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底牌

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马大勉太想当然了,他的计策并没有影响辞职员工的凝聚力,没有被批准辞职的员工都是有四五年经验以上的老员工,其中也包括徐子棋。至于三剑客的辞职,海山和高路已经办妥了相关离职手续,江武的辞职正在上报兴众董事会,在等乔国界从国外返回后召开董事会讨论。

确实到目前为止,关于新公司投资方是谁的消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有人说是小马哥的手笔,有人说是大马哥横刀夺爱,也有人说是李颜红平空杀出,是千方想寻求多渠道发展战略,不再只以搜索为发展方向,而是要打造版权基地。

甚至还有传言说投资方是新浪或网易。

为什么三人不公开谁是投资方?据何方远推测,原因有三,一是具体投资方是谁,还没有最后敲定,还在谈判之中。

从方方面面传来的消息汇总在一起,大致可以得出结论,创始团队为了避免重蹈在兴众旗下只有管理权没有经营权的覆辙,在寻求投资方时,必然要寻求管理权和经营权全部抓在自己手中,也就是说,必须控股。而以创始团队自有的资金实力,在几个亿的投资面前,想要控股,很难,不过创始团队的优势也很大,除了拥有一支业内最有经验的员工队伍之外,还掌握了业内最顶尖的数百名版权方资源,可以说,创始团队是一支战斗力十分强悍的队伍,只要搭建好战场,创始团队马上就可以投入到激烈的战斗之中,正如海山所说,创始团队有能力用一年时间从十走到一百。

在这样的信心支撑之下,创始团队既想要资方有雄厚的资金投入,又想自己一方控股,必须要让资方让步,需要一场艰苦卓绝并且漫长的谈判。

二是投资方已经敲定,但由于涉及竞业禁止协议,不便透露,同时,也出于保护资方的需要。

当然,创始团队之中除了三位老大之外,也不乏出类拔萃的管理者,随便由一个人出面担任网站的负责人,完全可以绕开竞业禁止条例,那么为什么三位老大不公开投资方是谁以稳定军心呢?原因在于担心乔国界不顾一切的报复,唯恐过早公布投资方的消息,会导致一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何方远不相信不公开投资方的原因是因为投资方还没有敲定,以三位老大稳健的行事风格,在没有谈妥投资之前,不会冒险辞职,就算会,也不会拉上全部员工作陪。三位老大是性情中人,多年来宁肯亏待自己不肯亏待属下,那么说来说去就只能是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原因了——资方已经敲定,谈判已经谈成,但为提防乔国界盛怒之下报复的后手,所以守口如瓶。

“我知道了,老大们肯定早就找好了下家,之所以不对外公布,还是担心乔董的报复。”范记安切开一块比萨放到了嘴里,又吃了一口沙拉,“乔董这个人,心狠手辣,老大们这么做,等于是断了他的后路,他不恼羞成怒才怪。有一句话你们不是没有听过,乔董一怒,天下缟素。”

也别说,几人中,范记安虽然为人刻薄刁钻,还经常范贱,但他的眼光最犀利,看问题往往能看到本质,何方远点头附和范记安的话:“乔董的为人……呵呵,有一个故事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快讲,快讲。”梅荏苒兴奋了,“最爱听何哥讲故事了。”

在刚刚加入立化时,怀揣成功梦想的何方远就系统地研究过乔国界的为人。既然投身到IT行业,并且在乔国界一手缔造的兴众帝国工作,不了解IT界的传奇人物乔国界的生平,怎么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登高望远,从而成就一番事业?

乔国界是何方远生平最佩服的IT界精英之一。

如果非要让何方远为乔国界的为人下一个定论的话,他会用八个字概括——敢于冒险,大刀阔斧。如果再为乔国界的性格做一个总结的话,也是八个字——独断专行,喜怒无常。

当年乔国界靠一款游戏起家,在所有人都不敢涉足网游时,他以超前的眼光和非凡的勇气开始了网游之路,结果大获成功。而他在攻城略地的扩张之中,提出了许多在当时看来匪夷所思不可能实现的创意,不久之后,他的创意或说设想,却陆续得以实现,尽管实现了他的创意的并非是他的兴众公司,而是别的公司,至少也说明了他的超前眼光和创意的正确。

不过,最让何方远佩服乔国界的不是他的创业史,而是他还没有大学毕业之前的一次壮举。

“乔董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天突发奇想,要从下江骑自行车到苏州去玩。下江距离苏州一百多公里,换了一般人,可没有这份胆识,也没有这份毅力。”何方远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用力仰了仰脖子,“在乔董的带领下,三四个同学就从下江一路骑到了苏州,花了整整半天多时间。到了苏州后,同学们都兴高采烈地游玩去了,乔董却蹲在路边看人下棋,最后他还挽胳膊上阵,亲自和人厮杀起来,一下,就是几个小时。”

“骑了半天的自行车到苏州,却和一帮陌生人下棋,乔董真让人捉摸不透。”徐子棋啧啧几声,摇了摇头,又一撇嘴说道,“何哥,你说这件事情说明了乔董什么样的性格?”

