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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思雨也病了一场,却并非外间传闻的投缳自缢,而是被那母女两气病了,将养半月才略微好转,恢复请安后立马求老太太将她送到乡下去。虽说外间那些流言已不再rǔ她yíndàng,而是道她可怜,然而终究损了名节,不好再在京城露面。

老太太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翌日,虞思雨正在房中打包行李,却听门外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

“这便要走了?”虞襄用马鞭撩起门帘。

“嗯,去乡下陪我姨娘。”虞思雨将一个巨大的锦盒摆在桌上,笑道,“这里面全是我收藏的小物件,玉石珠钗小陶俑之类的,虽然比不得你那些名贵,却全都是我心爱之物,留给你做个念想。”

“嗤~谁稀罕你这些破玩意儿,拿到乡下打发庄头婆子去吧。”虞襄满脸不屑。

若是以往听见这种话,虞思雨必定气得七窍生烟,然而现在非但不气,还能从她话里发现那些隐藏的关心。虞襄就是一只刺猬,浑身都竖满尖刺,看似很不好惹,然而与她熟悉起来之后就会发现,她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最柔软的那块肚皮罢了。

这小xing子其实挺可爱的。

虞思雨冲她笑了笑,也不收回锦盒,继续埋头整理东西。

“这次你带谁一块儿去?”虞襄环顾四周,除了打理箱笼的邱氏,其余丫头全都不见了,院子里显得极为冷清。

“还能带谁一块儿去,自然是邱嬷嬷。那些丫头岂肯跟我去乡下受苦?为了寻个更好的去处,这会儿都忙不迭跑到正房去求虞妙琪去了。”虞思雨嗤笑道,“我也不拦,索xing将她们全放了。跟了虞妙琪,指不定哪天就步了金氏后尘,且让她们开心一时是一时吧。”

因虞品言清了场,那天的事没几个下人知道,还当虞妙琪多么温婉和顺。虞思雨直起身向埋头忙碌的邱氏看去,忍不住自嘲一笑。没想到闹到最后,最忠心的反而是虞襄派到自己身边的眼线,也真够讽刺的。

虞襄命桃红柳绿将自己推进屋,挑眉道,“你就这么走了?失了名节,失了夫婿,失了地位,就这么灰溜溜的像丧家犬一般走了?也不想想究竟谁将你害到这等地步。”

“我心里自然记着呢。等我再次回来,定要整死那小婊子!”虞思雨朝地上啐了一口。

“你没财没势没人脉,拿什么跟她斗?就凭你口水吐得比她远?”

虞思雨顿时哑火了,恼恨的瞪了虞襄一眼,心道难怪满京的闺秀都不喜欢你,就凭你这般毒舌,谁受得住?!

虞襄掩嘴而笑,冲柳绿使了个眼色。

柳绿立马将手里的小匣子递过去,解释道,“这个是我们小姐帮大小姐讨要来的jīng神损失费,请大小姐过目。”

虞思雨打开匣子翻看,狐疑的表qíng逐渐被错愕取代。万万没想到里面放置的竟是城西五里牌、玉清街、宁王街,花鸟坊四间铺子的房契外加二百顷良田的田契。这些可都是林氏手里最值钱的产业!

“你,你怎么要来的?”虞思雨结结巴巴问道。

“直接开口要的呗,还能怎样?她心里有鬼,略吓唬几句就老老实实给了,反倒是虞妙琪,很有些不高兴呢。她不高兴,我也就放心了。有了这些东西,你就算去了乡下也照样过得滋润。人都是健忘的,再过一年半载,谁还记得你那些破事,届时让哥哥帮你物色一个老实本分的夫婿,好好过日子吧。”虞襄用手里的马鞭抽了抽桌沿,表qíng很是漫不经心。

虞思雨沉默片刻,噙着眼泪哽咽道,“谢谢妹妹,无论如何,我虞思雨只承认你虞襄是我的嫡亲妹妹。这些东西我现在确实很需要,就却之不恭了,日后必定百倍千倍的还给妹妹。”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个道理她终于明白了。

虞襄不屑的瞟她一眼,斥道,“哭什么哭,别跟虞妙琪学那上不得台面的作态。我这便走了,出门之前记得去给老祖宗磕个头,你前些日子把她气坏了。”

“哎,我省的,是我错了。”虞思雨连忙用袖子擦泪,亦步亦趋送她出门。

第七十四章

每一本书的主角都具有不死之身,除非这是一本悲剧。

虞襄穿来的这本书不是悲剧,虞妙琪身为主角自然不会轻易被打垮。她在虞品言和老太太那里已无形象可言,便也不自己找上门讨人厌憎,反而一心一意管理府务。她心知自己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人,所以府务中馈只能拽在‘林氏’手里,而不能jiāo给老太太,否则老太太便要cha手她的婚事。

让她似虞思雨那般嫁个六七品的芝麻官她是打死也不肯gān的。她将来的夫婿,其权势地位必定要在虞品言之上。

虞妙琪暗暗打听清楚了都指挥使的职权范围和龙鳞卫的种种事迹,这才明白——放眼整个大汉朝,权势地位能在虞品言之上的,除了皇上就是太子,其他几位皇子到了虞都统跟前都得陪着小心。

闻听此言虞妙琪瞬间出了满头满脸的冷汗,随即又觉得羞愤yù死。手里握着这么一支无孔不入手眼通天的势力,还有什么是虞品言查不到的?可他什么都不说,反一句一句诱问,冷眼看着她编造一个个拙劣地谎言以掩盖过去。

他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将自己的嫡亲妹妹当做跳梁小丑来观赏耍弄,果然似传言一般冷血无qíng。

虞妙琪对虞品言、对老太太、对虞襄、对虞思雨、乃至对整个虞家,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她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将虞家狠狠踩在脚底碾压。

