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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也轰隆隆地往前进,对虞襄的求救丝毫不加理会。
虞襄双腿陷在泥泞里,动弹不得,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越去越远。当车队快要绕过拐角时,却见一股泥石流从山上狂涌而至,瞬间把马车砸得七零八落,许多大箱子从车里掉出来,被泥石冲击成碎片。
虞襄定睛一看,愕然的发现那些箱子里装的竟全都是十两一个的银锭子,被泥石流冲下山涧,掉入路边滔滔江水,再也寻不见了。而虞品言等人也生死不知。
虞襄大喘口气,猛然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依然待在帐子里,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倒也是,不是做梦,自己怎么可能会走路呢?
她拍拍胸口,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心慌意乱的感觉却怎么也消不去。上辈子,每当哥哥遇见危险时,她都会有同样的焦虑感,并因此让哥哥避开了许多暗杀。这也是她能在老太爷跟前保有一席之地最主要的原因。
但她从未做过如此真实地,仿若预言一般的梦,好像梦里的一切在不久的将来都会上演。
虞襄越想越心慌,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桃红、柳绿本就守在隔壁耳房,听见喊声连忙跑过来。
“去,把哥哥找来,就说我腿疼的厉害!”虞襄连连挥手。
两人见她容色煞白,满头冷汗,好似病得不轻,一个急急跑上前照顾,一个撩起裙摆往前院狂奔。
前日里连降bào雨,三门峡附近huáng河决堤,洪水泛滥,已淹没了洛阳、偃师、巩义等好几座城池,数十万民众葬身洪水,更有数百万民众无家可归,损失惨重。皇帝立时颁下圣旨,命太子亲自前往三门峡赈灾。作为太子伴读,虞品言自然也在随行之列。
因qíng况紧急,一行人片刻不敢耽误,接了圣旨便准备出发。小桃红到时,虞品言半只脚已经跨出门槛了。
虞襄之所以瘫痪全是为了救自己,虞品言不能扔下她不管,命人给太子递了个口信,说是晚到片刻,然后急匆匆往西厢房走去。
他身着一件藏青色锦袍,衣领和袖口嵌着祥云纹金边,穿着打扮竟与梦中丝毫不差。虞襄一看,心立马凉了半截,越发打定主意要阻止他离开。这人可是她唯一的金大腿,倘若出了什么变故,她一个废人,又是个‘野种’,脑门还贴着个‘丧门星’的标签,在这侯府里当真不用活了!
莫说爱孙如命的老太太,就是不理世事的林氏也会活撕了她。谁让虞品言是她‘克死’的呢!

☆、第八章

见虞襄满头冷汗,容色煞白,虞品言快走两步,焦急的问,“可是疼的厉害?找大夫了没有?”
虞襄拉住他衣袖,道,“哥,你要去哪儿?”
小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qiáng烈的不安感,许是最近日日有自己陪伴,一旦自己离开,便害怕了。虞品言坐到chuáng边,柔声安抚,“哥哥出去办差,很快就回来。襄儿莫怕,有什么事便去找冯嬷嬷,她会照顾你。”
虞襄正思索着怎么将他留下,柳绿带着大夫进来了,索xing便让大夫诊脉,还可拖延一点时间。
虞品言耐心的等候,见大夫说无甚大碍才安下心来,又嘱咐丫头赶紧熬药,然后一口一口喂给虞襄。
虞襄一边喝,一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不知不觉一碗药便下了肚。
虞品言见她脸色不那么白了,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熟练的抽出软枕将她放平,仔细捂好被角,叮嘱几句‘莫怕,好好将养’之类的话便要出门。
上辈子,虞襄便能感知到哥哥的安危,且从未出过错,这辈子虽然换了哥哥,但那感觉非但没消失,反而更qiáng烈。仔细想想,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虞品言过得平安顺遂,她也就能过得平安顺遂,且永乐侯府树敌颇多,朝堂又风起云涌,虞品言日后的劫难肯定少不了。
她不知道剧qíng,说不定作者为了增加女主的励志程度,把永乐侯府写衰败了,只等着女主回归以后大显神威,再将侯府推上巅峰。府里所有人,包括老太太,都得跪舔女主。
想到那场景,虞襄便觉一阵恶寒,更无法猜测自己一个‘丧门星’,在侯府衰败后会承受怎样的责难。种种罪名肯定都堆叠在她头上,谁让她是pào灰女配,注定是给女主垫脚的杂糙呢!
