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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笑了笑。周瑜又道:“老天开眼,可见今天能逃出来,也是借了孙权和曹丕这两小子的运气。”
“正是。”吴氏说,“我听你伯父时常提起曹孟德,想必也是个大人物,这次大家全托他的洪福才是。”
周瑜笑了笑,活动了酸麻的手臂,吴氏便搂着孙权,让他睡舒服点,周瑜则开了马车门,坐到车夫位上去。
“你再去睡会儿。”周瑜朝孙策说。
孙策的车前点着一盏灯,专心致志地驱车赶夜路,朝周瑜说:“出了八公山,咱们就安全了,袁术再追不到咱们。”
“还有一道关。”周瑜道:“你去养jīng蓄锐吧,就怕这道岗哨不好过。”
“没事。”孙策信心十足地说,“他们没有飞羽。”
飞羽扑棱棱飞回,落在车前,盯着四周。周瑜说:“下坡走慢点。”
蜿蜒曲折的山路通往山谷深处,再经过长峡谷,就将出山,周瑜与孙策并肩靠着车门,看着车头摇摇晃晃的那一盏灯。
“我觉得咱们这一辈子,”孙策笑道,“多半再碰不到像今天这么凶险的qíng况了,看到寿chūn城门关上时,我险些以为再见不着你了。”
“但愿。”周瑜淡淡道,“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不过应不会比这回更麻烦了。”
“幸好我来了个急中生智!”孙策笑道。
周瑜推推孙策的脑袋,孙策自顾自笑道:“我也是个谋士的料。”
周瑜斜眼瞥他,意思是:你?
孙策笑着靠在车前,眯起眼,漫天星光隐隐退去,周瑜接过马鞭,马车一路朝西北。
翌日清晨,八公山外,赵云将睡眼惺忪的曹丕抱上马去。
“在此别过,两位贤弟。”赵云朝孙策、周瑜两人抱拳。
“相助之恩,没齿难忘。”孙策朝赵云道,“来日若有意往江东,随时前来找我与公瑾就是。”
赵云笑笑,说:“后会有期。”
周瑜与孙策目送赵云,在晨光熹微之时,穿过重重白雾离开了山谷。孙策摇头道:“可惜。”
“以他的为人,”周瑜上了马车,说,“不会弃公孙瓒来投你的,死心吧—”
孙策跃上马车,笑道:“你将我看得也忒低了,难道不知道天底下多少仁人志士想跟我混吗?”
“你!”周瑜道,“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要跟着你混。”
“自然有不长眼的。”孙策乐道,“面前这不就有一个吗?嗯?”
周瑜嘴角微翘,随口说了句什么,不理会他,孙策却扯着周瑜要他说个明白,两人拉拉扯扯,赶马出了八公山。
然而抵达山阳县时,原本约好的孙坚却没来,来的是孙坚的手下程普。程普见周瑜下车,上前就拜,沉声道:“我家主公感谢周公子大德。”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周瑜忙扶起程普,孙策等不到孙坚,心道多半又被什么事绊住了,便道,“程将军,我爹在开战?”
程普摘下头盔,一头花白头发,容貌却甚是年轻,脸上带着道疤,少年白的长发尤其醒目,说:“将军接了袁公手谕,调兵讨伐刘表。”
“什么?”周瑜心中咯噔一响。
孙策却不以为然道:“刘表又怎么了?”
