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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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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何霜霜在内?”

“霜霜?”他一愣,盯着她问:“你听到些什么流言?”

她又笑了,黑眼珠生动而活泼。

“是‘流言’吗?”她问。

“霜霜是我的小妹妹。”

就这样,好像已经解释清楚了什么,她不再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不再保持两人座位中那一尺宽的距离,当他用手揽住她的腰的时候,她也没有退缩,只抬起她那两排长长的睫毛,用那对黑蒙蒙的眼睛凝视他。这凝视使他那样心动,他竟想在众目昭彰的灯光下吻她,但他毕竟没有那样做。她的头倚在他的肩上,细细的发丝轻轻的拂着他的面颊,她低低诉说的声音像潺潺的流水般在他耳边轻响:“我骗了妈妈,我告诉她我是到顾德美家里去做功课,妈妈相信我一切的话,因为她永远把我看成一个小女孩,一个单纯得一无所知的小女孩。我本不长于说谎话,可是,在我向她说谎的时候,我说得那么自然,就好像是真的一样,我不明白我怎么会如此?这使我对自己怀疑。”

她停下来,把一只手放在他手腕上,仰头注视着他:“你也曾对自己怀疑过吗?你觉不觉得每个人都有矛盾的性格?好的与坏的思想,坚强与懦弱的个性,常会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于是你就没有办法清晰的分析你自己。”

他凝视她那跳动的睫毛下藏着的黑眼珠。

“你常常分析你自己吗?”

“有时,我试着去分析。”她又笑了,用两只手交叉着枕在脑后,靠在沙发椅里,那股慵散劲儿更其动人。“可是,不分析还好,越分析就越胡涂。”

“每个人都是如此,”他说:“分析自己和了解自己都是一件难事,”他凝望她:“你是不必分析自己的,一切最单纯,最完美的事物都集中在你身上——”

“你错了,”她的黑眼睛深深的回望着他:“世界上没有一件单纯的东西!”

他沉默了,他们对望着,时间在双方恒久的注视下凝住了。半晌,他眩惑的托起她的下巴,迷茫的说:“我奇怪,在你这小小的脑袋里,怎么容得下这么多的思想?而我一直都认为,女人是最现实的动物,你这小脑袋里的东西,好像还非常复杂和丰富哩!”

“你想发掘吗?”

“你让我发掘吗?”

“如果你是个好的发掘工人。”

“我自信是个好工人,只要你给我发掘的机会和时间。”

“你有发掘的工具吗?”

“有。”

“是什么?”

他捉住她的手,把那只手压在他激动而狂跳着的心脏上。

“在这儿,”他紧紧的望着她:“行吗?”

她的大眼珠在转动着,像电影上的特写镜头,慢慢的,将眼光在他的脸上来回巡梭,最后,那对转动的眼珠停住了,定定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小的鼻翼微翕着,呼吸短而急促,温热的吹在他的脸上。他对她俯过头去,又中途停住了,他不敢碰她的唇,怕会是对她的亵渎。拿起了那只手,他把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额头上,最后,紧贴在自己的嘴唇上。

他无法再抬起眼睛来看她,因为,在自己充满幸福和激动的心怀里,他忽然觉得要流泪了。而当他终于能抬起眼睛来看她的时候,他只看到一张苍白而凝肃的小脸,隐现在一层庄严而圣洁的光圈里。

怀着这些温馨如梦的回忆,他在浴盆中浸得已经太久了。洗过了澡,穿上睡衣,他走出浴室,直接来到何慕天的房间里。

房里又是烟雾沉沉,何慕天正坐在他的安乐椅中,那神情看来又遭遇了问题。他对魏如峰仔细的审视了两眼,指指前面的椅子说:“坐下来,如峰。”

魏如峰坐了下去,注视着何慕天,等着他开口。

何慕天先燃上了一支烟,慢慢的抽了一口,然后从容的说:“昨天公司里开了董事会议,关于你那份增产计划,大致是通过了,预备明年一月份实施。至于在香港成立门市部一节,也预备明年春天再考虑。最近,胡董事说业务部的施主任有纰漏,我想要你去注意一下,必要时,就把施主任调到别的部门去。”

“好,我尽量注意。”魏如峰说。

其实,泰安纺织公司的股份百分之七十都在何慕天手中,其他的董事不过握着一些散股,所谓董事会议,也就是形式上的而已。事实上,只要何慕天有所决定,会议开不开都无所谓。

何慕天喷了一口烟,沉思了一下,微笑着说:“公事交代清楚了,我们也该谈谈私事了。”

“私事?”魏如峰愣了愣。

“嗯,”何慕天点点头,亲切的说:“如峰,有没有出国的计划?”

“怎么?”魏如峰有些困惑。“公司里想派人出去吗?我并不合适,我学的不是纺织,又不是商业。”

“我知道,我只是问你对未来的计划。你已经二十六?还是二十七?”

“二十七。”

“对了,二十七岁,我像你这个年龄,已经有霜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