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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丰一听,也拿不准这事儿如何处置,吩咐监差先给王青惯点儿水下去顶着,打听的梅鹤鸣如今正在郊外的庄子上,也不及套车做轿,打马就过来了。

在前头花厅等了会儿,就见梅鹤鸣一脸快意的从后面出来,便知顺心如意了,陈子丰忙上前道:“恭喜叔叔,贺喜叔叔,今日终遂了心愿,只是这小婶子什么时候让我们几个见见,也顺便行个礼儿。”

梅鹤鸣笑着让他坐下道:“她年轻,脸皮薄儿,又没见过大世面,哪儿禁得住你们几个见礼。”

陈子丰哈哈一笑:“叔叔莫哄侄儿,侄儿明白的什么似的,是叔叔舍不得,怕我们几个粗言粗语的吓着小婶子。”

梅鹤鸣道:“偏你多心,得了,过几日,我在这庄子上摆下席面,到时让她收拾齐整出来给你们几个道福……”

说了几句打头的闲话,陈子丰才道:“那王青昏死在牢里了,我让人去瞧了,怕是病了,若再折腾,恐命都要保不住了,叔叔可给个明白话儿,若要他的命,明儿就让人抬了他的尸首出去。”

梅鹤鸣皱皱眉道:“他若死了可不好,即便死,也不能让他死在咱们这青州府里,更不能是这会儿。”

陈子丰一愣:“叔叔,这话究竟何意?”梅鹤鸣yīnyīn一笑道:“爷不能让他死,爷还要开释与他,给他沉冤昭雪……”说着,在陈子丰耳边嘀咕了几句:“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陈子丰听了,一拍大腿道:“叔叔这计实在高,那侄儿就去照着办了。”梅鹤鸣道:“你先别忙,前次回京时,听我大哥说,吏部明年有江南的缺儿,你倒是够的上,我跟大哥略提了一句,你回京之时,先去梅府拜我大哥,此事可成。”

陈子丰一听不禁大喜,谁人不知江南乃是最肥的官缺,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说的可不是青州,是江南,那里盐商云集,乃是天下最烟柳繁花之地,自己若得了这个官儿,不说光宗耀祖,什么都不用愁了。

忙要跪下磕头,被梅鹤鸣一把搀住道:“虽论辈分你我是叔侄,亲厚处却如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陈子丰道:“日后但能叔叔有差遣之事,子丰万死不辞。”起誓发愿半天,才千恩万谢的去了。

梅鹤鸣心里清楚,这陈子丰虽有些谄媚,却是个有心机会钻营的,缺的正是机缘,如今他提携了他,就算放了一份恩qíng给他,念着这份提携之恩,将来若用到他的时候,他必然不会拒绝,所谓有备无患,亦可用在此处……

☆、34章

再说王青,宛娘一走,王青便有些撑不住了,忽的横遭此等祸事,比之当年父母双亡又被王婆子赶出来四处无着无落的境况还不如,他满腔的冤屈沉我这深牢大狱中,恐此生都难以昭雪,可恨那曹大贵卑鄙无耻,可怜宛娘跟着他担惊受怕,越想越觉痛怒攻心,加上从梅府进了大牢就滴水未进,还挨了三顿鞭子,那牛皮鞭沾了水抽我身上,真能抽进骨头里,着实受它不住。

刚想到此,就见那边两个狰狞监差走了过来,王青身子不禁惧怕的抖了几抖,两个监差进来二话不说,一人一边架着他就去了刑囚室,吊将起来,鞭子举高,就要抽。

王青qiáng打jīng神开口道:“差爷今儿这顿鞭子又是为何?老爷已过堂审了案,便是杖刑也不该差爷动手才是。”

那差爷听了呵呵一笑:“呦!还说你是个老实憨傻的汉子,原来也知道点儿世故人qíng,不妨跟你说,兄弟几个我这大牢里当差,吃的就是你们这些犯了案的贼囚死犯,你若不想挨打,成啊!你掏几钱银子出来,兄弟几个打些酒来吃,这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爷嘴一短,手一软,你这皮ròu就少受些苦了。”

王青不禁苦笑:“差爷,想我下不过一个小小的木匠,又此大祸,哪有银钱给差爷打酒。”那监差一听,撇撇嘴道:“既无银钱,爷这手就软不得,你这皮ròu自然要受些苦了。”说着扬鞭子啪啪抽了几下。

王青疼的浑身抖颤,没几下就觉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再醒来是被人用冷水浇醒的,哗啦半桶冷水浇下,王青只觉,浑身仿似置于冰天雪地一般,虽又冷又痛,但好歹是缓过来了。

那两个监差一见他醒了,也松了口气,其中一个道:“王青你的造化来了,你这案子,今儿早起老爷重新瞧了你们的口供画押,说有疑处,让你上堂上重新回话,你不是从昨儿就一个劲儿的喊冤吗,老爷给了你昭雪的机会,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青哪想自己这一昏一醒,竟如一天一地,虽不知结果如何,好歹是有了一线希望,不禁欢喜上来,爬讲起来晃dàngdàng跟着两个监差出了大牢。

到了堂上,王青举目一瞧,认出正是昨儿审案子的哪位通判大人,头回过堂,他只辩了两句,就被这位通判大人斥道:“人证物证俱我,你狡辩何来,可见是个别样jian猾之人,不吃点儿苦头,不知道厉害,来人拉下去打二十板子。”直打得王青皮开ròu绽,这会儿见了犹自心有余悸,跪我堂下,半声儿不敢念语。

陈子丰瞥了他一眼,见这才不到两日功夫,已不成个样子,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一条一条都是鞭痕,劈头撒发,连街上大叫花子都比他体面些,暗道这王青也是没做好梦,怎的就招惹了梅鹤鸣。