“荆州不奉号令。”程普道,“主公便前往征讨,令我沿途护送夫人,折返东南往丹阳去。”
周瑜沉吟不语,知道这是孙策家事,自己不该cha话。吴氏揭开帘子,问发生何事,周瑜便一一禀报。
程普带了五百人,当即由孙策统帅,沿河南下,孙策上车与周瑜商量了一会儿,周瑜本不愿多说,然而孙策话中之意,显然已将周瑜视作自己人。周瑜想了想—孙坚年前已获军粮,此时不应离开函谷关才对。然而荆州刘表迟迟按兵不动,荆州又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孙坚觊觎荆州,也是常理之中。
想必孙坚也感觉到袁术的bī迫,若不趁早据地为王,难以和袁术、袁绍等人抗衡。而要选取地点,司隶是绝不可能的,一占洛阳,马上八方来攻,只得退而求其次南下。
江左一地牵扯太广,且世家众多,又与袁术挨着,不如荆州来得划算。当然,前提是确实能诛杀刘表。而讨伐刘表,又恰恰师出有名,只因刘表不接勤王令,也不参与讨董。杀刘表,多半是诸侯喜闻乐见的,谁也不会发兵救援荆州。
周瑜不得不承认这是绝妙的计策,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孙坚南下荆州,是否能战胜刘表。
“你得前去支援你父亲。”周瑜说。
“五百人,能做什么的。”孙策说,“放心吧,他既然发兵,便心中有数。”
“我猜他一动荆州,袁术马上就会警觉。”周瑜说,“现在不能再往丹阳去了,否则一旦袁术要往丹阳调兵,麻烦太多。”
孙策不说话了,吴氏听了事qíng经过,答道:“瑜儿说得对,你爹若取得荆州,袁术只怕又要为难我们娘俩,现在除了回长沙,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有。”周瑜说,“到我家去。”
吴氏一怔,周瑜说:“袁术现在一定在前往丹阳、长沙的两条路上布设了关卡,但前往舒县,他必定没有料到,伯母和孙权在我家少住时日,待得孙将军取荆州之后,再由程普将军护送,咱们再在荆州会合。”
吴氏道:“就怕叨扰了你娘……”
周瑜道:“怎么会?您愿意去,她高兴都来不及。”
孙策知道周瑜此举无异于帮了他极大一个忙,且几句话间,条理一清二楚,便道:“公瑾也想家了,母亲就不要再推辞了。”
吴氏笑了笑,知道周瑜话中之意,便不再推了。
初平二年chūn,周瑜北上不到半年时间,便引兵回舒县。
程普的军队驻扎于孤山中,仅派出二十余人随行保护,周瑜回到家,虽只与母亲分别半载,却仿佛经历了许多事,吴氏与周母阔别多年相逢,都是泪眼纵横。
家中登时热闹起来,周瑜挨个安顿,又花了一番功夫。时chūn光明媚,桃花飞扬,又是一年的chūn天,这次两人终于得以安安静静,过点悠闲的小日子了。
然而对周瑜来说,没有一年的chūn天比这年更需要忙碌了。
他先是回报了母亲,这次在寿chūn的经过,周母在花园里静静听了,说:“孙夫人也提到此事,袁大将军分发的俸禄呢,娘都给你存着,每月的都封好在后仓里,你若觉得不想领受,遣人送回去就行。”
周瑜说:“孩儿知道袁术这次一定恨死我了。”
周母淡淡道:“你行的乃是义事,袁术为人不义,何必惧他?”
周瑜一想也是,不义者必自绝后路,又道:“还回去倒是不必,在将军府中当差时,孩儿多少还是为他做了许多事。毕竟最后玉玺已经在他手中了,换回孙家人,也不能说就算计了他去。”
周母又道:“倒是取荆州,孙夫人担心得很。”
周瑜说:“这个孩儿没有办法,孙将军据说向来不听旁人的话。孩儿还有个请求。”
周母看着周瑜,周瑜说了,周母便道:“你觉得行的话,照着办就是。”
周瑜嗯了声,禀报过母亲,一连数日,便将库存银钱取出,又将部分封存的,这些年里不动的产业折现,留着四百亩桑田,共变现了一笔金钱。

第16章 驰援

数日后,周瑜亲自前往鲁家去见鲁肃,鲁肃又道:“前几日就听你回来了,本以为今日会带着你孙哥哥上门来见来着。”
“他上街去了。”周瑜道,“我抽身出来的,前几日运到你处的金子可都点过了?”
“三百两huáng金,四千两白银。”鲁肃道,“快比我家库房里的还多了,你究竟想买什么?”
“这里是单子。”周瑜说,“别的人我都信不过,只得找你经手置办了。”
“嘿。”鲁肃只看了单子一眼,便打趣道,“招兵买马的,想做什么大买卖?”
周瑜没答,喝了口茶,转头望向外头桃花飞扬的院中,鲁肃说:“不是我说你,周公瑾,你这人看上去跟水一般,不偏不倚,不起涟漪,实则冲动得要死。”
“我已经想好了。”周瑜说,“我足足想了三年,如今是第四年了。”
鲁肃起身,说:“你就这么把赌注押在孙家身上了?”
“没有赌不赌的说法。”周瑜又喝了口茶,看也不看鲁肃,沉吟道,“我只当尽力而为,未来如何,不是任何人能掌控得了的。”
“孙坚刚愎自用。”鲁肃说,“难成大事,又与袁术jiāo恶,现在你为了他儿子,将袁术也一并得罪了,万一荆州他取不成,到时候你要如何容身?你早不投,晚不投,偏生要在此时下注,一下注,你便不能回头了。”
周瑜说:“我爹生前常说,不怕那些随随便便就许人以xing命的人,而是要提防那些常一言不发,默默思考数日、数月乃至一辈子之久的人。”
鲁肃不认识般地端详周瑜。
“正因为有些人总不愿下决定。”周瑜轻描淡写地说,“乃至到他真正走出那一步时,便永远不会走回头路,难道不是这样?”
