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页

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沈元奇敛眉深思。

虞妙琪被九公主扔在偏厅,因她是永乐侯府的嫡女,太子妃的三位妹妹待她十分和善。少女们凑在一起聊聊梳妆打扮,胭脂水粉,家长里短,气氛倒也和乐。
太子妃的母家乃沧水闵家,前前后后出过四任帝师,太子妃的祖父更是手把手教导过皇上和太子,虽说现在已经致仕,太子妃的父亲只担任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一职,但闵家的地位却很超然。
也因此,闵家的三位姑娘都是落落大方清贵bī人之辈,更有年龄最幼容貌最盛的一位,隐隐以主人自居,上至宾客下至仆役都料理的十分妥帖。
虞妙琪冷眼看着,已觉察出对方的心思,这是打算承袭太子妃的遗愿给太子当继室?真是蠢的无可救药!太子妃早已诞下一双麟儿,她能不为自己的儿女考虑?必定会趁着没死之前哄骗妹妹喝下绝育药,然后让对方心甘qíng愿的为自己将一双儿女养大。
祸事已然临头,这几个还沾沾自喜的做着美梦呢!
垂头小啜一口热茶,虞妙琪自得一笑。不管太子妃有没有这个心思,只需将事qíng辗转透出去,她们自家姐妹便能闹起来。除去闵家姑娘,放眼整个大汉,还有谁更适合当太子正妃?自然是太子伴读皇上重臣的虞都统的妹妹。太子若想顺利登基坐稳皇位,不拉拢虞品言是万万不成的。
虞妙琪想得正入神,就见一膀大腰圆,皮肤黝黑的少女踏入偏厅,举目四顾。
闵氏三姐妹连忙笑着迎上去,“娇娇来啦,快坐。”
如此粗壮一位人物,浓眉大眼英气勃勃,若非穿着女装,差点要以为是哪家的儿郎,偏取了个闺名叫娇娇。虞妙琪垂头,用帕子掩住唇边的讽笑,眼角余光瞥见许多贵女与自己一样,也都忍俊不禁,目露嘲讽。
闵氏三姐妹,大的叫闵松,次的叫闵芝,最小的叫闵兰,因太子妃病重,托她三人招呼女眷,大妹二妹虽与范娇娇没甚jiāo集,却也毫无轻视之意,反倒是闵兰,脸上笑容显得十分僵硬,扭捏间反把身上那一二分的清贵之气全都冲散,再不复之前的雍容。
范娇娇是个直肠子,看见闵兰立马沉下脸,自动自发的捡了张凳子落座,问道,“九公主跟襄儿呢?怎没看见?”
闵松使人给她奉茶,温声道,“她两见了太子妃姐姐就自去玩耍了,眼下也不知躲在哪个旮旯里。莫急,到了开宴的时辰她两自然会回来。”
离开宴还有小半个时辰,想到要与这帮娇滴滴的贵女虚以委蛇,范娇娇浑身就像爬满了蚂蚁,难受的厉害,本就黝黑的肤色更显暗沉,左右看了看,指着身边的虞妙琪问道,“这是哪家姑娘?怎如此面生?”若是合适就拿来打发打发时间。
“这位是虞襄的双胎姐姐,了空师太的俗家弟子,渡完厄刚归家。”闵芝柔声解释。
闵兰在主位坐定,一面竖起耳朵听几人说话,一面应付其余贵女,俨然一副当家主子的模样。
范娇娇瞪着眼珠朝虞妙琪看去,直将她上三路下三路都扫了个遍,目光极其放肆。虞妙琪心生不悦的同时更感到几分忐忑难安。能与虞襄jiāo好,这位必定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果然,范娇娇下一刻就虎声虎气的开口了,“这真是襄儿的双胎姐姐?怎长得如此丑陋?莫不是搞错了吧?”
她声音本就洪亮,惊愕之下更提高了好几个分贝,莫说偏厅的贵女,就连正厅的太子妃和一众贵妇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贵女们纷纷掩嘴忍笑,更有几个猝不及防喷笑出声,引得虞妙琪恨不得挖个地fèng钻进去。
闵松微微怔愣,回神后连忙圆场,“双胎也有长得分毫不像的,王大人家的两个幼子就是如此。再者,虞二小姐如此清丽动人,她若是称得上丑陋,叫我们这些中人之姿的可怎么活?”
