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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凌眼眸一沉,想起那人she出暗器之前,曾瞥了陆修文的棺木一眼。

“不好!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脸色大变,当即调转马头,按原路冲了回去。马蹄声声,快如风驰电掣,陆修言颠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但这一来一去,已经耽搁了许多时辰,等他们赶回原处时,方才那人早不见了踪影。

陆修文的棺材却被人打开了。

棺盖扔在一旁,上头有不少刀剑的痕迹。

段凌翻身下马,心中却觉莫名恐惧,竟不敢上前一步。

陆修言也跳下马来,又惊又气,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动我大哥的棺木?”

他走近几步,看清棺材内的qíng形后,竟自软倒在地,叫道:“大哥!”

段凌浑身一颤,背后生出深深凉意。

他终于走到那棺材旁边,只朝里面望了一眼,就如坠入了万丈深渊。

棺木内鲜血四溅。

陆修文仍穿着那件黑色衣裳,但他白皙修长的颈子却变得血ròu模糊的,而他头颅——已然不翼而飞了。

第十三章

六月初三,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屋外一丝风也无,连树上的蝉鸣都是无jīng打采的。

段凌一早就在林中练剑。

他练的是段家的疾风剑法,一套剑招疾如运风,使将出来时,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剑影。他神qíng淡漠,目光比剑光更为锐利,剑尖所到之处,带起唰唰风响。收招时,他突然手腕一翻,反手将剑掷了出去。

那长剑疾飞出去,“铛”一声钉在他身后的树杆上。

只听“啊”的一声,原本躲在树后的青年吓得叫起来,瞧了瞧那晃动不休的剑柄,拍着胸口道:“段大哥,你早就发现我了?”

段凌瞥他一眼,道:“若非如此,那一剑早已刺透你的喉咙了。”

柳逸后怕的缩了缩脖子,嘿然笑道:“段大哥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

段凌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他相貌生得极俊,只是眼神太过凛冽,像一柄出了鞘的剑,叫人不敢bī视。

柳逸暗暗叹气,心想段大哥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自从半年前……

“我来之前,先去陆大哥坟上拜祭过了。”

段凌的下颔微微绷紧,静了一下才说:“嗯,他跟你十分投缘,见了你必然欢喜。”

“可惜我那时跟师父去了洛阳,没见着陆大哥最后一面。”

段凌不愿多提此事,走过去拔下剑来,道:“进屋里坐吧。”

那屋子是今年新盖的,就在这一片桃林边上,若是在chūn日里,一开窗就能看见满树桃花。

段凌练剑出了一身汗,因此先换了件衣服,然后给柳逸倒了杯茶,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整天关在山上练剑,闷也闷死了,恰好段大哥你住的山谷离得近,我便过来玩几天。”天气太热,柳逸一口气喝完了茶,道,“我来的路上,听闻江湖上又出了一桩案子。”

“哦?”

“这次是金陵王家的二公子。听说他这个人最好风月,出事那天晚上,原本是在画舫上寻欢作乐的,不料第二天早上一看,他早已bào毙身亡了。跟先前死掉的人一样,他也被割去了脑袋。”

段凌瞬间捏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来,说:“这自是魔教所为了。”

“是呀,从去年到现在,已陆陆续续死了十几个人了。段大哥,你说这伙魔教妖人,要这么多人的首级做什么?”

段凌沉默不语。

柳逸见他脸色难看,才想起陆修文虽是病逝的,但他死后不久,尸首也被魔教的人糟蹋了,如今虽已下葬,但墓中的尸体并不齐全。他暗悔自己失言,吭哧吭哧的低头喝茶,没过多久,就将一壶茶喝完了。他便用手打起扇子来,道:“这些魔教妖人真是狡诈,去年盟主在洛阳召开武林大会,为的就是对付他们。没想到辛辛苦苦查了半年,连那左护法的影子也没查到。”

段凌终于开口道:“自古邪不胜正,只要他们还在继续害人,总有一日会露出马脚的。”

柳逸知道他一直在追查此事,忍不住问:“段大哥可有什么线索?”

“你说一个一心复仇之人,什么时候仇恨最炽?”

柳逸眨了眨眼睛,一时想不出来。

段凌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年是什么时候攻入魔教的?”

“我记得一清二楚,那一天是八月初八……”柳逸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是教主的忌日!”

“嗯,我虽未见过那左护法,但以他的心xing,应当不会一直躲在暗处。到了教主忌日之时,恐怕会有一番大动作。”

“到时候岂非又有一场恶战?”

