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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8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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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也像是过得很慢,他在一片混沌里,等他脑子稍稍理出一点头绪,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客厅里冷得像一块冰,全身僵硬,腿脚发麻。

客厅里的落地大窗户,窗帘没有拉上,从外面映进来清冷的丝丝光线,居然已经是早晨了。

清晨的天空,在一片琉璃白里,透出一丝亮光,但是安淳依然不觉得温暖。

他嗓子难受,头发晕,却又完全不想睡。

他难受着,却又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难受,只是从来没有过的压抑,难以接受。

以前被顾家老爷子用鞭子抽,他也没有这么难受过。

因为那时候他知道,老爷子打完了,他还会有人给擦药,给喂饭喂水,他的母亲会把他搂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流着泪柔声问,“淳儿,还疼吗,妈妈对不起你。”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无论多么难受,多么疼痛,不会有人再对他做这些。

那时候无论多么苦,也不觉得扛不过去,但是现在,他真有种不知道要怎么扛过去的感觉。

也许是夜晚太过yīn暗了,他一股脑地陷在负面qíng绪里出不来,等清晨的阳光斜she进房间,那么红艳艳的,安淳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冷了,他才开始想,自己必须想点什么办法去解决事qíng,这样坐在这里发呆,是起不了作用的。

再说,尹寒说的话,不一定是真。

安淳晚饭和早饭都没吃,但是并不觉得饿,他去给顾策霖打了电话。

他很少打电话给他,觉得没什么需要通过电话说的,两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顾策霖不会把顾家的事或者他生活中的生意上的事和他说,而他,一个一直囿于学校的学生,环境相对单纯,不仅没什么事qíng可以和顾策霖说,而且他觉得顾策霖也不屑于听。

安淳之前所想,顾策霖对他的兴趣,只在chuáng上,实在不是他无事生非,因为他和顾策霖的接触,这么多年来就只是为了chuáng上那点事。

这很突兀的一个电话,顾策霖很快就接了,虽然此时才早上七点多钟。

电话接通了,顾策霖那边没说话,安淳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他其实是紧张的,明明脑子里汹涌沸腾着很多东西要质问顾策霖,但是一时之间却一点声音也发布出来,安淳捏着手机,手指轻微发抖。

最后还是顾策霖打断了沉默,低声道,“淳儿,什么事?怎么打通了不说话。”

安淳这才因他这声音回过神来,说道,“嗯……没……”

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这么嘶哑而无力,嗡着鼻子,很难听。

顾策霖道,“怎么了,生病了吗?感冒了?”

安淳哑哑地说,“不,没。”

他说不出更多的字来,脑子里一片疼痛。

顾策霖道,“你这是病了吧,你要去看病。”

安淳脑子里嗡嗡的,将手机挂了,人也倒在沙发上,他没办法直接质问顾策霖,即使质问了他,结果会怎么样呢。

手机又响了起来,但是安淳没有接。

他把手机留在了客厅里,自己走回了卧室里去,也没洗澡,也没脱衣服,他只是觉得冷,从骨头里发出的寒气,要把他冻成了冰,他躺上chuáng,用被子紧紧裹住了自己。

一整晚没睡,他躺下去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睡着了全在做梦,梦里的qíng景很不真切,他似乎是在逃难,却又总逃不出去,又着急又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一个人来摸他的额头,来探他的颈子,他才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只见顾策霖沉着脸坐在chuáng沿,俯着身子蹙眉看着他。

顾策霖的眼瞳还是那么淡,淡到好像没有一点qíng绪,但是也像是容纳着一切。

顾策霖见他有点醒了,就责备道,“还说不是病了,你发烧了。已经叫了医生来给你看病,或者,我带你回家。”

安淳愣愣地看着他,脑袋疼得像是一个钻子在里面不断地钻着,让他不知道要怎么阻止。

顾策霖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担心他的发烧,找了体温计让他夹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医生就来了,除了医生,还跟进来了顾策霖的一个保镖。

顾策霖把体温计拿给了医生看,已经到39度了。

医生说,带了降烧针,安淳年轻力盛,打了降烧针,然后多喝水,就会没事的,吃多了药反而无益。

安淳迷迷糊糊地,什么都不说,也没有反应。

顾策霖没让医生给安淳打针,而是让他兑好了针药,自己接了针,医生被保镖领出去了,他让安淳趴在自己身上,扒下他的裤子,十分缓慢小心地为他扎了一针。

针很细,扎在屁股上,倒是不疼,只是推药的时候,很难受。

之后药棉冰冷地贴在扎针的地方,安淳还是迷迷糊糊地,毫无反应。

顾策霖将针扔到一边,看药棉之下没有出血了,才为他捞起了裤子。

安淳在发烧,脸上染着一层粉红色,带着平常少见的艳丽,顾策霖将他搂在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面颊和嘴唇,带着热烫的温度,安淳闭上了眼睛,还是一动不动。

顾策霖一直以为安淳这样是因为他生病,现在却有些怀疑了,低声问,“怎么了,难受得厉害么?”