何方远淡淡一笑:“说明乔董为人干脆利落,想到做到,只问结果,不管过程。既然说到了骑自行车,我再说另外一个骑自行车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大马哥——马匀。大马哥在创业初期,经常骑一辆大二八自行车在杭州的街头流窜。有一天晚上他回来晚了,路过一个昏黄的路段时,发现有几个人在偷井盖。他见几个人人高马大,没敢管,就骑了过去,觉得不甘心,又绕了回来。本想喊住对方,一想对方人多势众,他一个人打不过,就算好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一只脚支在地上,一只脚踩住车镫子,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才大声冲偷井盖的人喊了一声住手……”

“结果呢?”梅荏苒、徐子棋和范记安都被故事吸引了,异口同声地问道。

“结果就是……”何方远卖了一个关子,故意停顿了片刻,见梅荏苒情急之下要伸手打他,才摇头一笑,“结果从旁边忽啦啦出来了一帮人,把大马哥围在了中间,吓得大马哥魂飞魄散,没想到敌人太狡猾,还有伏兵,这下惨了,跑都跑不掉了。谁知一帮人出现后,围着大马哥就要采访他,原来,这是杭州电视台拍摄的一个测试路人反应的节目,路过的路人有几十人,大马哥是唯一一个出面制止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范记安连连点头,心领神会地笑了,“乔董骑自行车去苏州的故事说明乔董为人有狼性,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很少先考虑后果。而一旦达到目的后,他又不会去享受成果,兴趣却又转移了。乔董是一个做事情三分钟热度而耐心有限的人。而大马哥做事情,不会脑子一热就拍板决定,而是会先留好后路。何哥,你留在立化,想在立化脱颖而出,迈过黄是道的阻拦,冲破马大勉的围堵,最终直接和乔董面对面,让乔董对你委以重任,困难很大,虽然你在下一盘大棋,但我要说,你走的是一步险棋。”

“什么什么?范贱,你说何哥想做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梅荏苒还沉浸在乔国界和马匀骑自行车的故事中,一下没有想明白范记安话里的转折,“你的意思是说,何哥不跟随老大们一起征战天下,留在立化,是想取代马大勉当上兴众文学的CEO?”

“彼可取而代之,大丈夫生当如是。”徐子棋嘿嘿一笑,“我支持何哥脚踢黄是道拳打马大勉,在立化一手遮天,不,在兴众文学一手遮天,报三位老大被马大勉压制的一箭之仇。”

范记安气定神闲地吃完了盘中的比萨:“何哥可不是只为报仇这么狭隘的目标,何哥目标远大,深谋远虑。等着瞧好了,抓住了这个机遇,何哥绝对可以一飞冲天,秒杀对手,并且再创互联网财富神话。”

“行了,吹牛时间结束,下面该说正事了。”何方远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擦嘴,“我留下来,也拉你们留下来,不是不想和老大们一起重新创业,而是想给自己、也给你们,创造一个放手一搏的机会。跟随老大们的脚步,省事省心,一切有老大们冲锋在前,我们只管跟在背后服从指挥就行了,但仔细一想的话,跟随老大们的人足够多了,不缺我们三四个。实际上,老大们在创业初期遇到的最大阻力不是人手不够,而是来自兴众的围堵和狙击。”

徐子棋连连点头:“没错,何哥分析得对,一开始我还为何哥留下愤愤不平,现在一想,当时我还是太冲动了。”

“乔董这个人,铁腕、独断、恩怨分明,老大们这一次辞职,等于是触动了他的底线,他必定报复,而且还很有可能是猛烈的报复。”何方远自认他对乔国界的了解,不但比在座几人更详细,甚至也比三位老大更有独到的见解,“也许有人认为,创始团队如果留在兴众文学,并跟着兴众文学一起上市,其收获的名利未必比他们现在重新创业差,其实不然,说这些话的人显然对乔董缺乏足够的了解。乔董的为人,从骑自行车上就能看出大概,还有一件事情,足以看出他对创始人的态度了。

“一年前,乔董看中了一个项目,先让创业者自己投钱来启动一个项目,口头约定兴众只占20%的股份。而等项目的业务到达一定规模之后,又要求创业者签署一个投资协议,要求按照注册资本金的现金投入来分配股份,并要求兴众占股80%……”何方远说起了他早就关注过的一个真实案件,“后来,兴众看到该项目发展良好,以虚假承诺以注册资本金的对价获得了创业者10%的股份之后,还想要以低于市场价值的价格收购最后的10%股份。创业者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方案,于是兴众把创业者的门卡注销掉,让他无法进入办公室,然后宣布他因为无故旷工而被解聘,其股份也被兴众以低于创业者实际出资额的对价邀约收购。”

“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欺负人吗?”梅荏苒气恼了,“乔董怎么这么无耻?”