段凌哼了一声,低头慢慢擦拭他那柄长剑,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正是求之不得。”

他眼底并无笑意,反倒蕴着浓烈的杀气。

柳逸打了个冷战,总觉得自陆修文死后,段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俩人又闲聊几句,中午一块吃了午饭,下午段凌继续练功,柳逸可没这么勤快,自己下山去陆修言家串门子了。

如此过得几日,江湖上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发现了魔教余孽的踪迹。

“而且就是在原先的魔教总坛附近。那地方早被一把火烧成白地了,难道又被魔教的人利用起来了?”

段凌沉吟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就在什么地方结束,看来这是那左护法选的决战之处。”

“段大哥怀疑这是个陷阱?”

“是不是陷阱,去了不就知道了。”段凌没有说得太多,只道,“我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就动身。”

柳逸忙道:“我也一起去!”

“你……太危险了。”

“我师父肯定也会去的,半道上跟他会合就好了。”

柳逸师父的本事段凌是知道的,便也不再多言,转身进屋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他拎着一壶酒出了门,直走进桃林深处。

这些桃树也是半年前刚栽下的,尽头处有一座新起的坟茔,简单的立了块石碑,到日落时,能看见霞光漫天的美景。

段凌取出酒壶,将一壶酒尽数倾倒在坟前,自言自语道:“我要出一趟门。”

“这次非去不可,毕竟你的……还在他们手里。”

“不过你放心,最多两个月就可回来了。”

段凌俯下身,冲那冰冷的墓碑笑了笑,语气温柔得像在同qíng人低语:“等办成了这件事,我就回来陪着你,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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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他在东街买了糖炒栗子,又在西街买了ròu包子,中途还围观了一下街头杂耍,最后走得两条腿都酸了。他在街边蹲下来,一边捶腿一边小声抱怨:“段大哥,我一个人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魔教的人上钩?”

他身后响起一声冷笑。

然后就见段凌轻飘飘的从屋顶上跳下来,站在他身边道:“若这么容易就中计,这伙人也太好对付了。”

他俩人一接到消息就离开了隐居的山谷,日夜兼程赶路,如今离魔教总坛只有十几日的路程了。这一路上,却听说有不少赶来除魔的正道人士遇上了埋伏。

此事看似是魔教余孽泄露了行踪,实则是对方撒下了一张大网,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但许多人跟魔教有着血海深仇,甚至连亲人的尸首都被损毁了,即使明知有诈,也非去不可。

或许这就是那左护法想要看到的局面吧。

段凌摇头苦笑,心想他自己不正是如此么?

柳逸倒是乐观得多,觉得他们俩人也是魔教的目标,因此提出了由他当诱饵,段凌在暗中保护的计划。可惜他一个人独行许久,始终无人上钩。

段凌拍了拍有些泄气的柳逸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先回客栈休息吧。”

柳逸仍不甘心:“要不明日再试试?”

“你师父快到了,等他来了再说。”

一提到师父,柳逸顿时没了脾气。

段凌不再藏住身形,同他一起往客栈走去。

这时正值huáng昏,天色将暗未暗,段凌走着走着,忽见一人从街角转了过去。这人乌发如墨,面容白皙,虽然只瞥见半张侧脸,但是被落日的光一照,像极了某一个人。

段凌顿觉心头狂跳,一时忘了身在何处,立刻追了上去。

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段凌空有一身武功,在这等市井街头却使不出来,很快就被熙攘的人群挡住了视线,直追了两条街也不见那人的踪影。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茫然地环顾四周,眼前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与他心上那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倒是柳逸也追了上来,道:“段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现魔教的人了?”

“不是。”段凌摆了摆手,问,“你刚才有没有看见……?”

说到一半又顿住了,只觉嘴里发苦,不知该如何问下去。陆修文早已死了,岂会出现在这里?

“看见什么?”

“没什么,是我认错人了。”

段凌三言两语带了过去,送柳逸回客栈后,自己却并不进去休息,依旧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陆修文是在他怀中断气的。

他抱着他,从天黑到天亮,感觉怀中的身体由温热变得冰凉。

世上自然没有起死回生之术。

就算别人跟他长得再像,也没有丝毫意义。陆修言难道不像他么?却也永远替代不了他。

段凌想到这里,被搅乱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但他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便是那日他们送陆修文的灵柩回落霞山,却有魔教的人半路暗算,调开了他跟陆修言,将陆修文的首级砍了去。他当时怒急攻心,只当是左护法要惩处陆修文这个魔教叛徒,但后来冷静下来,才发现一些疑点。一是陆修文早已死去多时,不可能流这么多血;二是他曾经日日抱着陆修文,十分熟悉他的身体,而那少了头颅的尸首……总有些不对劲。

难道有人故意换走了陆修文的尸体?

这又有何目的?

不论真相如何,只有那魔教的左护法能够解答了。

天色转暗,路上行人渐渐变少了。段凌想得过分专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个僻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