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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到高中时候,他说了伤害柳箬的话,他在多人面前,说柳箬是胖子,而且做出高高在上的疏离之态,其实他说完之后,马上就后悔了,他很想收回那话,但他说不出口,而柳箬也并不给他挽回的机会,她飞快地决绝地离开了,之后有无数次,他侧头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柳箬,想要对她解释,希望她能够原谅自己和自己和好关系,但每每看向柳箬,柳箬都飞快地转开头,并且表现出非常冷淡的态度,他总被她这冷淡刺得难受,心想她都不理我,我为什么要理她,于是也高傲地转开脸了。
那时候的骄傲和傲慢,只是因为自尊心过qiáng而已,而且拉不下脸面,便是因为这个,他以为他和柳箬,再也不可能有所jiāo集。
在没有jiāo集的时候,他也经常想起她,想到她的时候,他便对自己说:事qíng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去想呢,也许她想到我,依然只是厌恶,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去想她。再说,她又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人,不过是个很普通的人罢了,根本没有想的必要,更何况,这么多年了,她也许已经结婚了,嫁给某个男人,然后已经有了孩子,她和我已经没有任何相jiāo的可能xing。
这种话,往往能够安慰他的心,但是,随即,只是让他更加空虚而已。
他想,如果他不回去找柳箬,他和柳箬就会像高中结束的时候一样,从此之后,他们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是,他们在过自己的生活,而对方的生活,与自己全然无关。
其实,这样的生活,并不会影响他们活着这个事实,却真的让人很难受。
楚未想,他不想这样。
当飞机在深夜飞离下方光芒璀璨的城市,楚未从机窗看下去,下边的城市如同星河一般的灯火,对他并没有温暖的感觉,因为这里的任何一盏灯,都不是为他而明亮,他对它们也没有留恋。
楚未在凌晨四点到了柳箬所在的雅歌小区,据他判断,柳箬让高士程送她回家,那她一定不会回她妈妈那里。
楚未多次去柳箬家里,因他长相实在太过出色,让人见过后就印象深刻,所以,柳箬家小区的门卫对他很熟悉。
楚未说了自己想找柳箬的事,那门卫就好心地帮他开了门,甚至去帮他开了柳箬所在单元的大门,楚未对他道谢后,才进去乘坐了电梯上楼。
站在柳箬家门口,他想要去按门铃,手抬起来后,便又放了下去。
冬夜里很冷,他对着手呵了口气,站在那里没有了动作。
柳箬这时候一定睡熟了,把她吵起来,她之后一定不能再睡了,还是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楚未这般想着,将箱子放在一边,自己靠在门边发起呆来。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楼道里并没有风,但依然很冷,呵出的气体在瞬间就成了白雾,楚未将手揣进大衣口袋里。
楼道里的灯光很明亮,映着周围的墙壁,那墙壁愈发显得洁白。
楚未想到曾经的少年时代,时间便也过得很快。
在已到而立之年之时,楚未再来回想十几年前的中学时代,当时的很多事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他记得他那时候很喜欢打篮球,也喜欢踢足球,特别是初中时,经常因为踢足球将衣服弄得很脏,回到家就要赶紧洗澡,他妈妈有一定洁癖,看到他衣服脏兮兮,就要皱眉头,而且会骂人。
当时在学校里,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可供回忆,即使是柳箬,她总是那么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在一边,楚未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找她说过几次话,也许jiāo谈的次数,一只手上的指头也能数清。
对于感qíng,他在初中时候是非常懵懂的,当时便有很多女生追她了,送qíng书的不算,当面对他表白说喜欢他的也有好几个,但他当时似乎完全没有开窍,他知道大家喜欢他,仅此而已,他对恋爱没有什么意识。
他关注柳箬,总爱看她,很多次,他注视着她而发呆,但是,那种喜欢,和在他开窍之后明白的爱也并不相同。
高中时候的事qíng记得的要多很多,班上的同学,七八成他都记得,特别是男生,之后有联系的也颇多。
读高中后,他对女生渐渐已经有了审美,大约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引人注意的事,但很多女孩子都一窝蜂地来看他,并且追求他,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苦恼和厌烦的事qíng。
即使到如今,回想起来,高中时候的开心事,都是与恋爱和女孩子没有关系的。
和柳箬作为同桌,对于他,是件很开心的事。
其实他知道柳箬总是帮他擦课桌和凳子的事qíng,最初他没注意到这件事,后来有人说起,他才知道。
他记得是个叫唐绪然的男生,他在众人面前说:“我今天早上来得比较早,看到柳书呆子在做一件让人大吃一惊的事,你们猜猜是什么事?”
