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李瓶姐牆头密约 迎春儿隙底私窥

2019年8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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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话说一日西门庆往前边走来.到月娘房中.月娘告说:「今日花家使小厮拿帖来.请你吃酒.」

西门庆观看帖子.写著:「即午院中吴银家一叙.希即过我同往.万万.」

少顷.打选衣帽.叫了两个跟随.骑匹骏马.先迳到花家.不想花子虚不在家了.他浑家李瓶儿.夏月间戴著银丝鬏髻.金镶紫瑛坠子.藕丝对衿衫.白纱挑线镶边裙.裙边露一对红鸳凤嘴尖尖趫趫小脚.立在二门裡台基上.那西门庆三不知走进门.两下撞了个满怀.这西门庆留心已久.虽故庄上见了一面.不曾细玩.今日对面见了.见他生的甚是白淨.五短身才.瓜子面儿.细湾湾两道眉儿.不觉魂飞天外.忙向前深深作揖.妇人还了万福.转身入后边去了.使出一个头髮齐眉的丫鬟来.名唤绣春.请西门庆客位内坐.他便立在角门首.半露娇容说:「大官人少坐一时.他适才有些小事出去了.便来也.」

丫鬟拿出一盏茶来.西门庆吃了.妇人隔门说道:「今日他请大官人往那边吃酒去.好歹看奴之面.劝他早些回家.两个小厮又都跟去了.止是这两个丫鬟和奴.家中无人.」

西门庆便道:「嫂子见得有理.哥家事要紧.嫂子既然吩咐在下.在下一定伴哥同去同来.」

正说著.只见花子虚来家.妇人便回房去了.花子虚见西门庆叙礼说道:「蒙哥下降.小弟适有些不得已小事出去.失迎.恕罪.」

于是分宾主坐下.便叫小厮看茶.须臾.茶罢.又吩咐小厮:「对你娘说.看菜儿来.我和西门爹吃三杯起身.今日六月二十四.是院内吴银姐生日.请哥同往一乐.」

西门庆道:「二哥何不早说.」

即令玳安:「快家去.讨五钱银子封了来.」

花子虚道:「哥何故又费心.小弟到不是了.」

西门庆见左右放桌儿.说道:「不消坐了.咱往裡边吃去罢.」

花子虚道:「不敢久留.哥略坐一回.」

少倾.就是齐整肴馔拿将上来.银高脚葵花钟.每人三钟.又是四个卷饼.吃毕收下来与马上人吃.

少倾.玳安取了分资来.一同起身上马.迳往吴四妈家与吴银儿做生日.到那裡.花攒锦簇.歌舞吹弹.饮酒至一更时分方散.西门庆留心.把子虚灌得酩酊大醉.又因李瓶儿央浼之言.相伴他一同来家.小厮叫开大门.扶到他客位坐下.李瓶儿同丫鬟掌著灯烛出来.把子虚搀扶进去.

西门庆交付明白.就要告回.妇人旋走出来.拜谢西门庆.说道:「拙夫不才贪酒.多累看奴薄面.姑待来家.官人休要笑话.」

那西门庆忙屈身还喏.说道:「不敢.嫂子这裡吩咐.在下敢不铭心刻骨.同哥一搭裡来家.非独嫂子耽心.显的在下干事不的了.方才哥在他家.被那些人缠住了.我强著催哥起身.走到乐星堂儿门首粉头郑爱香儿家.~小名叫做郑观音.生的一表人物.哥就要往他家去.被我再三拦住.劝他说道:『恐怕家中嫂子放心不下.』方才一直来家.若到郑家.便有一夜不来.嫂子在上.不该我说.哥也糊涂.嫂子又青年.偌大家室.如何就丢了.成夜不在家.是何道理.」

妇人道:「正是如此.奴为他这等在外胡行.不听人说.奴也气了一身病痛在这裡.往后大官人但遇他在院中.好歹看奴薄面.劝他早早回家.奴恩有重报.不敢有忘.」

这西门庆是头上打一下脚底板响的人.积年风月中走.甚麽事儿不知道.今日妇人到明明开了一条大路.教他入港.岂不省腔.于是满面堆笑道:「嫂子说那裡话.相交朋友做甚麽.我一定苦心谏哥.嫂子放心.」

妇人又道了万福.又叫小丫鬟拿了一盏果仁泡茶来.西门庆吃毕茶.说道:「我回去罢.嫂子仔细门户.」

遂告辞归家.

