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2

2019年9月2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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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耸耸肩:“还有一件事。别想在你的无限信用额度上动手脚。这是唐亲口说的。他不想酒店因为这次行动而蒙受什么损失。一辆劳斯莱斯肯定要赔进去了。”

“别担心,”丹特说,“工作就是我的快乐。”他顿了顿,然后狡猾地一笑,说,“但愿这次你对我的表现感到满意。”

克罗斯很惊讶。事情很明显,这两个人之间存在敌意。他还想不到的是,丹特竟然会试图挑衅爸爸。无论是不是唐的外孙,发生这种事的后果都是灾难性的。

但是皮皮不在意。“你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一员,”他说,“我又能向谁汇报你呢?”他拍了拍丹特的肩膀,“我们要一起干活了,那就高兴点。”

“偷牛贼”斯内登来了。丹特观察他。他又高又胖,但是很结实,不是一片肥肉。他穿蓝色的牛仔衬衫,前胸各有一只大口袋,口袋正中是白色的纽扣。一只口袋里装的是黑色的一百美元筹码,而另一只口袋里则是青白镶金的五百美元。红色的五美元和绿色的二十美元筹码都塞在肥大的白帆布裤子口袋里。脚上穿着一双棕色凉鞋。

“偷牛贼”主要是玩花旗骰,这种游戏的赢面概率最大。克罗斯和丹特知道他已经在两场大学篮球赛上押了一万块,还给圣安妮塔的赛马下了五千块赌注。都是在地下票贩子那儿买的,“偷牛贼”才不会缴税。而且看起来,对押下去的钱他也毫不在乎。他每天都在这里掷骰子玩。

他是花旗骰桌上的赌侠,告诉别的赌客都跟着他下注。好心劝别人别缩手缩脚的。他押的全是黑筹码,每个数字他都码上几个筹码,一直都这样赌押上。轮到他扔的时候,他简直是要豁出命一样把骰子甩出去,这样才能让骰子从台尾后墙反弹回来时离他近一些。他老想把骰子抓在手里。但是执棒人警觉得很,直接用软棒把骰子钩回来,好让其他赌客下注。

丹特站在花旗骰的桌子旁边,跟着大蒂姆下注,赢了几把。然后他就开始孤注一掷,专门押那些偏门的点数。除非他运气好得挡都挡不住,否则他绝对输个血本无归。他押一对2或一对5;以1赔30的赔率押一对6,以1赔15押一个1和一个2,一个5和一个6。他借了两万块,换成黑筹码之后,全都撒上了赌桌。然后他继续借款。这个时候,他终于引起了大蒂姆的注意。

“哎,戴帽子那个,你留心学着点。”大蒂姆说。

丹特兴致勃勃地朝他挥挥手,然后继续玩命地往桌上扔钱。大蒂姆掷出了一把7点,这一局结束了。丹特抓过骰子,要了五万美元的借款。他把黑色筹码全都推上台面,暗想千万别交好运。好运道果然没来。这下,大蒂姆玩味他的眼神更不寻常了。

“偷牛贼”大蒂姆在咖啡厅吃饭,这里也是一家餐馆,供应简单的美国食物。大蒂姆很少在桃源酒店那些精美的法国餐馆、北意大利餐馆,或者真正的英国皇家俱乐部餐厅吃饭。跟他一起的还有五个朋友。“偷牛贼”大蒂姆掏出基诺彩票给每个人,这样他们可以边吃边看电视开奖的号码。克罗斯和丹特则坐在角落一个小隔间里。

“偷牛贼”有一头金色的短发,看起来就像布吕赫尔笔下快活的德国小市民。他点了一大堆菜,足够三顿饭吃的,但他不负众望——不但一个人差不多全吃光了,还从那几个朋友的盘子里抓东西吃。

“太可惜了,”丹特说,“我还从来没见过谁能活得像他这么有滋有味的。”

“这样容易树敌,”克罗斯说,“尤其是你有滋有味了却让别人掏钱。”

