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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阶下囚/折枝》作者:困倚危楼/困困【完结】

昔日死对头终于落入段凌手中,然而……

第一章

残阳如血。

一场大战已近尾声。

段凌与天绝教的右护法恶斗一场,且一剑斩其首级,溅了满身满脸的血。他本身也受了些伤,但是战意正浓,便没有退下疗伤,而是同众人一起围捕魔教余孽。

经此一役,猖獗数十年的天绝教元气大伤,从此再无能力为祸江湖。

段凌长出了一口气,忽听身旁有人叫道:“这石台下面有条密道!”

众人围拢来一看,果见石台下有处机关,露出黑魆魆一个dòng口,里头深不见底,也不知通往何处。

有人猜道:“莫非是魔教的藏宝之地?”

又有人道:“魔教教主身死,右护法伏诛,只有那左护法不见踪影,听说他也是个智计双绝的人物,说不定是借此密道逃遁了。”

段凌越众而出,取了火把在手,道:“我下去看看。”

青山派的柳逸与他最是亲厚,连忙劝道:“段大哥,当心有诈。”

“无妨,魔教鬼蜮伎俩,自压不住浩然正气。”

说罢纵身跃入密道,借着火把微光往前走去。

段凌倒不是托大,而是对魔教的机关陷阱颇为熟悉,走得几步后,果然触发了几处,都是些寻常的箭雨毒砂,段凌何等功夫,轻而易举避过了,不多时便走到了密道尽头。

尽头处是一扇石门,门上毫无装饰,瞧来再普通不过。

段凌却不敢大意,缓缓催动丹田气海,用内劲护住周身大xué,这才推门而入。

门后是一间斗室,四个角上悬着拇指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微光芒。

室内并无任何埋伏,只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当中的石桌旁,正低头调弄琴弦。这人一身玄衣,浑身上下没有一样饰物,仅一头黑发用金冠束着,瞳眸亦是乌黑颜色,衬得那拨琴的双手莹白如玉。

他听得动静,抬起头来望了段凌一眼,面上竟露出一点笑意,开口道:“阿凌,你终于来了。”

段凌听得这称呼,全身一震,手中火把倏然落地。

那人微微一笑:“怎么?不认得我了?”

“怎么会……这十年来,我日日夜夜想着回来救你……”段凌胸膛起伏,将话说出了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微颤。

那人站起身来,像无数个梦中那样,一步步朝他走近。

“有这句话,也不枉我等你十年了。”

“修言……”

段凌心中激dàng,忍不住去握他双手。

陆修言却抬手抚上他脸颊,如玉手指在他眉心轻轻掠过,而后双手攀住他颈项,整个人几乎倒进他怀里。

段凌不由得屏住呼吸。

下一瞬,却是出手如电,一把握住陆修言皓白手腕。

只听“当啷”一声,一柄锋利匕首从他手中滑落。

只差一点点,这利刃就可刺入段凌后心。

段凌面沉如水,一字一字的念出一个名字来:“陆修文,果然是你!”

他怀中那人眼眸一转,忽然换上另一副神气,明明是同样的眉眼,却不似先前温文尔雅,反而带一丝邪气,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段凌平静道:“你装得再像,也不是陆修言。”

陆修文被他戳穿身份,却一点也不动气,弯唇笑道:“我跟弟弟生得一模一样,能一眼分出我兄弟二人的,就只有师弟你而已。”

段凌哼地一声,说:“谁人是你师弟?”

“难道不是么?当日你拜师的时候,我可也在场,嗯,师弟还向我这师兄磕了一个响头呢。”

段凌出身名门正派,父亲更是一派掌门,但他年幼时曾被魔教之人掳走,在教中呆了几年,当时为了活命,不得不拜那魔教教主为师。此事乃是他一生中至大耻rǔ,此刻听陆修文提起,焉能不恨?登时一掌拍出,喝道:“你那魔头师父已经死了,我这便送你去同他相聚。”

陆修文是那魔教教主的得意弟子,本身天赋极高,十年前就已习得一身邪派功夫,如今十年过去,功夫想来更为jīng进。段凌不敢轻敌,这一掌速度极快,当中暗藏数种jīng妙变化,随时随地皆可变招。即使一掌不中,他也有后招可接,掌势连绵不绝,叫人难以招架。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掌竟结结实实地拍在陆修文胸口上。

陆修文不闪不避,像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人,中掌之后,更是连退数步,唇边印出一丝血痕。

“你……怎么……”

“久别重逢,师弟却是这般对我,真是好狠得心。”陆修文舔了舔唇边血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不过我若是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修言的下落。”

说罢,按着胸口咳嗽起来。

段凌不知他是不是做戏,但为了陆修言,只好上前扶住他胳膊,问:“修言在哪里?”

