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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落云风轻云淡地说:“一切尽在意料之中、计划之内,算不得出事。”

陆准又去问霍临风:“霍大哥,长安不会打仗罢?”他难免惴惴,定北侯那般厉害都战死了,可知凶险。

霍临风听出胆怯,故意道:“为除奸佞,自然要恶战。”

陆准心想,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输了要丧命,赢了他又不会封官进爵……他踌躇片刻,讷讷地说:“二哥,年关将至,我想回西乾岭了。”

容落云拆穿:“你怎的那么贪生怕死?”

江湖人,最忌讳的便是“贪生怕死”,陆准遮掩道:“非也……藏金阁那么多银子还没花,我若在长安出什么事,岂不是死不瞑目……”

霍临风和容落云忍不住,顿时放声笑起来,陆准好没面子,找补道:“其实我是思念大哥,来时大哥还说教我掌法呢……”

房中正一片热闹,忽有敲门声,原是睿王府的管家。

管家禀报道:“容公子,府外有人来寻。”

容落云问:“是何人?”

管家答:“他说他叫段怀恪。”

第105章

“大哥!”

交叠的两声, 容落云和陆准一齐喊的, 迈出大门槛,只见睿王府外的灯下, 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负手等候。

挺拔, 端肃, 回过身露出英俊的相貌,还透着些连日赶路的疲倦。

段怀恪向来君子做派, 哪怕相隔数月未见, 也仍自持,容落云却没多大出息, 奔过去, 急汹汹地抓人家胳膊, 兴奋极了:“大哥!我一直惦记你!”

陆准抓住另一边:“大哥,我方才还念叨你呢!”

段怀恪没理容落云,扭脸看陆准,问:“你念叨我做甚?”说着, 还将手抽出来, 和容落云断开接触。

陆准道:“我想回西乾岭找你, 你却找来了。”

一旁,容落云支棱着手,自然感觉到段怀恪的疏远,他不尴不尬地立着,有点无措,更有点委屈, 于是又切切地唤一声“大哥”。

段怀恪偏着头与陆准说话,仿佛未听到,亦无半点反应。这时慢腾腾的霍临风出来了,瞧见这一幕,立即给容落云撑腰,问:“段宫主,许久不见连礼数都抛了?”

段怀恪望来:“礼数不过是凡俗规矩,为何不可抛?”眼波一转,轻飘飘地落在容落云身上,“连相依为命的至亲都能抛却,旁的算什么?”

容落云微怔,相依为命的至亲,是说姐姐,他离开西乾岭时未曾道别,甚至谎称闭关练功,如今已经过去半年之久……

“大哥……”他毫无底气,“我知错了。”

段怀恪活像严厉的夫子,道:“我又不是你的至亲,与我道歉做甚?你若是还有良心,就去向你姐姐认错。”

这边厢大哥教训弟弟,那边厢的霍将军却忍不住了,护食儿,上前将容落云一把拉开,说:“离着千里远,你叫他如何认错?怎的,你来这一趟就为了欺负他不成?”

段怀恪不欲理会,转过身,恢复相见之前的模样。霍临风心道,这人好生别扭,手下败将还摆什么架子,倏地,他沿着段怀恪的视线看去,才发觉府前阶下,暗夜之中,原来停着一辆素缎马车。

若是段怀恪来,骑马轻便又快,驾着马车,莫非还有旁人同行?

“小容。”霍临风扭脸低唤,指着马车让容落云瞧瞧。容落云亦觉不对,兀自走下台阶,半信半疑地步至马车跟前。

近乡情更怯般,他回首看段怀恪,求助般喊道:“大哥?”

段怀恪的冷淡劲儿褪去,漫上关怀和恻隐,朝着车舆努努下巴。容落云点点头,上前探手,捏着车帘一点点掀开,什么都未看清楚,却先酸了鼻尖、红了眼睛。

他颤着声音:“姐姐……”

车舆内,光影昏沉沉,容端雨蜷在里头,面上似有粼粼波光,是滚落的两行清泪。容落云伸进手去,握住容端雨的,试图接对方下车。

容端雨往外挪动,虽有长裙遮掩,但也能瞧出动作格外的笨拙,费了好大力气,她从车舆中挪出来,却不起身,仍坐在上头。王府的下人极有眼力见儿,赶忙搬来长凳,容端雨摇摇头,无奈地说:“落云,你抱我下地罢。”

容落云心头猛突:“姐,你身子不适?”

他上前揽住容端雨,将其抱下车,落地后,容端雨禁不住一晃,紧紧地抓着他。等站稳了,容端雨回答:“我断了一条腿。”

容落云如遭重击,轰然,脑中只剩白花花一片,断了一条腿,他的姐姐断了一条腿。面颊烫得厉害,他发不出丁点声音,任热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霍临风急急奔来,亦惊愕难当,只能低声劝道:“小容,外面冷,先背姐姐进府。”

容落云木然地蹲下身,背起容端雨,一步一步跨进了府中,朝蛰园走,旁人在身后跟随,他在最前面,迎着夜风哽咽起来。

“别哭了。”容端雨擦那眼泪,“当着旁人,像什么样子。”

容落云说:“你的腿断了,你的腿断了!”

容端雨敲打那瘦削的肩膀,低声道:“嚷什么,要叫长安城都知道我的腿断了?”瞧见一片亮光,是蛰园的大屋,进去,径直被背入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