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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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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临风问:“许我做什么官,说来听听?”

贾炎息说:“少侠武功高强,做将军方不屈才。”眼前似是生机,他抓紧不放,“佛门不敢诳语, 以少侠的武功混迹草泽实在埋没,我将你举荐给丞相,以后还轮得着姓霍的威风?”

“姓霍的?”霍临风眉尾一挑。

贾炎息道:“定北侯哪,霍门颠覆是迟早的事,背靠丞相才好乘凉。”

霍临风霎时面沉,好一个霍门颠覆,是丞相弄权欲除之后快,还是皇帝惮虑痛下杀心?他拾阶远望,日薄西山时红霞与黑夜相接,绚烂到黑暗只需一个过渡。

他缠紧麻绳,拽着这狗官继续上山。

山顶禅院,墙边矮树挂了只灯笼,微微有些光。屋中桌旁,容落云正酣读经书,察到声响便停下斟一碗泉水,然后继续读书。

很快,霍临风擒着贾炎息上来,进屋先找水喝。“宫主,人丢在院中。”桌上搁着现成的一碗,他仰颈饮尽,“这厮好沉,我背你不觉累,拽着他精疲力竭。”

容落云不言不语,轻翻书页悄抬眼,见对方满头大汗。

霍临风忽然问:“宫主,你想如何审他?”

容落云沉吟不答,审讯挖罪,难逃一个“刑”字,只不过佛门净地若闹出动静,恐会惊扰山下弟子。见他犹豫,霍临风抽走他的经书,呼地吹熄红烛。

四下瞬间漆黑,容落云还没来及询问,左手被握住。轻轻的,怕弄疼他的伤口,牵他起身扶他慢步,渐渐挪腾到门后。

霍临风将门关紧,这一方天地黯淡无光,衬得院中颇为明亮。他抬臂揽住容落云的背,把人一点点挪到身前,半包围着,低声道:“宫主,瞧着外面。”

透过残破孔洞窥探,院中景象尽收眼底,风吹灯笼摇,鸟儿在林梢,煞风景的贾炎息瘫坐在地,正贼眉鼠眼地朝这边张望。

天空洇墨,尽是黑,那阵熟悉的脚步悄然来袭。

野狗归家,浩浩荡荡,有的吐舌酣喘,有的叼着野兔山鸡。

蜂拥至禅院外,见亮光活人,登时吠得震耳欲聋。十几条乌棕野狗狂奔蹿入,飞扑及人高,弓背龇牙亮出利爪。

贾炎息目眦欲裂,骇得抱头抖成了筛糠。别说贾炎息,就是容落云隔窗观看,也难免浑身一凛。

霍临风察觉这一凛,收臂揽紧些,明为挖苦实则哄逗:“听闻宫主惯会教训山猫,怎的惧怕野狗?”

容落云说:“许因受伤,不似平常无所忌惮。”

霍临风道:“无妨,有我在。”

就这样一句“有我在”,似投石入水,恰弹指拨弦,搅了容落云的心中安宁。他细数这两天,霍临风救他于危难,自伤元气为他疗伤,英雄做完,穿衣浣发烹肉,连琐碎活儿都干了。

不凡宫的大弟子,新的旧的,死了的仍在的,尚无人与其比肩。他神思遨游半晌,扭脸问:“杜仲,你为何——”眼皮一热,大手罩住他的脸面。

屋外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群狗围攻贾炎息,欲生吞活剥来一顿大餐。

霍临风忽觉自己可笑,对方杀人如麻,他遮眼做甚。放下手,孔洞透光打在那双眼上,凝视着他,里面竟有一丝哀戚。

容落云猜到般,问他:“你觉得我坏吗?”

他反问:“宫主自己认为呢?”

一身杀孽,断然算不得好人,容落云也从未追求做个好人。可他此刻抿唇哑口,想粉饰太平,欲骗人骗己。“我认为……”他低声咬牙,“还可以罢。”

人家却没理他,抓紧时机破门而出,驱恶犬,将那狗官一把提溜。敞开的门灌进清风,他霎时清醒,将不合时宜的胡言乱语咽下。

重新燃烛,夜审贾炎息。

群狗凑在门外乱撞,贾炎息伏在地上哆嗦,哭成了泪人儿。霍临风说:“夜深了,别耽搁,交代不清便把你丢出去,给狗兄弟们吃顿夜宵。”

贾炎息点头如捣蒜,掏心挖肺也不敢欺瞒了。

第一桩,瀚州灾荒,灾起时毫无作为,灾情恶化扣押赈灾粮饷,借灾榨血,大发横财。容落云提笔蘸墨,写就一纸述罪书,他像个老手,不问敛财数额、银两去向,直接问:“账簿放在哪儿?”

贾炎息一愣,无法唬弄于是支吾。容落云没耐性,抄起瓷碗甩手一掷,狠狠砸在贾炎息的伤口上。吱哇啼哭,涕泗纵横,那厮比孝子号丧还悲痛。

桌那边,霍临风小声地说:“那是我饮水的碗……”

这语气藏着埋怨,容落云将另一盏推推,小声地哄:“先用我的。”

明明在审人,为着一只粗瓷破碗你推我拉,矫情得烛火噼啪抗议,奇怪得犯人觑眼打量,就连外头的野狗,都心烦得散开七七八八。

贾炎息哭声渐止,认命道:“湖心楼水下底板有一暗格,账簿藏在其中。”除却这些,任官两年做的恶事全交代了。

然而无一句提及陈若吟,涉及家族,他没那个胆量。

容落云一字不落,罄竹难书也书写完整。审毕,霍临风将罪状给贾炎息看过,命其签字画押,而后把人丢进小厨关着。

审问做供,应是官府所为,若容落云此趟为报私仇,何故还处理这些?霍临风暗忖着返回屋中,炕边,容落云俯身铺床,徒用右手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