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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楼下的jiāo谈是另外一个版本:
思仙笑道:“哦——呵呵呵呵,你脸上那块红印就像永恒冰原的地图——你到镜子前面看看?像不像?”
文术漠然答道:“很好笑么?再好笑,你也得看一辈子。”
思仙愣住了。
文术又嘲道:“我只要不照镜子,就永远都看不到,但你每天都得看着,是谁更好笑?”
文术说完这句,冷不防扑上去,把整张脸凑到思仙面前,挑衅地侧过脸,眼中露出鹰隼一般的凶光,沙着嗓子低声道:“看清楚了么?再研究一会?你还觉得它像什么,嗯?”
“走开——!”思仙高声尖叫,两脚乱踹,怒道:“你这个变态——!”
文术冷笑几声,扯过一个枕头,垫在耳旁,侧身背对思仙,沉默不语,在地毯上睡了一夜。
翌日思仙睡到日上三竿方起,慵懒坐到餐桌前,仆人端上jīng致早点,她忽然发现辰砂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悠然自得地吃着早餐。
当然,没有人服侍他,辰砂习惯了自己动手,食yù很好。
思仙公主把银勺一摔,怒道:“谁让你到这张桌子上来吃饭的!”
辰砂笑答道:“你老公。”
“……”
思仙额头青筋bào突,尖叫道:“你没有这个权利——!这里现在是我说了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至今思仙都牢牢记得诃黎勒那不屑的目光与辰砂同qíng的一瞥。
辰砂听话的点了点头,道:“哦,还好我已经吃完了。”
他收拾盘子,放到洗碗槽,道:“祝您用餐愉快,殿下。”接着自顾自地上了楼。
思仙的肺简直要被气炸了。
于是思仙的新婚生活便从此多了个难题——斗小三。她无时无刻不在绞尽脑汁,给辰砂使绊,然而辰砂这人却滑不溜手,完全抓不到任何把柄,一有风chuī糙动,跑得比兔子还快。
思仙正在减肥,辰砂就倚着楼梯扶手嘎巴嘎巴地吃零食;思仙早上起chuáng开窗正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见到辰砂捧着花盆蹲在院子里念念有词;晚饭后思仙呆得无聊气闷,只见文术和辰砂两人埋头坐在茶几边,各自拿着一把剪刀,聊得不亦乐乎。
“嘿嘿今天报纸上的笑话很好笑,剪起来贴在你的本子上……”文术道。
思仙算是郁闷到家了,然而数日后的一事,终于促使她下定决心,打破那个对已死之人的承诺。
一天清晨,文术赤着上身坐在窗前,辰砂抓了一小捧窗台上的雪,反复搓揉,让它化在手心里,继而覆在文术下巴上。
“别治疗。”文术拉开他的手,认真道。
辰砂叹了口气,沾湿那把小银刀,仔细地为文术刮着胡渣。
文术自嘲道:“这张脸是通行证,可以混饭,混军饷,混老婆,获得尊敬。除了不想照镜子,还是很划算的。”
辰砂银色的刀锋沿着文术的英俊侧脸轻轻刮下,看着这熟悉的好友,忽觉得这样也不错,烧伤并不能掩饰他的本质,一如帝都这污秽的局面,仅仅是暂时令他屈服。
他的容貌依旧有种流氓般的帅气。
辰砂相信文术此刻隐忍,只是积聚着一股能量,等待某日的爆发。
他发自真心道:“老大,你还是挺帅的。”
文术静了,片刻后道:“你还生气么?”