范娇娇听见母亲在隔壁咳嗽,心知自己又闯祸了,补救道,“她其实长得不丑,只是跟襄儿比起来就显得丑。刚才是我说错了。”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你还不如不解释呢!厅中接二连三响起一片喷笑,就连向来矜持稳重的闵松也忍不住莞尔。
虞妙琪脸颊已涨成青紫色,偏嘴角还挂着一抹牵qiáng的微笑,上牙咬紧下牙,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真想不管不顾的大声嘶吼,告诉所有人自己才是永乐侯府真正的嫡女,虞襄不过一个野种,一个卑微的商家女。
但这个想法甫一浮现又被她死死按捺住。她知道这话不能说,这辈子,虞襄都得是她的双胎妹妹,是永乐侯府的嫡女。否定虞襄就是否定自己,摧毁虞襄也等于摧毁自己。
虞妙琪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着,眼见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门外响起轮椅转动的声音,嬉笑的贵女们瞬间收声,装模作样的与同伴聊天,就连矜傲的闵兰都忍不住露出惧色。她们都知道虞襄是个极其护短的xing子,她的人她自己可以使劲的欺负,却容不得旁人弹压分毫。
不过这回大家都猜错了,虞襄与虞妙琪非但不是自己人,还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说什么呢笑得这样欢快?”一道清甜的嗓音伴着浓郁的花香飘进来。
“没说什么,就说你姐姐跟你长得不像。”范娇娇急忙奔上去,从桃红手中接过轮椅往前推,生怕自己说虞妙琪丑陋的事被其他人抖落出来。
“她跟母亲长得像,我跟哥哥长得像,有甚稀奇的?”虞襄瞥了眼面色青紫的虞妙琪,并未落井下石。在侯府里,在单纯的九公主跟前,她可以有什么说什么,但在这帮心思弯弯绕绕的贵女跟前,她可不会叫人看了永乐侯府的笑话。
闵松连声附和,又带头向九公主行礼,其余贵女连忙聚拢过来,毕恭毕敬的墩身问安。
九公主向来不喜人多,摆摆手便躲到虞襄和范娇娇后头。虞襄将她拉出来,往前推了推,朝嘴巴撅得老高的闵兰看去,“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赶紧给九公主进上来。你今儿不是受了太子妃娘娘嘱托代为接客吗?”
“还不赶紧端茶递水上糕点。”闵兰指着一名宫女呼喝,末了将九公主让到主位,细声细气的问,“公主,咱们来玩华容道?”
九公主还未开腔,范娇娇就瓮声瓮气的拒绝,“不玩,你输不起,上次欠的二百两银子还没还清呢。”
闵兰脸色瞬间涨红,倒叫虞妙琪心里好受很多,暗暗忖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果然很有道理。虞襄是个嘴毒的,她这些朋友也是一张口就能把人噎死。
虞襄眯着眼睛笑了,懒洋洋的开口,“要玩可以,但彩头得加大。输一场给一百两银子,你敢么?”
闵松闵芝连忙去拉闵芝,却被她狠狠拍开,冷笑道,“有何不敢。”姐姐就在边上看着,虞襄也敢如此嚣张,今日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第七十九章

一众贵女纷纷围上来观战,九公主和范娇娇一左一右趴在虞襄轮椅背上,看得津津有味。
虞妙琪也是玩华容道的高手,连忙挤进去,刚挤到桌子边上,就见虞襄已经将代表‘曹cao’的棋子移到了底格,顺利逃脱了。
闵兰甩出一百两银票,咬牙道,“这回不算,继续!”