安淳没答他,只是闭着眼睛,要睡着了的样子。

他满身发烫,顾策霖将他裹进被子里,然后又出去对伺候在客厅里的手下吩咐,让准备车和飞机带安淳离开。

安淳被顾策霖带回M城了,他整路都一言不发,即使身上的热度退下去了,他的头疼好了很多,他依然不说话。

顾策霖没有带安淳回顾家老宅,而是去了楠安山上的那个别墅庄园里。

安淳的确是身体好,高烧很快就退了,只是之后却演变成了低烧,一直保持在三十七八度,他人也迷迷糊糊的,不言不语,发呆发傻。

顾策霖让一直给顾家看病的老中医来给安淳看了病,结论是郁结于心,给开了中药调理。

而顾策霖,他是从来没有郁结于心过的,所以不理解安淳好好的怎么就郁结于心了,问安淳到底是有什么不高兴,安淳也不答他,不仅不答他,他找他说话的时候,他还会故意转开脸不看他。

顾策霖事务繁忙,不能总守在安淳的身边,到第三天上,安淳还是不理他,他也无法了,只好先去办事。

他走后,安淳就从chuáng上爬起来了,拖着低烧中全身酸疼的身体,去换了外出的衣服,又好好整理了自己,要去开车出门。

守在屋里的女佣自然不让他出去,安淳一言不发,却冷冷盯着女佣,女佣被他看得心里发寒,只得向上请示了。

最终顾策霖给安淳打了电话来,女佣将无绳电话拿去给安淳接听,安淳不要接,女佣只好将电话放到他耳边。

顾策霖问他,“你还病着,又想去哪里?”

安淳觉得自己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张着嘴都觉得嘴巴疼,哑着声音道,“我去看我妈。”

顾策霖经过一番思考,答应了安淳的要求。

安淳坐在车里,司机开着车,在保镖车的护卫下,去了他母亲所在的疗养院。

到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安淳病病蔫蔫地进了疗养院,他的母亲正在用餐,她的晚餐丰盛,一个人,有七八样jīng致的菜色,旁边是一直跟着她的那个护士,叫李弥的一个近三十岁女人,她坐在旁边陪着她吃,和她说话。

安想容脸上带着一些笑容,除了眼神不灵动,话语带着一些稚气,其他,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一个jīng神病人。

安淳从窗户处看着她,医生过来对他说,“太太最近状况很不错,chūn天天气好,她的身体便也好,jīng神也好。前几天她还画了一幅画,是后院里的紫藤花,很不错,五少,您要去看看吗?”

安淳点了点头,他身后的保镖说,“五少,要不,你先吃晚饭吧,不然饿着了不好,看画,饭吃了再看也是一样。”

保镖这么说,医生也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说,“嗯,那先吃晚饭吧。”

安淳平常除了在顾策霖面前非常固执外,在他人面前,大多是温和的,不会故意和人执拗,但是这次,他却很执拗,“不,我要先看画。”

医生只好带他先去看了画,在安想容的画室里,摆着不少东西,不过装潢和其他的画都是暖色调的,让人觉得温馨的东西。

还撑着的一个画架上,那副紫藤花,没有被布遮起来,紫色和紫红色的色调,暖暖的,紫藤花一串串从架子上垂下来,绿色的叶子,深褐色的架子,的确画得很好,是有一定造诣的人才能画出来的。

安淳站在画前看了好一阵,愣愣发呆,突然,门边传来声音,“柯斐臣。”

安淳心中一惊,回头看过去,果真是他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这里,此时正站在门口,愣愣看着他。

他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姓柯,因为他曾经听顾家老头子骂过一次,便记住了,但是不知道他的具体名字,想来,是叫这个名字。

安想容看着他,这次居然没有发疯,而是愣愣朝他走过来,安淳知道自己是长得像安想容,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又把自己当成他的父亲。

安想容还没走几步,一边站着的医生已经过去了,要拉安想容,说,“太太,今晚上有您喜欢看的画作鉴定节目,现在已经开始了吧,您不去看吗?”