陆修文双目微闭,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段凌不信他连这一掌也挨不住,伸手去扣他脉门,一探之下,却发现他脉象奇特,丹田内空空如也,一点内力也无,一身武功……已然化作乌有。

段凌惊愕不已。

曾经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陆修文,竟已成了一个废人?

段凌一时不敢置信,一时又怀疑陆修文另有诡计,然而几番试探,这人都是毫无反应。段凌怕他当真死了,只好抵着他掌心输了些内力过去。

陆修文这才缓过劲来,慢慢睁开眼睛,说:“就知道师弟舍不得我死。”

段凌不去理他,只是问:“修言呢?他怎么没同你在一起?”

陆修文听得笑起来:“多年不见,师弟怎么还是这样蠢?你当真以为会有人等你十年么?弟弟他早已……”

“早已如何?”

段凌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偏偏这时密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喊道:“段大哥,你还好吧?”

原来是柳逸见他迟迟不返,带了人下来寻他。

段凌只得道:“没事,此处并无危险。”

同时又压低声音问:“修言到底在哪里?”

“放心,他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绝没有xing命危险。不过我刚挨了一掌,胸口疼得很,突然想不起那地方在何处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

陆修文想了想,懒洋洋道:“我走不动路了,师弟背我罢。”

那神态语气,仿佛仍是十年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

段凌气得要命,恨不能一掌将他拍死,但为了陆修言,只好忍气吞声,弯腰让他伏到背上来,背着他走出石室。

柳逸见段凌背上多了个人,自是大吃一惊,忙问这是何人。

段凌自然不好说出陆修文的真实身份,编了个谎道:“是我的一位故人,当初被人掳来魔教,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终于得救了。”

他在魔教这几年,倒有一样好处,就是将脸皮锻炼得刀枪不入,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柳逸不疑有他,瞧了瞧陆修文,道:“这位公子气若游丝,想必在这魔教里受了不少折磨。”

陆修文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待出了密道,段凌转头一看,才发现他已歪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外头众人问起陆修文的来历,段凌仍是那一番说辞,这话最多骗骗柳逸这样的年轻人,却糊弄不了某几个老江湖。不过此番围剿魔教,段凌功劳不小,再加上陆修文并无内力,也就没人计较了。

眼看魔教余孽已经清剿得差不多了,这时却有人“呀”的一声,高呼道:“不好了,那魔头的首级不见了!”

原来先前大战之时,那魔教教主走火入魔,bào毙而亡,尸首一直留在大殿中,另派了几个人看守。但就在段凌进出密道的功夫,那教主的项上人头——竟然不翼而飞了。

而几个看守之人也都已身死,且是一招毙命,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此番为了除魔卫道,各大门派群英尽出,在场的不乏掌门、帮主之流,更有两位武林中泰山北斗的人物,可谓高手如云。

可就在这些高手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来去无踪,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魔教教主的头颅。

如此武功,岂不叫人惊骇?

望着大殿内血淋淋的尸首,人人心头都掠过一丝寒意。试想一个人有这般本领,要取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xing命,可不都是易如反掌?

柳逸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抬手摸了摸,道:“段大哥,你说这是何人所为?”

“除了那逃走的左护法,也无人有这等本事了。哼,这就是魔教妖人的狡猾之处,一来可以抢走教主首级,二来又可震慑人心,叫咱们人人自危。”

其他人大抵也是这样猜测,可惜那左护法神出鬼没,谁也查不到他的踪迹。众人商议过后,为防再生事端,便一把火烧了魔教总坛,而后各自散去。

段凌本是骑马而行的,这时身边多了个受伤的陆修文,自然不好共乘一骑,只得去买了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往回赶。

陆修文伤好得极慢,一路睡睡醒醒,睡着时气息微弱,简直像死了一般。段凌本想找个大夫来瞧瞧的,但想到这人乃是魔教教主的爱徒,又是他平生至大仇敌,当年身陷魔窟时,也不知挨了这“师兄”多少打骂,实在没必要如此好心,便由得他去了。

这样过得几日,陆修文倒也渐渐好了,但不管段凌如何bī问,他始终不肯说出陆修言的下落。段凌倒是想严刑拷打一番,可瞧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恐怕只动得一根手指,就要吐血而亡了。

段凌不得不压下心中怒火,一路好生照料着,花了半个月之久,才回到老家青州。他在此地有一处别院,地方僻静得很,平日里多半在此练武的。因陆修文身份特殊,便想先将他安置在这里。

陆修文也不客气,下了马车就问:“师弟住哪间屋子?”

“怎么?”

“你这主人住的,自然是最好的地方,如今师兄来了,可不该让给我么?”

一边说,一边往内院走去。

段凌差点被他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