辰砂答道:“不生气了,我想了很久,你在火里把我救了出来,我很感动,我知道女王那时候想把我烧死。”
辰砂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你是在保护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老大。”
文术答道:“嗯,我爱你,辰砂。”
辰砂笑答道:“我也爱你,老大。”
文术失落地笑了笑,伸手去摸刮得gāngān净净的脸,穿上衬衣,戴好银面具,道:“我去上班,晚上见,亲爱的。”
他推开门,思仙公主立于门外。
文术与思仙对视一眼,继而反手关上辰砂的房门,朝思仙道:“你要是敢动他……我,你,我老哥,你姐,我们就一起死,你尽可以试试。”
思仙冷笑目送文术离去。
当天下午,辰砂正在用手中的小银刀切着植物根jīng,调制几种药水,他认为,这些药水或许可以在戟天来接他的时候派上用场。
先做足准备总是好的。
三点多的时候,门被推开,辰砂抬起头,蹙眉望着思仙,不知她又要如何。
这尚是文术成婚后,将军府的女主人第一次到三楼来。
他坐着,她站着,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什么事,殿下?这是我的房间,请您出去。”辰砂扬眉道。
思仙公主扬手,一封雪白的信落在桌上,她盈盈笑道:“这是叛国贼临死前写给你的,看看吧,祝你愉快,辰砂。”接着思仙再不多话,转身离去。
辰砂深吸了一口气,以银刀小心地划破封口,展开信纸。
他的手不断发抖。
辰砂吾爱:
嘿嘿,还记得我们的初夜吗,宝贝。
老公是个处男,处男的第一次都很快,幸好当时你没有发现,不过我猜你也不知道这个说法,你一直都很笨。
好,不笑话你了,现在听我说,老公写这封信的时候蹲在监牢里,所有的武器都被收缴,这次恐怕是cha翅难飞了。
宝贝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老公很可能不会再回来。别哭,嘿嘿,我宁愿看到你,在被我连着好几次gān上高 cháo的时候流下眼泪,不过那说不定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了。
老公是个吊儿郎当的流氓,对吧?不过流氓也是有爱qíng的,你被流氓看上,真是倒霉了。
让我想想,开始爱上你是在……军部看到你的第一眼?在雇佣兵团里遇见你?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对你的感qíng责任居多,冲动的热恋反而占得很少。
但在我们第一次分开,我站在蒸汽车的站台上,亲眼送你离开那时,我便下了个决定。
老婆!我离不开你,要时刻和你在一起,把我能找到的,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你!
别人?让他们滚蛋吧,靠边站吧!你注定了是我的,你为我而生,我也为你而生,不是么?
不过说句实话,笨蛋老婆,你不懂,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力无法更改的因素,它们在左右着我们的爱qíng和命运,包括硝烟四起,疮痍满目的国土;人与人之间的仇恨;腐朽的政权以及永不止息的杀戮。
还有我们头上永远笼罩大地的乌云,以及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漫长冬天。
你有非同寻常的异能,你能唤起生命,修补生命,当我第一次见到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是宿命派来结束冬天的人。
但我却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从未提出过我的猜想,或许老天正因此要惩罚我,把我们qiáng行分开,更害你吃了这么多苦。
呜呜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你会生气吗?我只陪你走了很短很短的一段路,从我们去年认识开始到今日,一共是十个月零七天。
我真是个混蛋。不过没有办法,我尽力了。
丹若只会把你软禁一段时间,等到我们的事qíng逐渐被所有人遗忘,或许不出两三年,我想你就能逃出来。这是一个艰巨而困难的任务,但我相信凭你的意志,一定能把它完成。
老婆,我相信,你的使命就是结束这个漫长的冬天,让阳光再次回来。在那之前,你不可以死。
加油,小笨蛋,别想我了,我不值得你爱。你看,我都丢下你,一个人死翘翘。你还是……找个(钢笔涂抹的痕迹)……嗯,随便你吧,我不说什么了,死人是没有想法的。
我被枪决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别想个没完,总之,丹若早就想杀我,这事与你无关。是老公没用,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好吧,还是说几句正经的,这张纸没位置了。
我在生与死河流的彼岸看着你,等着你,到了寒冬消散,chūn回大地的那一天,如果你还爱我,那么就抛弃一切,踏入死亡的世界来找我吧。
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里努力赚钱,骗钱,买房子,买车,买有温泉的旅店等待着你。
没有一个人能说他永远爱另外一个人,因为我们都无法确定永远有多远。
我唯一能说的只有:我对你的爱,至死不渝。
你看,我做到了,老婆,其实这很简单。
我爱你,直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你永远的:戟天
辰砂颤抖的手几乎无法握住那信,他听到马车回家的声音,铃铛声极远,从院内传来。
“我回来了!”文术大声道。
辰砂不停发抖,眼中噙满泪水,他把信折好,看到信封中还有另外一张纸。
那是一直收在戟天衣服口袋里的结婚证,它被揉得皱巴巴的,边缘破了几处裂口。
文术的脚步声上了三楼。
辰砂双眼失神地看着他们的结婚证,戟天的手指印红得触目惊心,仿佛是文术的手枪轰出的一个血dòng。
“亲爱的——”文术走近长廊末端辰砂的房门。
辰砂抓起桌上的银刀,猛然拉开门,冲了出去。
——卷二·戟天将军·End——

卷三·文术将军

走马转灯的晚宴

“你杀了他——!”辰砂失控地大喊,一拳揍在文术的脸上。
文术打了个趔趄,倏然间心口一凉。
辰砂另一只手上紧握的银刀捅进了文术的肋下,文术艰难地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辰砂。
“你……”
“你杀了他——!”辰砂疯了,他猛然扑在文术身上,死死扼着他的喉咙,把银刀拔出,双眼中尽是血红之色,又狠狠一刀捅了进去。
文术gān咳了几声,失神地望着辰砂两眼。
文术瞬间又挨了一刀,肩膀,大腿,小腹,手臂,在那短短半分钟内,被辰砂发疯般地捅了十余刀。
“我……辰砂。”文术大声咳嗽,发出gān呕的声音,倒了下去。
楼下仆役听到响动,并见血液顺着楼梯滴下来,慌忙上前察看,这一下登时全将军府都炸了锅。
“将军被杀了——!”
