,嘻嘻一笑道:“你若有法儿,从今儿起,我便真心服了你,把你当个有本事的看待,若你没法儿,便别说这样的便宜话。”

墙外头的旺儿听了,不禁暗道,这丫头真个心思狡猾,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可不是拐着弯的指使爷帮她洗衣裳吗,最令人想不到的,爷不禁没半分恼处,反而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儿。

只听里头的爷道:“好,今儿就让你真心服气了方罢。”说着,顾程挽起袖子蹲在井台上,把桶里的被面儿捞出来放到井台的青石板上,揉上皂角搓洗起来。

徐苒在心里笑的,肠子都快搅在一起了,可面上却还不能带出分毫,忍得颇有些辛苦,使得小脸儿都有些微微的扭曲,这厮太好骗了。

顾程哪里gān过洗衣裳的活儿,之所以知道,是瞧见那些婆子洗过,不想今儿倒是亲身来了一回,其实也不算太难,他手大,力气也大,不大会儿就洗好了被面儿,一抬头,见徐大姐儿在他前头立着,倒是蛮悠闲,忽的回过味来,这丫头这是巧使唤人呢。

回过味来却也未恼,更未点破,仍把剩下的被里洗好了,才站起来问:“可服气了?”徐苒忍不住嘴角抽了两下,极力忍住裂开的幅度,道:“服气了,从今儿起,程管事在我心里就是个最有本事的。”这话听着真是应付到了极致,却不知怎的,钻到顾程耳朵里,就觉分外舒坦。

却又听徐大姐儿低声喃喃的道:“把这些拿回去还要提几桶水,屋里的水缸都见底了……”外头的旺儿听了,都替他家爷累的慌,这丫头真是变的十足刁钻,指使爷洗了衣裳不说,这是还要使唤爷帮她挑水呢,爷这可是图的啥,依着他,这丫头就该绞了舌头,让她那张小嘴再说不得一个字来,却听,他家爷竟主动接过话去:“你力气小,一捅一捅提回去,可要什么时候了,索xing我帮你吧!”

旺儿这一晚上就躲在暗处,眼睁睁瞅着他家平日十足金贵的爷,连个茶都得人递到手上的爷,一趟一趟的给那丫头提水回去,还帮着那丫头把被子衣裳都晾好,gān了这些活儿,连口水都没喝上,那丫头就只冲爷笑了一笑道:“多谢程管事帮忙,你真是个大好人,不早了,程管事早些歇着吧!”然后关门上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