可她虞襄骄傲一辈子,何时给人当过垫脚的?她虽然不是女主,却也照样要活得风光舒坦。所以,虞品言绝不能出事!
虞襄咬牙,哀哀的呻吟起来,做出一副痛不可遏的表qíng。
虞品言忙又转回来,隔着被子将她抱进怀里上下摸索,又命人去请大夫。大夫并未走远,再次诊脉后真有些急了,一个劲儿的说脉相没有问题。
可虞襄叫的越发厉害,双手死死攀住虞品言脖颈,一声声的哀求,“哥,我疼,哥你别走……”
虞品言被勒得喘不过气,又见她乌溜溜的眼珠不时往自己脸上梭,有些心虚,又有些狡黠,这便寻思过来,哭笑不得的问,“襄儿,你是不是在装病,嗯?哥哥只是出去办差,又不是不回来,莫怕。”心下有些无奈,却也很喜欢这种被人全心依恋,全心信赖的感觉。
“哥,你今天别走了,明天再走吧,我做了个噩梦,”虞襄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能力,一一详述细节,“我梦见你穿着这身衣裳骑在马上,后面跟着许多马车,还有士兵。你们走过一条小道,左边是高山,右边是峡谷,一条大江在峡谷里奔腾。忽然天上下bào雨了,你们走得越来越快,绕过一处拐角时,山上冲下许多泥石,把车队淹没了,车里的箱子被石头砸碎,里面的银锭子全掉进大江里去,再也找不着了!”
随着她叙述的深入,虞品言的表qíng从哭笑不得变成错愕万分。这次离京,太子确实带了八百万两赈灾银,这件事除了随行人员和皇帝,没有任何人知道。襄儿这梦确实蹊跷……
在虞襄刚说出‘做噩梦’三个字的时候,翠屏便悄悄摸出房门,往正院赶去。
翠喜立在窗边目送她离开,心道:你能把侯爷哄得服服帖帖的,就不信老太太也哄得住!就因为做了噩梦便装病阻止侯爷办差,叫老太太知道了,定要掀掉你一层皮!思及此处,忙用帕子捂住嘴,暗暗讽笑。
虞襄见虞品言表qíng松动,赶紧又是一阵好劝,却没料老太太杵着拐杖跨进门槛,厉声道,“襄儿,别胡闹!去,服侍小姐睡下!”手一挥就上来两个身qiáng体壮的嬷嬷,硬把虞襄从虞品言怀里扒出来,按倒在chuáng上。
“言儿,你快去吧,莫耽误了太子办差。”看向孙子时,老太太凌厉的表qíng稍微放缓。
“老祖宗,襄儿身体还未康复,劳您好生照料。孙子这条命是襄儿给的,没有她,孙子如今也不能站在这里跟您说话。”虞品言隐晦的提醒老太太莫为难虞襄。
虽然心中诸多疑虑,可太子今年17,入朝一年来首次独当一面,且办得还是那样紧要的差事,宫内宫外无数双眼睛盯着,虞品言半点推脱不得,拍拍妹妹发顶,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
虞襄抬起胳膊大喊,“哥,如果下bào雨的话就立即停下来,千万别赶路!记住了,千万别赶路!”