自此西门庆就安心设计.图谋这妇人.屡屡安下应伯爵.谢希大这伙人.把子虚挂住在院裡饮酒过夜.他便脱身来家.一径在门首站立.这妇人亦常领著两个丫鬟在门首.西门庆看见了.便扬声咳嗽.一回走过东来.又往西去.或在对门站立.把眼不住望门裡睃盼.妇人影身在门裡.见他来便闪进裡面.见他过去了.又探头去瞧.两个眼意心期.已在不言之表.一日.西门庆正站在门首.忽见小丫鬟绣春来请.西门庆故意问道:「姐姐请我做甚麽.你爹在家裡不在.」

绣春道:「俺爹不在家.娘请西门庆爹问句话儿.」

这西门庆得不的一声.连忙走过来.到客位内坐下.良久.妇人出来.道了万福.便道:「前日多承官人厚意.奴铭刻于心.知感不尽.他从昨日出去.一连两日不来家了.不知官人曾会见他来不曾.」

西门庆道:「他昨日同三四个在郑家吃酒.我偶然有些小事就来了.今日我不曾得进去.不知他还在那裡没在.若是我在那裡.恐怕嫂子忧心.有个不催促哥早早来家的.」

妇人道:「正是这般说.奴吃煞他不听人说.在外边眠花卧柳不顾家事的亏.」

西门庆道:「论起哥来.仁义上也好.只是有这一件儿.」

说著.小丫鬟拿茶来吃了.西门庆恐子虚来家.不敢久恋.就要告归.妇人又千叮万嘱.央西门庆:「不拘到那裡.好歹劝他早来家.奴一定恩有重报.决不敢忘官人.」

西门庆道:「嫂子没的说.我与哥是那样相交.」

说毕.西门庆家去了.

到次日.花子虚自院中回家.妇人再三埋怨说道:「你在外边贪酒恋色.多亏隔壁西门大官人.两次三番顾睦你来家.你买分礼儿谢谢他.方不失了人情.」

那花子虚连忙买了四盒礼物.一坛酒.使小厮天福儿送到西门庆家.西门庆收下.厚赏来人去了.吴月娘便问说:「花家如何送你这礼.」

西门庆道:「花二哥前日请我们在院中与吴银儿做生日.醉了.被我搀扶了他来家.又见常时院中劝他休过夜.早早来家.他娘子儿因此感我的情.想对花二哥说.故买此礼来谢我.」

吴月娘听了.与他打个问讯.说道:「我的哥哥.你自顾了你罢.又泥佛劝土佛.你也成日不著个家.在外养女调妇.反劝人家汉子.」

又道:「你莫不白受他这礼.」

因问:「他帖上儿写著谁的名字.若是他娘子的名字.今日写我的帖儿.请他娘子过来坐坐.他也只恁要来咱家走走哩.若是他男子汉名字.随你请不请.我不管你.」

西门庆道:「是花二哥名字.我明日请他便了.」

次日.西门庆果然治酒.请过花子虚来.吃了一日酒.归家.李瓶儿说:「你不要差了礼数.咱送了他一分礼.他到请你过去吃了一席酒.你改日还该治一席酒请他.只当回席.」

光阴迅速.又早九月重阳.花子虚假著节下.叫了两个妓者.具柬请西门庆过来赏菊.又邀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天化四人相陪.传花击鼓.欢乐饮酒.有诗为证:

乌兔迴圈似箭忙.人间佳节又重阳.千枝红树妆秋色.三径黄花吐异香.

不见登高乌帽客.还思捧酒绮罗娘.秀帘琐闼私相觑.从此恩情两不忘.

当日.众人饮酒到掌灯之后.西门庆忽下席来外边解手.不防李瓶儿正在遮槅子边站立偷觑.两个撞了个满怀.西门庆回避不及.妇人走到西角门首.暗暗使绣春黑影裡走到西门庆跟前.低声说道:「俺娘使我对西门爹说.少吃酒.早早回家.晚夕.娘如此这般要和西门爹说话哩.」

西门庆听了.欢喜不尽.小解回来.到席上连酒也不吃.唱的左右弹唱递酒.只是装醉不吃.看看到一更时分.那李瓶儿不住走来廉外.见西门庆坐在上面.只推做打盹.那应伯爵.谢希大.如同钉在椅子上.白不起身.熬的祝实念.孙寡嘴也去了.他两个还不动.把个李瓶儿急的要不的.西门庆已是走出来.被花子虚再不放.说道:「今日小弟没敬心.哥怎的白不肯坐.」

西门庆道:「我本醉了.吃不去.」〖WWW.HYGX.ORG/EBOOK/〗

于是故意东倒西歪.教两个扶归家去了.应伯爵道:「他今日不知怎的.白不肯吃酒.吃了不多酒就醉了.既是东家费心.难为两个姐儿在此.拿大钟来.咱每再週四五十轮.散了罢.」