“好。”鲁肃笑了起来,说,“既然已下定决心,jiāo给我吧。”
周瑜喝完茶,起身道:“三天后,咱们在巢湖边的船上喝点酒,我带你见见孙策。”
鲁肃想了想,说:“看看吧,你愿倾家dàng产地助他,我可是还没答应。”
“你会喜欢他的。”周瑜放下杯子,看着鲁肃,说,“他和他传闻中的爹不一样。”
鲁肃嘴角微牵,若有所思,对着满院飘零的桃花瓣,周瑜的木屐声出了院子,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三天后,巢湖阳光灿烂,暖风chuī起湖水,周瑜牵着风筝的线,放飞了在天空中摇摇晃晃的风筝,将线系在船头。
船篷里,传来孙策慡朗的大笑,以及鲁肃拍桌子的声音。
“行!”孙策拍拍鲁肃的肩,说,“包在我身上。”
“孙伯符。”鲁肃正经道,“还有一句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孙策扣了杯子,示意鲁肃无须再斟酒,答道:“你尽管说,公瑾是从来不对我客气的。”
周瑜低头进了船篷内,盘膝坐下,理了袍带,以筷子挟出锅里的白鱼,细细挑去刺,分给鲁肃与孙策。鲁肃用筷子蘸了点酒水,在桌上画出江南诸州、县的大致地图,正色道:“荆州连通东西,贯穿南北,孙破虏将军与刘表开战之事,现在想必已传到袁术耳中了。”
孙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听着。周瑜cha口道:“袁术手下首席谋士杨弘,此人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鲁肃摆摆手,示意杨弘不足为患,说:“其中江陵,乃是令尊必取之地,不管是袁术还是袁绍,都鞭长莫及。只因此地背汉水,面长江,水路开阔。”
孙策似有所察,鲁肃又道:“袁术治下水军甚弱,然而刘表手下蔡瑁、huáng祖手中,水军却有接近两万之数。”
周瑜沉默,鲁肃看了周瑜一眼,意思是接下来的你说吧,我点到为止了。孙策看周瑜,周瑜叹了口气,说:“我和子敬都觉得,谁得到了水军,谁就足够制霸江南,眼下局势,不管是长沙军、袁术军、冀州军乃至西凉军,都没有控制船只、训练弓箭手的能力。”
“我明白了。”孙策说,“这些日子我也常常在想,若父亲顺利攻入江陵,那么收编水军便成为一个大问题。”
鲁肃又道:“自然刘表不会将战船全停在江陵,但无论如何,我觉得伯符你该往江陵走一趟。”
“是。”孙策点头道,“这些日子飞羽一直未曾归来,那边战况不知如何,有公瑾在舒县,我已无后顾之忧。”
鸟啼千山,风过平原,白云掠过,巢湖之水渐渐止息,犹如千万里的明镜,倒映着一方晴澈碧天。
孙策在湖边渔市上买东西,鲁肃坐在船头,周瑜戴着斗笠站着,问:“如何?”
鲁肃道:“是个听得进话的。”
“他对你的话比对我的话放心上。”周瑜答道,“我催他几次,让他尽快动身前往协助孙将军,他尽是跟我胡闹,太熟了也不好。”
鲁肃笑笑:“太熟不听话倒不见得,我猜他是舍不得走,舒县有你陪着,日子过得又宽心,便假托照顾家中老母亲,在这里多赖几日。”
斗笠下,周瑜的嘴角微微翘着,带着些微笑意,鲁肃甩出钩去,说:“我娘几年前还说,找媳妇得比照着周公瑾找……”
周瑜一言不发,抽了篙双手持着就要抽鲁肃,鲁肃一边笑一边躲,说:“温和稳重,沉着大方……”
孙策笑着上船来,说:“公瑾!我猜你个个相好的都被你揍过了!还不住手!走了!”
周瑜将篙朝湖底一戳,带着小船,悠然划过巢湖。
翌日,孙策前往山中,取道孤山上路,留下一百人在舒县入山口处守候报信。而飞羽直至此刻还未归来。
周瑜前去相送,周瑜本想与孙策一同去,然而家中仍需有人主持大局,鲁肃需经手为孙策购置战船,招兵买马,否则周瑜也想把他派了去。
“万万不可好战。”周瑜再三吩咐道。
“知道了。”孙策说,“你比我娘还爱啰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