恐惧的呐喊传遍房内,辰砂还未清醒,扑在文术身上,按着他,反手握起锋利的银刀在文术身上乱扎乱捅,鲜血狂喷,溅得他两手,满脸都是血。
文术“荷荷”地叫着,像只垂死的野shòu,他竭尽全力抬起一只血手,摸了摸辰砂的脸。
辰砂的动作缓了。
文术口鼻内源源溢出鲜血,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文术收回手,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揭开被染得殷红的衬衣,手指向自己的左胸,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他艰难地拉起辰砂的手,指引他把银刀捅进自己的心脏。
然而他拉不动辰砂,辰砂吁出一口气,终于恢复清醒。
“你……你杀了戟天。”辰砂悲恸地大哭道。
辰砂放下银刀,哭着伸手揽过文术的脖颈,把他抱在身前。文术答道:“是、是……”
辰砂在文术的额头上吻了吻,咽下眼泪道:“我原谅你,文术。”
文术终于捡回一条命,全身的伤口开始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他的身体因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冷,并不断痉挛,然而xing命还是无碍。
辰砂轻轻松手,放开文术,接着起身,安静地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
戟天的qíng书依旧躺在桌上,辰砂把它小心地折好,收进衣袋中。
辰砂走到窗户旁,闭上双眼,一头从三楼栽了出去。
三个月后。
玄guī之国的使节团抵达毕方帝都,带来了求和的文书。
撕毁国界条约的是他们,悍然发兵侵略毕方的是他们,被戟天打得落花流水的是他们,而如今,低声下气前来求和的也是他们。
毕方的军人不介意再痛打落水狗一回,毕竟与玄guī之国的连年jiāo战中,双方都埋下了刻骨的仇恨。
然而丹若女王却优雅高贵地接受了使节团的文书与礼物,并设宴招待。
所以这一仗等于是白打了,除了为国家疆域增加一点冰封旷野的荒地外,没有丝毫收获。
而不久前军事会议上所下的决策:来年入chūn攻陷暗杀者之都。在玄guī国的使节努力下也成为泡影。
女王主动设宴,招待来自远方的客人,更邀请军方将领到场,以消弭双方的仇恨。
圆舞曲dàng漾于金碧辉煌的皇宫中,贵妇与英俊的军官们各自翩翩起舞。
文术端起红酒杯,微笑着朝辰砂使了个眼色,并望向角落里的玄guī使节团,示意他帮个忙,招呼一下。
辰砂无可奈何地耸肩,懒洋洋地走到舞池的最边缘处,调笑道:“嗨,小美人。”
八月穿着黑色的公主服,抱着小熊,两脚正无聊地晃dàng,她一见到辰砂就认出了他。
八月兴奋道,她的双眸清澈明亮,充满喜悦道:“啊……是你!”
辰砂微微蹙眉道:“您认得我?”
八月诧道:“你不是辰砂大哥哥吗?”
辰砂点头道:“辰砂,毕方第二军文术中将,麾下副官,我们在哪里见过?”
八月眼珠转了转,道:“你救过我的命,忘了吗?还有玄及哥哥……你、戟天、昆布先生护送芙蓉大婶……”
要是芙蓉在场,说不定得把八月手臂拧成乌青一边骂道你才大婶你全家都大婶……然而辰砂听到这话,只是扬眉答道:“嘿,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你叫什么名字,小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