他们看到大蒂姆签了单,他不必付款,但却让他的一个朋友用现金给了小费。他们走后,克罗斯和丹特喝起了咖啡。克罗斯很喜欢这间大屋子,玻璃墙映着粉红色的街灯和绿意盎然的草坪和树木,让水晶吊灯的灯光变得柔和起来。

“我记得,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克罗斯对丹特说,“‘偷牛贼’赢了花旗骰一大笔钱。我估计他赢了十万美元以上。那时候大概是凌晨两三点钟。主管把他的筹码送去收银台提现的时候,‘偷牛贼’跳到骰子桌上撒尿。”

“你怎么处理的?”丹特问道。

“我叫保安把他带到他的房间里,罚了他五千块。但是这笔钱他从来没交过。”

“换了是我,我非把他的心给挖出来不可。”丹特说。

“如果他一年给你五十万呢?”克罗斯说,“但后来我就一直特别注意。谁知道他会不会去别墅的赌坊撒尿?”

第二天,克罗斯跟大蒂姆一起吃午饭的时候,给他讲了宴会还有劳斯莱斯的事。皮皮也来了,克罗斯作了介绍。

大蒂姆一向是贪心不足。“劳斯莱斯的事儿我得谢谢你,不过我什么时候能住一回别墅呢?”

“没问题,这是你应得的。”克罗斯说,“下次你来拉斯维加斯,我一定给你开一间别墅。我答应你,哪怕我得先把房客撵出去都行。”

“偷牛贼”大蒂姆对皮皮说:“你儿子人真好,比格罗内韦尔特那个老家伙强多了。”

“他最后那几年变得有些奇怪。”皮皮说,“我应该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了,他也从来没给我间别墅。”

“肯定不给你,”克罗斯说,“你又不赌博。”众人大笑。

但这个时候,大蒂姆突然换了个话题。“有个小个子的怪人,戴一顶傻乎乎的帽子。我就没见过玩花旗骰比他玩得还烂的人。”他说,“不到一个小时,这个家伙签了差不多二十万的欠条。能告诉我他是什么人吗?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找给我投资的人。”

“这个我不能说,”克罗斯说,“要是我告诉别人你是什么人,你能答应吗?我只能告诉你,只要他想,他随时有资格要一间别墅,但是他从来没开过口。他不喜欢张扬。”

“介绍我们认识就行了,”大蒂姆说,“我要是跟他做成交易了,算你一份。”

“不行,”克罗斯说,“不过我爸爸也认识他。”

“有钱赚我不会拒绝。”皮皮说。

大蒂姆说:“好说。给我说几句好话。”

皮皮热情地说:“你们两个肯定会是好搭档。这家伙有的是钱,但是没有你做大生意的能耐。我知道你办事儿一向讲究。你觉得该给我多少,就给我多少好了。”

大蒂姆满脸笑容。因为他可以占皮皮的便宜。“太好了,”他说,“今晚我还去花旗骰,带他过来就行了。”

花旗骰桌旁,众人作了介绍。让丹特和皮皮都措手不及的是,大蒂姆一把抓下了丹特所戴的那顶文艺复兴帽子戴在自己脑袋上,又把自己戴的洛杉矶道奇队的棒球帽扣到了丹特头上。大蒂姆戴着文艺复兴大花帽子,看上去就像跟着白雪公主的小矮人。

“这样可以转转运。”大蒂姆说。众人大笑。但是皮皮不喜欢丹特眼里一闪即逝的凶光。而且,他很生气,因为丹特把他的指示当成了耳旁风,还是戴着那顶帽子。他把丹特介绍成了斯蒂夫·夏普,给大蒂姆编了一大段故事,说斯蒂夫是东海岸的大毒枭,需要“洗”好几百万美元。斯蒂夫还是个烂赌棍,在超级碗上押了一百万,血本无归,但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的信用好比真金白银,欠款单从来都是即刻还清。

于是,大蒂姆用粗壮的手臂揽过丹特的肩膀说:“斯蒂夫,我们好好聊聊。到咖啡厅里吃东西吧。”