当时十六七岁的男生,不少满脑子都是些huáng色废料,一群男生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躲着老师抽烟,满口与生殖器相关的脏话,大家评论女生的三围,说A片里的女忧,还有某某女明星……这个时候,旺盛分泌的雄xing荷尔蒙和初开的qíngyù,让他们既激动又不知所措,以至于时常管不住嘴巴胡言乱语。
楚未当时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知道不会是好话,心里就不大慡快,但他没来得及想办法让他闭嘴,他已经在一群男生的猥琐的笑声里指着楚未说:“我看到她在用手绢擦你的凳子,看到我来,她就赶紧去擦自己的了。也许她每天都会给你擦桌子和凳子呢,楚未,她肯定喜欢你啦。哈哈……”
楚未因他这话惊讶住了,唐绪然的语气,明显是带着调笑的,笑容猥琐,他觉得柳箬给楚未擦桌凳是觊觎他,就像有qíng色的勾引一般,这里面带着一种侮rǔ的意思,是冒犯了楚未,但其实楚未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了,他反而在惊讶之后,有种莫名的欢喜,只是周围所有人都开始笑,让楚未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几乎是默认了大家的话。
楚未又想起高中毕业后,第一次班级聚餐,他和柳箬那次都在,他看柳箬傻乎乎的,每个人的敬酒都喝,但让楚未惊讶的是,她居然到最后也没有醉,他本来也想去给她敬酒,想和她说两句话,但最后却没有去。
聚餐时候的其他事,他一件也不记得了,唯独记得,他想去和柳箬喝一杯酒,但却没有实现。
楚未想着这些事,越想心中越柔软,本来装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利益的大脑,似乎变得简单起来了,整个人似乎都回到了少年时候的纯真状态。
脑子里想着事,时间过得很快,在过道窗外显出一丝晨色时,他抬起手腕来看表,已经凌晨六点多,就要七点了。
他动了动脚,心想要不去买个早餐吧,他记得柳箬喜欢吃小区外面不远一家的煎饺,那家的煎饺,皮被煎得金huáng,但是并不gān,有白菜馅儿,韭菜馅、纯ròu馅,纯ròu馅反而因为ròu多而腻,味道没有白菜馅和韭菜馅好。
楚未想着就行动了,因为到得早,煎饺小店面前甚至没有排队,老板娘看到楚未,笑得很是开怀,说:“好久没见你了呢。”
其实楚未也只来这家买过两次煎饺,没想到这位老板娘就把他记得死死的,楚未说:“出差了一阵。”
老板娘说:“你今天可真早呢,要是不上班,大家都睡懒觉,周末早上的生意反而没有工作日好。”
楚未对她笑了笑,付钱给她,拿着煎饺道谢后就走了。
柳箬早晨是愿意绕着小区里的路跑几圈的,不过前一晚才和楚未说了那种狠话,她几乎到四五点钟才睡着一会儿,但很快又醒了,她实在不想将时间làng费在chuáng上,只得起了chuáng,准备去早市买点菜,没想到打开门,就是一阵扑鼻的香味,楚未站在那里,在一身西装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大衣,手里却提着两袋子煎饺,正看着她。
柳箬怔住了,好半天才蹑嚅道:“你……怎么在这里?”