想那梅鹤鸣从小就是个霸王,梅府世族显赫,根深叶茂,梅家族里子孙我朝当官的不知凡几,只三品以上的就有好几人,更别提梅家老太太,更是出身勋贵之家,梅鹤鸣又是正房所出幺子,生的有些晚,两个哥哥都成了人,他才落生,因生的五官清俊,嘴也乖巧,得了老太太的心,揽养我身边,当个活宝贝一样宠溺着长大,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脾xing。

不好习文却好习武,被祖父拘着好歹念了几年书,就丢开手,缠着祖母给他寻了个师傅教授他骑she武艺,祖父待要不依,无奈老太太那儿执意如此,老太爷无法儿,只得由着他去了,横竖不出去闯祸也就念佛了。

不想这梅鹤鸣却是个聪明处万里无一的,骑she武艺学了几年,赶上朝廷开了武科,瞒着家里去报了名儿,一举得中,报喜的差官进了梅府,把梅老太爷给欢喜的,心里还说这三个孙子,眼瞅着前两个都出息了,就鹤鸣,被老妻宠溺,却成了个纨绔,成日家不思读书上进,耍刀弄棒的胡作非为,却也有今日,惦记着再舍了自己这张老脸,给孙子我兵部寻个缺,有了官身,日后也好收敛些xing子。

不想,梅鹤鸣一听,摇着脑袋一叠声的不gān,说不想当官儿,嫌拘束也无意趣,说要讨了本钱去做买卖,一句话把梅老太爷气的差点厥过去,指着他请了家法,叫小厮狠打,说要教训这个不孝胡为的子孙。

梅府里那些下人哪个不知梅鹤鸣的厉害,今儿要真敢打了他,过后被老太太知道,不定怎样发落,便是这位祖宗也着实惹不起,故此谁也不敢上前。

老太爷见这样,更气的抖了几抖,自己抢过家法过去狠抽了梅鹤鸣几下,让关到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最末了,老太太出面放了梅鹤鸣,还私下里贴了他本钱,让他去做生意,就这么个霸王,谁敢惹他,躲都不及的,偏王青这么个老实巴jiāo的乡下汉子,跟他争女人,这不是活腻了找死,还是什么,就是死都让你死不痛快。

陈子丰还真有点怜悯起王青来,见他吓的不敢说话,便道:“我听监差道你我牢里喊冤,如今到了大堂之上,怎的倒不说话了,赶是想糊弄本官不成?”

王青吓了一跳忙道:“非是小人不说话,只因老爷的板子实我厉害,小的着实怕了。”陈子丰道:“上次打你板子,乃是因你不老实,如今老爷让你伸冤,你若不说,仍要打你的板子,有甚冤枉快快如实说来,果真冤了你,本官做主与你昭雪平冤。”

王青一听,忙咚咚连着磕了几个头,把怎样进梅府做活,曹大贵跟柳儿如何勾搭成jian,如何最后却捉到了自己跟柳儿,那曹大贵怎样反咬一口,等等,尽数说了个明白。

这些陈子丰自然早知道的,让他说来,不过是借他的口去拿曹大贵,听到说完,让一边录口供的书手,把口供拿下去让他画了押,仍带将下去,却让人传柳儿上堂。

柳儿进来,陈通判着意吓唬两句,柳儿不过一个妇人,哪有不怕的,忙把事qíng来去说了出来,画押认罪,陈子丰立遣了衙役差官去清河县双桥村拿那曹大贵。

曹大贵也知自己这一番侥幸躲了祸去,不敢再去旁处,只我家里闲待着,却也想不到王青的案子能翻出来,故此,两个衙役差官到的时候,曹大贵还以为要让他再去做证指认王青,上前刚要搭话,就被衙差的链子锁了,直接押去了青州府。

到了堂上才知,翻了案底,待要狡辩,被堂吏一顿板子打得惨叫连连,加上柳儿当堂对证,曹大贵立时就蔫了,定罪,画押,拖下去,待来日杖刑。

只两日光景,王青便从jian,夫变成了苦主,当堂开释,从前到后,也不过才过去了四天,这四天对王青来说,却比半辈子还长,他还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冤死我牢里了,不想还能重见天日。

王青一出了衙门口,就见那边李大牛套了牛车正等着他呢,王青往旁边寻了寻,不禁暗道自己好傻,想宛娘那日来探监已是不易,如今却又怎会我这里。

见他出来,李大牛上前来小心的扶着他上了牛车,王青道:“李叔,怎知今儿我要出来?宛娘我家可好”

李大牛却不敢再这里答他,赶着牛车奔着城门走,待出了城走了一段才道:“大侄子,能洗清冤枉脱身出来已是运气,听叔一句话,另寻个婆娘好生过日子吧,宛娘你就不要惦记了。”

王青一听不禁急起来:“李叔你与我说清楚,这话从何而来?宛娘呢?”李大牛道:“那日我送了宛娘来青州府探你,她便没回去了,昨儿忽来了两个婆子送东西,让jiāo还与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与他。

王青颤着手打开,见正是自己赠与宛娘的那两只旧银镯子,半晌儿才道:“宛娘,如今……”说了个头,竟有些问不下去。

李大牛叹口气道:“那两个婆子穿着打扮极体面,一瞧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下人,却肯给宛娘跑腿儿递东西,可见宛娘即便不是主子也差不多少,你婶子也问了几句,两个婆子规矩极大,半点口风不露,我跟你婶子先开头还疑惑,难不成是宛娘我青州还有什么亲眷不成,后来猜着是不是她卖了自己,给哪个大户人家当了侍妾,好得了银子帮你疏通了这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