大蒂姆要了个隔间。丹特点了咖啡,而大蒂姆则点了一大堆的甜点:草莓冰淇淋、法式夹心千层酥、淡奶香蕉派,外加一碟各种各样的小饼干。

然后他就开始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推销演说。他有一间小型的购物中心,是个长期收入源,但是他想要出手。他可以安排用黑钱支付。另外他还有个肉类加工厂,整车整车的新鲜现货,都可以用来洗黑钱,还有利润可赚。他在电影圈里有关系,他可以帮忙投资或发行录像带,还有只在色情电影院放映的片子。“这绝对是美差,”大蒂姆说,“你能见到那些明星,不但能睡她们,还可以把钱洗干净了。”

丹特觉得这种演戏很有意思。大蒂姆把什么都说得天花乱坠,谁要是上当了,肯定做起发大财的梦了。他问了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暴露了他的强烈兴趣,又故意显得扭扭捏捏不愿意表态。

“给我你的名片,”他说,“我会打电话给你,或者让皮皮打你电话。到时候我们一起吃晚饭,顺便详细地研究一下,这样我也好作决定。”

大蒂姆掏给他名片。“尽快吧,”他说,“我还有一桩‘稳赚的’生意可以算你一份。但是动作一定要快。”他顿了顿,“体育方面的。”

这个时候,丹特才真正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兴趣。“老天爷啊,我做梦都想干这个。我爱死体育了。你能买下大联盟的棒球队吗?”

“没那么大,”大蒂姆躲躲闪闪道,“但也够大了。”

“我们什么时候见?”丹特问道。

大蒂姆傲然道:“明天,酒店会给我开个宴会,还送我一辆劳斯莱斯。庆祝我是他们最大的输家之一。后天回洛杉矶。就那天晚上怎么样?”

丹特假装思忖了一会儿。“好吧,”他说,“皮皮会跟我一起到洛杉矶,我让他给你打电话安排一下。”

“太好了。”大蒂姆说。虽然他奇怪这个人为什么小心翼翼的,但是他更清楚,不该问的不问,省得把交易搞砸。“那今晚上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该怎么玩花旗骰子。”

丹特故作局促道:“赔率我都清楚,我就是随便玩玩而已。找机会搞上几个跳舞的姑娘。”

“那你没希望了,”大蒂姆说,“不过,你我合作,一定赚钱。”

第二天,桃源酒店的大舞厅里举行了给“偷牛贼”大蒂姆的宴会。许多特殊活动,比如元旦前夜的宴会、圣诞的自助餐会、大赌客的婚礼、特殊奖项和礼物的颁发典礼、超级碗的宴会、世界大赛,甚至一些政治会议,都把地点设在这个大舞厅里。

房间高大宽阔,四处飘浮着气球。两张巨大的自助餐台将房间一分为二。餐台布置成了两座巨大的冰山,冰里镶嵌着水果,五颜六色,风情各异。切开的哈密瓜露出金黄的瓜瓤,紫色的葡萄饱满鼓胀,汁液就要四溢而出;还有菠萝、猕猴桃、金橘、油桃、荔枝,以及大片大片的西瓜。十二种不同的冰淇淋装在小桶里埋进雪堆,像潜水艇一样探出头来。此外,热菜在餐台上排成一列:一整块没切开的牛肉、一只巨大的火鸡,还有一条白嫩肥美的火腿。若干盘各式各样的意大利面,浇了绿色的蒜酱和红色的番茄酱。红色的汤盏大得像垃圾桶一样,装饰着银色的把手,里边炖的号称“野猪肉”,其实是猪肉和牛肉混在一起烹制而成的。各种不同的面点和甜点:奶油泡芙、奶油甜甜圈、装饰着桃源酒店标识图案的多种小点心。最漂亮的酒店服务员给来宾端来咖啡和酒水。

没等第一批客人到达,“偷牛贼”大蒂姆就已经开始风卷残云了。

劳斯莱斯就停放在房间的正中心,四面围上了隔离绳。流光溢彩、洁白无瑕、奢华尊贵,凝集了真正的优雅与天才的设计,与拉斯维加斯的虚荣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为便于这辆车的进出,房间的面墙已经换成了帘幕。此外,一边的角落里还停放着一辆紫色的凯迪拉克,这是来宾抽奖的奖品。来宾的数量是有限的,只有大赌客和各大酒店的赌场经理才会接到邀请。这是格罗内韦尔特的绝妙主意之一,这样的宴会让酒店的赌场赚个盆盈钵满。