安想容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安淳,低声道,“柯斐臣。”她像个第一次面对暗恋对象的少女,羞怯又开心。

安淳这时候已经从怔愣中反应过来,飞快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医生,将安想容抱住了,安想容身高到他的下巴,这样被他抱住,脸就埋在了他的肩膀处,安淳抱住她,低声道,“你好吗?”

医生要过来继续劝安想容去看电视,安淳冷冽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让他顿住了要过来的脚步。

安想容抬头看安淳,眼里带着少女的欢喜,“柯斐臣。”

安淳心qíng复杂,赶紧点头,“是我。我刚才看到你的画了,画得真好啊,真漂亮。”

安想容放松了一些,笑了起来,道,“我哪里有你画得好。”

安淳不知道他的父亲是会画画的,他自己也不会画,所以迟疑了一秒才说,“我还是更喜欢你画。”

安想容还是笑,目光单纯地看着安淳,说,“哎呀,你答应我要和我去海边写生的,什么时候你兑现呢。”

安淳说,“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叫我啊,你知道,我都听你的。”

安想容小声嗔道,“你就知道油嘴滑舌。那现在就去,你去吗?”

安淳内心涌动着一种不明的qíng愫,几乎要让他泪湿眼眶,他说,“外面天已经要黑下来了,现在可怎么写生呢,我明天陪你去吧,现在,你想做什么。”

安想容想了想,道,“今天有我喜欢看的电视,看电视吧。”

安想容一晚都没有发病,安淳陪着她一起看电视,是专门给安想容看的,很老旧的片子,安淳从来没有看过的,想来是安想容少女时代出的片子。

安想容毕竟是四五十岁了,jīng神不好,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安淳发着低烧,抱不动她,还是让了那个身高体壮的女护士来抱了她去卧室睡觉。

 


☆、第五十一章

安淳在安想容的chuáng边坐了半宿,看着睡着了的神色一如少女纯真的母亲,就会想到自己七岁之前的那几年里,她艰辛地生活着,却活得肆意而开心,日子有滋有味,想到被抓回顾家之后,她作为顾家太太过着奢华而jīng致的生活,却几乎再没有笑过,想到自己每次被顾家老爷子打的时候,她的癫狂地要护住自己的神qíng,她事后搂住自己安慰和自责时候的泪水……

这些,安淳都是不能忘的。

别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一辈子的qíng人,他不知道儿子是不是妈妈的qíng人,不过,他心里的大部分爱,是在安想容身上的,她是他的母亲,现在又像他的女儿一样单纯,需要他的保护。

安淳身体没有扛住,之后被保镖来劝着去吃了些东西,在他一向住的那间屋去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他早早就醒过来,起chuáng来的时候,就从后面的大窗户,看到安想容已经起了,在明媚的晨光里,她站在后花园的紫藤花下,开心地望着花笑。

安淳想她也许还是把自己当成父亲的,所以稍稍收拾了自己就跑去了后花园,满心期待。

他到了后花园,突然有点发怯,对站在花树下的安想容道,“早上好啊!”

安想容似乎是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回头来看他,看到他后,就皱起了眉,往后面退了两步,一声尖叫,“你是谁?啊。你是谁,你来做什么的?”

女护士本来就站在她的旁边,此时赶紧去搂住安想容,对安淳使眼色,让安淳离开,但是安淳却没走,而且还继续往前去,道,“我是柯斐臣,你不记得了吗?我是柯斐臣。”

护士很震惊,安想容又怯怯抬头来看他,依然是尖叫,又要发狂的样子了,女护士赶紧道,“太太,别怕,别怕,坏人被赶走了,他马上就会被赶走。”

安淳还想往前走,护士已经朝他叫道,“你这个坏人,你吓到太太了,还不赶紧走。”

安淳突然像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几乎要哭了,赶紧转身走了。走进了房子的后门,从窗户后看安想容,安想容还是在瑟瑟发抖,一副慌乱的模样。

安淳心痛难忍,没有留在疗养院吃早饭,就让司机开车送他离开了。

安淳没有回顾家,而是中途约了刘晁晋吃午饭,刘晁晋虽然进了家族企业工作,又自己还筹备开了食府和另一个什么公司,但他却吊儿郎当并不十分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