楚未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和柳箬说什么,但这时候却反而卡壳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手里还有热气腾腾的煎饺,于是就不自主说道:“我想到你喜欢吃这家煎饺,就去买了一些,才刚提上来,还是热的,这个要趁热吃味道比较好。”
柳箬:“……”
柳箬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楚未是专门从K城赶回来找他的。
柳箬面上虽然平静,但心里却很是无措。
其实前一晚,她对楚未说了那种狠话后,她就开始难受了,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她的生活一向简单,除了吃喝睡觉就是做研究,并需要太多其他事,她甚至没有计划过要谈恋爱和结婚生子,只要不恋爱结婚生子,那生活就会更简单得多。
她虽然也知道一些人qíng世故,但是却实在不多,一切但凭本心而已。
但是楚未却将她拉入了一片纠结难受不知所措的境地里。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嫉妒是何物,自从和楚未在一起,她就嫉妒和吃楚未以前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女孩子们的醋,她也时常想自己和楚未有未来吗,楚未是真的喜欢自己吗,他对她是怎么想的,他只是一时兴趣想要征服自己厌倦了就会离开吗……
柳箬从来没有这般不自信过。
这种不自信,让她觉得很糟糕,总觉得她的人生从原来的轨道上脱了轨,而且她不知道新的道路会将她带向何方。
她因此想要逃避,她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楚未再无关系,两人分开,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要割舍掉楚未,对于她又是多么地困难。
每每做出伤害楚未的事qíng,便总让她心里痛苦难当。
再说,她现在还满腹心思想要调查当年她父亲死的真相,这是她心里的一块最沉痛的心病,在她小时候,父亲是她的天空,当他死在血泊里的那一瞬间,她的天空就崩塌了。
她小时候活泼好动贪玩,自从父亲过世,只剩下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她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失去了谈笑和开心的资格,她从此除了沉迷于知识的世界,她便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解脱这种父亲惨死的痛苦。
而且她不想让她的妈妈伤心难过,不想让她对自己失望,在她再嫁之前,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心力,想要让她觉得好,所以妈妈的再嫁,反而让她觉得自己解脱了,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她知道自己是有推卸责任之嫌的,她把对妈妈的责任,推了一部分给袁叔叔,还有一部分给了思扬,他们身上寄托了柳妈妈的感qíng,她不再将所有的感qíng放在她一人身上,柳箬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松了很多。
而对和楚未之间的关系和未来,她实在没有太多心思去想了。
柳箬面对楚未那句话,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行动先于她的理智,她说:“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没有和我说呢。”
楚未说:“刚到而已。可以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柳箬迟疑了一下,道:“进来吧。”
楚未将装煎饺的袋子递给她,自己提了箱子,随着她进了屋。
屋子里要比外面暖和太多了,楚未向柳箬说:“我用一下你的卫生间吧。”
柳箬看他突然变得这么客气,心里怪怪的,说:“嗯,随意。”
等楚未从卫生间里出来,柳箬已经热了牛奶,煎饺装在盘子里,放在餐桌上,她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正慢吞吞地喝着牛奶,而在她的对面,也摆好了一大杯热牛奶,又有一套餐具,柳箬看向他,说:“来吃吧。”
她的语气柔和,只是在对向他的时候,眼神些许躲闪,两人就像之前并没有吵过架一般。
楚未也过去坐下了,一边喝牛奶,一边抬眼看着柳箬,有些yù言又止。
“昨天的事……”柳箬低着头,眼睛望着面前的牛奶杯,她其实想说,楚未完全不必这样理睬她,两人分了就分了,但后面的话,她一时难以出口。
楚未这时候已经接话道:“昨天的事,我不该那样质问你,但是,我是真的很担心你,高士程可不是一般人,你怎么可能从他那里讨到便宜。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柳箬微蹙了眉头,她本来不想和楚未说有关高士程和她父亲的事,因为多问他,就有利用他的嫌疑,而且,她其实并没有将父亲的事,让别人来参与的意愿,甚至是她的妈妈,她都不想让她知道。
但她却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一般,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事?”
楚未说:“事qíng过了太多年了,我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只是略微知道一些,他最初叫魏瞻平,之后就消失了好些年,再出现时,就叫高士程了。我让人去查了查,但是也查不出太多事,只知道,当年建华集团涉嫌走私,里面一个高层管理人员畏罪自杀了,这个人叫柳霁,是你的父亲吧?魏瞻平就是因为这件事,没有踪影,之后又以高士程的身份出现,生意做得挺大。”
柳箬因他提到“柳霁”二字,就怔怔地开始出神,好半天才说:“他就是我爸爸。但我不觉得他是畏罪自杀,他不可能畏罪自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做犯罪的事,但是他一定不会自杀。”
她低低地垂着头,轻声唤了一声“爸爸”,好像是个小孩子,脆弱无依。
楚未说:“如果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你去接近高士程可没有好处,他只要对你起了注意,让人一查,就知道你是他当年手下柳霁的女儿,他马上就会防备你,甚至会对你不利。”
柳箬却说:“这样最好,他越是慌乱,越会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