大蒂姆是如此的光芒四射,宴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两个招待小姐的服侍下,他几乎一个人就把所有的自助餐扫荡一空。他端来装得满满的三个大盘子,当众表演自己的饕餮功夫,差点都省得丹特动手了。

克罗斯代表酒店做了开场演讲,然后大蒂姆发表了致谢感言。

“我要谢谢桃源酒店,能给我这样精美的礼物,”他说,“我一分不花,就得到了这辆价值二十万的车。这是我十年来一直为桃源酒店捧场的奖赏,这十年里,他们把我当成王子一样招待,当然,也掏空了我的钱包。我估计了一下,如果给我五十辆劳斯莱斯的话,我差不多才算是不赚不赔。不过管他呢,反正我一次只能开一辆车而已。”

他的话语淹没在掌声和欢呼声中。克罗斯的脸抽动了一下。这种冠冕堂皇的场合一向让他觉得万分困窘,因为酒店的虚情假意在这种情况下往往暴露无遗。

大蒂姆张开双臂揽住了两边的招待小姐,又亲昵地捏了捏她们的胸。他仿佛一个老练的喜剧演员一样,等着掌声平息下去。

“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感激不尽。”他说,“这是我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之一。跟我当年离婚一样快乐。还有一件小事,谁能帮我把开车回洛杉矶的油钱掏了?桃源酒店又把我赢个一干二净了。”

大蒂姆是知道见好就收的。掌声和欢呼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走上平台,钻进汽车。金色的大幕拉开,大蒂姆开车离开了。

凯迪拉克被一位大赌客赢走之后,宴会就很快结束了。整个庆典持续了四个小时,大家都急着回到赌桌上。

格罗内韦尔特的在天之灵应该感到欣慰了。那一夜的宴会让赌场的收入比平均数高了一倍。不知道多少对男女搞在了一起,精液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门厅。美艳的应召女郎们应邀来到大蒂姆的宴会,纷纷依偎到大赌客们的怀里,用他们给的黑色筹码去赌钱。

格罗内韦尔特时常对克罗斯说,男女赌客做爱的习惯是不同的。这一点非常重要,作为赌场老板,必须了解。

首先,格罗内韦尔特高度评价了“屄的重要性”,这是他自己编的词。屄能战胜任何事情。甚至可以让一个嗜赌如命的人改过自新。酒店的住客里曾经有过各种世界级的大人物:获得了诺贝尔奖的科学家、亿万富翁、宗教信仰复兴运动的先驱者,还有文坛巨匠。曾经有个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得者,也许算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了,在酒店住了六天,跟一大群舞女颠鸾倒凤。虽然他没怎么赌,但他的莅临就是赌场的荣耀。格罗内韦尔特亲自给每个姑娘都送去了一份礼物,这位诺贝尔奖得主都没想到要这样做。姑娘们反馈说,这个人的床上功夫世界第一,激情、生猛,技艺娴熟,不耍花样,她们几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鸡巴。最妙的是,他魅力无穷,从来不拿一本正经的话题烦她们。他跟这些姑娘一样,爱闲聊、爱八卦。出于某种原因,这个消息让格罗内韦尔特振奋不已。这种聪明人竟然也懂得取悦异性。不像大作家厄内斯特·维尔,人到中年了还像个孩子,只是硬着一根鸡巴,连调情都不会。还有维文参议员,说不定能当未来的美国总统,却把性爱看得跟打高尔夫球一样。更不用说耶鲁大学里学院的院长、芝加哥教区的红衣主教、美国民权委员会的领袖,还有共和党里那些乖戾的显贵们了。这些人见到了屄,马上变成了三岁小孩儿。只有同性恋和瘾君子不会拜倒在屄下,不过反正这些人也不会是什么赌客,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