虞品言摆摆手,越去越远。虞襄停止挣扎,仰躺在锦被上喘气。几个嬷嬷退开,低眉顺眼的等候老太太发话。
桃红柳绿两个颇有些担心,翠屏翠喜却暗自幸灾乐祸。
老太太杵着拐杖一步步上前,语气非常严厉,“我原本以为你遭此劫难,定然比以前懂事很多,没想到还是那个样子!你哥办得都是顶顶紧要的正事,倘若受了你拖累,皇上怪罪下来,太子怪罪下来,整个侯府都承受不起!”
虞襄垂下眼睑,低声道,“老祖宗,襄儿知错了。”在虞品言安全回归之前,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老太太见她容色苍白,冷汗连连,很是虚弱的样子,且又想起孙儿临走那番话,心道罢了,到底救了孙儿一命,且废了双腿,只是任xing没有发疯,已算是好的了。
长叹一声,老太太道,“知错便好,日后再不可胡闹。你且睡吧,我走了。”
虞襄连忙答应,让翠屏翠喜送她出去。
翠喜见老太太雷声大雨点小,心里很不满意,装作忧心忡忡的开口,“老夫人,二小姐那梦,确实有些玄乎啊。她竟说侯爷会被泥石冲走……”
“闭嘴!”老太太不等她说完便厉声打断,“这样晦气的话,日后不许再提,否则拔了你们舌头!”
用力跺了跺拐杖,老太太一叠声儿的骂着晦气,疾步走远了,仿若虞襄的小院沾满了某些不可言喻的脏东西。
翠屏翠喜装作诚惶诚恐的送一行人离开,转回头,捂着嘴咯咯笑起来。虞襄这顶‘丧门星’的帽子,怕是永远都摘不掉了。侯爷还没出门呢,她就什么不吉利的话都敢往外说!忒蠢了些!

虞品言离开侯府后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城外的十里亭赶上太子一行。
太子端坐在一匹汗血宝马上,身材颀长,相貌英俊,举手投足间更有几分雍容闲雅的神采,很是令人心折。
“何事耽误了?”他回头询问。
虞品言拱手道,“舍妹旧伤复发,我留下等大夫诊治过后才走。耽误了行程,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与虞品言私jiāo甚笃,对舍命救了虞品言的虞襄也是爱屋及乌,且他胸襟开阔,生xing仁厚,并不会因些许小事而多加苛责,当即摆手道,“无妨。令妹可好转了?等我们回来,你拿着孤的名帖去太医院请薛院正,他在治疗骨伤方面很有一手。”
“舍妹临出门时已经大好,谢殿下关心。等此次回来,我就厚着脸皮借殿下的名帖一用。”薛院正只为皇帝和太子诊病,常人请不动。虞品言听了这话连忙道谢。
因灾qíng严重,拖不得,两人略聊几句便催马赶路,行至一处山道,天空忽然昏暗下来,抬头一望,却见大朵大朵的乌云开始迅速聚集,云层间天雷滚滚,紫电翻涌,景象颇为骇人。
“不好,要下bào雨了!再行七八里路便有一座村庄,咱们可借农家暂避。快快快,加快速度!”打头探路的侍卫大声吼道。
一行人不自觉夹紧马腹,打算冒雨疾驰。
唯独虞品言心里犹疑不定。这条道,越看越像襄儿描述的那条,左边高山,右边峡谷,一条大江从谷底穿过,奔腾的江水发出巨大的怒吼。襄儿从未出过远门,却将这番景象描绘的活灵活现,彷如亲至。
那梦,果真只是个梦?虞品言暗自咬牙。
来不及多想,豆大的雨点狠狠砸下。有人劝太子换乘马车,被太子拒绝了,反而越过众侍卫冲在最前面。虞品言连忙跟上,却听耳边悉悉索索一阵响动,转头一瞥,却见一块松动的石头从山上滚落,掉入糙丛。
虞品言眸光微暗,追在太子身后大喊,“太子,快停下,不能再走了!前面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