“好啊,不算就不算吧。”虞襄轻笑,几乎不用思考,棋子刚摆好就噼里啪啦往下移,不管闵兰如何围追堵截,总是能在十步之内逃脱。接连下了十几盘,也不过用了一刻钟,堆在她手边的银票已经厚厚一沓,怕被风chuī走了还用一锭银子压着。
闵兰输红了眼,发现银票全没了,拔掉头上的钗环还要继续,被两个姐姐死死摁住。旁的贵女纷纷掩嘴轻笑。
虞妙琪却笑不出来。她忽然发现虞襄比她想象中的更不简单,她嘴毒,xing野,豁的出去也放得下脸面,脑袋更是十分聪慧,简直太难缠了。
虞襄见闵兰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抬手便将银票甩出去,嗤笑道,“说了不跟你玩,每次输了就像急眼的兔子。拿去吧,我不缺你这点银子……”
隔壁正厅传来老太太的咳嗽声,还有太子妃连说‘无事’的轻笑声,虞襄不得不吞下未尽之语。
闵松将银票压的平平整整又塞回她手里,与闵芝拽着闵兰下去了。虞妙琪此时倒真有些佩服虞襄,明知太子妃就在隔壁,她还敢如此对待闵氏三姐妹,xing子比传言更为乖张。

因皇上有旨,两位小皇孙的百日宴要挪到宫中大办特办,又因太子妃身体违和,满月宴只意思意思也就罢了。太子妃果然只请了几位妯娌、母家和几户极其相熟的人家,又把贵妇和贵女们分开,一边由自己招待,一边jiāo给闵氏三姐妹。
闵氏三姐妹直到开宴了才回来,招呼众人上席用膳。虞妙琪见所有贵女都有意避开九公主和虞襄三人,便也不过去自讨没趣,与一位刚认识的贵女坐在一起。
虞襄三人占了十二人的大圆桌和几十道菜肴也不觉得尴尬,反而习以为常,自个儿倒上酒,拿起筷子开吃。闵兰瞥了三人一眼,表qíng有些诡异。
酒宴快结束时,范娇娇忽然bào喝一声,“酒呢?我的酒怎么没了?再给我上一壶!不,上一坛!”边说边拎着一个空酒壶站起身,用筷子敲得乒呤乓啷作响。
九公主软绵绵的靠在她肩上,顺着她站起身的动作慢慢滑倒在地,竟哼哧哼哧的打起呼来。
唯独虞襄斜倚在轮椅上,一只手晃晃悠悠的甩着马鞭,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又大又圆的猫瞳里缀满晶亮的水光,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范娇娇;脸颊红扑扑的,比打了胭脂更为娇艳;樱桃小嘴微微开启,似乎觉得口渴,不时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一舔贝齿。那慵懒的姿态蕴含无数风qíng,直叫人看一眼也不由自主跟着醉倒了。
听见吵闹声,所有人转头看去,有的惊讶,有的偷笑,还有的忧虑……闵兰脸色忽青忽白十分难看。她本想让虞襄出一次大丑,九公主与范娇娇只是顺带。她都快成为太子正妃了,还需怕谁?
眼下九公主与范娇娇确实出了丑,虞襄却还好端端的,既没昏昏倒地也没大喊大叫,那半醉半醒的小模样反而好看的紧。
闵松狠狠瞪妹妹一眼,正yù起身料理九公主,却见太子妃进来了,指使宋嬷嬷将九公主抱进自己卧房安睡,又将范娇娇摁坐在椅子上,夺过她手里的酒壶略略一闻,笑叹,“却是府里下人错将青果酿当成了青果酒拿来,怪道醉的如此厉害。”
青果酿是存放在特制的木桶内发酵了四十年以上的青果酒,没了果酒的清冽,却多了几份绵软醇厚,喝进嘴里酸酸甜甜十分慡口,下了肚却后劲十足,故而别名又唤‘肚里烧’,是大汉朝有名的烈酒。成年男子只需饮小半瓶就烂醉如泥,三位少女合饮一瓶,那劲道可想而知。
别桌都没弄错,单女儿这桌弄错了,太子府的下人会粗心至此?范娇娇的母亲若有所思的看了闵兰一眼。太子妃亦在心中大摇其头,将闵兰排除出继妃之列。本以为她最好掌控,然而若是嫉妒心qiáng到这等地步却是万万不能选的,省得招了太子厌恶还带累两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