何方远叹息一声,微微摇头,“也不能说是无耻,在商言商,商人逐利,有时候会使用一些并不光明正大但却合法的陷阱来损人利己。遇到这种事情,创业者只有一条路可走——打官司,而愿意打官司的创业者毕竟还是少数,最后大多数创业者往往选择鱼死网破,通过转移核心员工和资产的方式让原企业运营不下去,再去另起炉灶重新创业。说到底,三位老大的出走,和乔董始终没有改变的这种经营理念不无关系。乔董这种压榨创业者,自己独赢的投资理念,最终的结果是没有赢家,不仅很多创业者损失惨重,兴众也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近年来,兴众在创新业务上停滞不前,基金投资的项目倒闭的超过了60家,直接经济损失超过2亿人民币,间接的损失,就不可估量了。从兴众市值连年下跌就可以看出来了,以前的兴众是执互联网牛耳的角色,登高一呼,群雄变色,现在的兴众,已经由在国内呼风唤雨的互联网龙头企业,落魄成了偏安在下江之地的区域企业了。”

“何哥,你和黄是道被马大勉叫到办公室,谈了些什么?”范记安嘿嘿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和子棋、荏苒现在可是你的班底,你想大干一场,让我们几个人追随你,你就得给我们几个人吃一颗定心丸。”

三人中,范记安心眼最多,想法也最灵活,何方远也没隐瞒什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马大勉和我谈了些什么,无非是劝我留下,并且许诺只要我留下,最少是副总待遇。”

“你怎么回答?”梅荏苒接过话头。

“我说考虑一下。”何方远一口喝完杯中的咖啡,“底牌,不能早早就亮出来,否则,就没牌可打了。”

“何哥,照你这么说,辞职事件最后会怎么收场?”徐子棋想不通了,“会不会董事会一直压着江武的辞职不批?还有,乔董会怎么报复三位老大呢?”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何方远站了起来,“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回家了,明天,又是一次艰难的选择。”

几人出了餐厅,沿外滩步行。没走多远,忽见不远处一前一后两个人快速地冲了过来。前面是一个妙龄少女,边跑边哭,后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边追边喊:“蓝妺,等等我,你别跑呀。”

“顾南,你滚开,你别跟着我,我讨厌你。”蓝妺回头将手中的包扔向了顾南。

被称作蓝妺的妙龄少女,瓜子脸,凤眼,眉如黛,面如月,漂亮是漂亮,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傲,又哭得泪雨纷飞,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意。

不过她再漂亮再楚楚可怜,和何方远也没有关系,何方远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美女,只不过他现在心思不在,不但没有留意到蓝妺的丽质,也没有注意到蓝妺扔来的包。女人扔东西的准头一向很差,蓝妺也不例外——不偏不倚,她明明朝顾南扔包,包却一偏,飞到了何方远身上。

仅仅是飞到何方远的身上也没什么,一个女士包,也没多重,只是很不巧,包却偏偏打在了何方远的头上,而且包里明显还有手机,“咚”的一声,梅荏苒在一旁只听声音就知道一定很疼。

何方远确实被砸得生疼,他伸手接过包,心中生气,不等他抱怨几句什么,顾南赶到了,伸手就要从他手中拽过包,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人:“哪来的乡巴佬?走路不看路,滚一边去!”

平常在公司,何方远淡定从容,很少和人争论,更不会和人打架,在梅荏苒等人眼中,他即使不是好好先生,也是五好青年,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梅荏苒几人都目瞪口呆!

何方远一伸手将包藏到了身后,一错身,抬腿就是一脚,踢得还挺准,正中顾南的膝盖,顾南正在急速奔跑之中,收势不住,一下就摔倒在地。

摔倒也就算了,偏偏被踢中的是膝盖,他就很不情愿却控制不住地膝盖一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正好跪在何方远的正前。

何方远哈哈一笑:“怎么这么热情,一见面就磕头,我可承受不起。”

“哇,何哥太威风了。”梅荏苒花痴一样惊叹,“以前我总以为他是面条,没想到他还是威猛先生,只听说过百变女郎,没想到还有百变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