可作为一介弱质女流,她不能参加科举,不能抛头露面,不能扬名立万,她用什么来跟虞家斗?思来想去唯有嫁人一途,且还一定要嫁给太子。

等脸上的巴掌印消下去,虞妙琪开始搜集关于太子和几位皇子的信息,然后催促林氏赶紧养好身体,才可带她出门jiāo际。

 

这日,九公主忽然前来拜访虞襄。她佝偻着背,缩头缩脑的行在两名宫女身后,面色很是凄惶无助。

虞襄正坐在莲花池边喂鱼,见她来了忙命桃红去端糕点。

“咦,怎么瘦了这么多?下巴都尖了。”虞襄将手里的鱼食一股脑扔进水里,擦gān净手指后擒住九公主下颚仔细打量。

九公主嘴巴瘪瘪的,显得很是难过。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虞襄执起马鞭。

“没谁欺负我,这个事儿有些不好说。”九公主左右瞄了瞄,含胸缩背的在池边的石凳子上落座,双手托起下巴,满面愁苦的叹气。

“跟我还不好说啊?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呗。”虞襄一面把玩马鞭,一面咬着她耳朵低声诱哄。

九公主目露挣扎,小嘴儿一开一合的,眼见就要口吐实言,却见虞妙琪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糕点款款而来,脸上带着招牌式的温婉微笑。

九公主鼻尖耸动,直勾勾的朝她手里的托盘看去。

传闻都道九公主是个吃货,要讨好她很容易,进上一盘风味独特的糕点就成。虞妙琪脑海中回忆着打听来的消息,见果然引起了九公主注意,脸上微笑越发温柔似水。

九公主乃太子嫡亲妹妹,传说太子对她爱若珍宝。与九公主jiāo好,何愁不入太子的眼?

思及此处,虞妙琪快走两步,将糕点轻轻放在石桌上,墩身行礼,“臣女见过九公主。这是民女亲手做得几样糕点,还请九公主品尝。”

“她谁啊?”九公主拉了拉闺蜜衣袖。

“我有个双胎姐姐的事儿早前不是写信告诉你了吗?喏,这个就是。”虞襄不屑的撇嘴。

九公主面露了然,旋即仔细打量虞妙琪,惊愕的说道,“这不可能吧!一定是弄错了!你跟虞大哥都长得那么漂亮,为何独她一个寡淡至极?你看看她那眉毛,跟没有似得;还有那嘴唇,gān得都guī裂了;皮肤又糙又huáng,人瘦的跟排骨一样,风一chuī就能刮跑。这容貌气度,与你跟虞大哥一点儿都不像,一定是弄错了!”

九公主是个颜控,无可救药的颜控,谁长得漂亮她就喜欢谁。虞妙琪虽然长相堪称清丽脱俗,可与明艳无双的虞襄比起来瞬时就成了清汤寡水。更何况她最近夜夜梦魇,身体消瘦的极为厉害,脸色也十分难看,早前的六七分美貌现如今只剩下一二分,看着就像根头大脚尖的豆芽菜,很有些颓废。

虞襄向来以自己的容貌为傲,闻听此言箍着九公主的脖颈笑得花枝乱颤,“好球儿,真真是我的好小球儿,你说的太对了。我也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否则怎会与她成了姐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灿烂的笑颜已被深深的鄙夷所取代。

虞妙琪直将掌心都抠出血才勉qiáng压下心头滔天的恨意,全当自己没听见她的挑衅。

作为太子最宠爱的妹妹,虞妙琪自然将九公主的信息打听的一清二楚,知道她脑子有些愚钝,故而说话十分直接,方才那些言论并非有意针对自己,而是道出心中所想罢了。

分明她才是侯府真正的血脉,可带出去总有无数人对她的身份提出质疑,那种憋屈到心肺都快爆裂的感觉不是常人能够忍受。

若非虞妙琪与林氏长得极为想象,也不知外头要如何编排。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真假三兄妹的长相也算是奇了,有血缘关系的兄妹长得一点不像,没有血缘关系的反而处处神似。三人站在一块儿,虞妙琪倒成了外头捡来的那个。

九公主不懂虞妙琪的憋屈,见虞襄高兴了,她也跟着高兴了,一手反搂住闺蜜,一手自然而然去抓糕点。虞妙琪见了忙将碗碟朝她那处挪了挪,引得她甜甜一笑。

虞襄脸上的悦色立马消失不见,衣袖一拂便将碗碟扫落石桌,沉声道,“不能吃。”

乒呤乓啷一阵乱响,把九公主吓住了,她嗫嚅道,“为,为什么啊?闻上去很香的。”

虞襄掰开她指尖,将最后一块糕点拿走扔掉,斜睨虞妙琪,一字一句缓缓开口,“有些东西看着好看,闻着很香,其实是有毒的。就像某些人,看着温柔和顺,实则背转身就能将自家姐妹推下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外人端来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能乱吃。”

九公主用惊恐的目光朝摇摇yù坠的虞妙琪看去。她的两个大宫女都是宫里一等一的jīng明人,立马将前些日子虞思雨名节尽毁的事联系起来,对虞妙琪的观感瞬间跌落谷底。

虞小姐虽然乖张,却从不妄言,凡是从她嘴里吐出的话,十成十都是真的。九公主xing格如此单纯,与虞妙琪这样心怀叵测之人jiāo好,也不知哪天就被算计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思及此处,二人上前几步将虞妙琪与主子隔开。

虞妙琪故作惶恐的退后,眼眶很快凝聚起泪水,本就消瘦憔悴的容颜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恰在这时,被放出来遛弯的阿绿扑簌簌从空中飞落,叼起地上的糕点渣吧唧吧唧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