李瓶儿在帘外听见.骂「涎脸的囚根子」不绝.暗暗使小厮天喜儿请下花子虚来.吩咐说:「你既要与这伙人吃.趁早与我院裡吃去.休要在家裡聒噪.我半夜三更.熬油费火.我那裡耐烦.」

花子虚道:「这咱晚我就和他们院裡去.也是来家不成.你休再麻犯我.」

妇人道:「你去.我不麻犯便了.」

这花子虚得不的这一声.走来对众人说:「我们往院裡去.」

应伯爵道:「真个.休哄我.你去问声嫂子来.咱好起身.」

子虚道:「房下刚才已是说了.教我明日来家.」

谢希大道:「可是来.自吃应花子这等唠叨.哥刚才已是讨了老脚来.咱去的也放心.」

于是连两个唱的.都一齐起身进院.此时已是二更天气.天福儿.天喜儿跟花子虚等三人.从新又到后巷吴银儿家去吃酒不题.

单表西门庆推醉到家.走到金莲房裡.刚脱了衣裳.就往前边花园裡去坐.单等李瓶儿那边请他.良久.只听得那边赶狗关门.少倾.只见丫鬟迎春黑影影裡扒著牆.推叫猫.看见西门庆坐在亭子上.递了话.这西门庆就掇过一张桌凳来踏著.暗暗扒过牆来.这边已安下梯子.李瓶儿打发子虚去了.已是摘了冠儿.乱挽乌云.素体浓妆.立在穿廊下.看见西门庆过来.欢喜无尽.忙迎接进房中.灯烛下.早已安排一桌齐整酒肴果菜.壶内满贮香醪.妇人双手高擎玉斝.亲递与西门庆.深深道个万福:「奴一向感谢官人.蒙官人又费心酬答.使奴家心下不安.今日奴自治了这杯淡酒.请官人过来.聊尽奴一点薄情.又撞著两个天杀的涎脸.只顾坐住了.急的奴要不的.刚才吃我都打发到院裡去了.」

西门庆道:「只怕二哥还来家麽.」

妇人道:「奴已吩咐过夜不来了.两个小厮都跟去了.家裡再无一人.只是这两个丫头.一个冯妈妈看门首.他是奴从小儿养娘心腹人.前后门都已关闭了.」

西门庆听了.心中甚喜.两个于是并肩叠股.交杯换盏.饮酒做一处.迎春旁边斟酒.绣春往来拿菜儿.吃得酒浓时.锦帐中香熏鸳被.设放珊瑚.两个丫鬟撤开酒桌.拽上门去了.两人上床交欢.

原来大人家有两层窗寮.外面为窗.裡面为寮.妇人打发丫鬟出去.关上裡面两扇窗寮.房中掌著灯烛.外边通看不见.这迎春丫头.今年已十七岁.颇知事体.见他两个今夜偷期.悄悄向窗下.用头上簪子挺签破窗寮上纸.往裡窥觑.端的二人怎样交接.但见:灯光影裡.鲛绡帐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一个莺声呖呖.一个燕语喃喃.好似君瑞遇莺娘.犹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稀耳中.蝶恋蜂恣.未能即罢.正是:

被翻红浪.灵犀一点透酥胸.帐挽银钩.眉黛两弯垂玉脸.

房中二人云雨.不料迎春在窗外.听看得明明白白.听见西门庆问妇人多少青春.李瓶儿道:「奴今年二十三岁.」

因问:「他大娘贵庚.」

西门庆道:「房下二十六岁了.」

妇人道:「原来长奴三岁.到明日买分礼儿过去.看看大娘.只怕不好亲近.」

西门庆道:「房下自来好性儿.」

妇人又问:「你头裡过这边来.他大娘知道不知.倘或问你时.你怎生回答.」

西门庆道:「俺房下都在后边第四层房子裡.惟有我第五个小妾潘氏.在这前边花园内.独自一所楼房居住.他不敢管我.」

妇人道:「他五娘贵庚多少.」

西门庆道:「他与大房下同年.」

妇人道:「又好了.若不嫌奴有玷.奴就拜他五娘做个姐姐罢.到明日.讨他大娘和五娘的脚样儿来.奴亲自做两双鞋儿过去.以表奴情.」

说著.又将头上关顶的金簪儿拨下两根来.替西门庆带在头上.说道:「若在院裡.休要叫花子虚看见.」

西门庆道:「这理会得.」

当下二人如胶似漆.盘桓到五更时分.窗外鸡叫.东方渐白.西门庆恐怕子虚来家.整衣而起.照前越牆而过.两个约定暗号儿.但子虚不在家.这边就使丫鬟在牆头上暗暗以咳嗽为号.或先丢块瓦儿.见这边无人.方才上牆.这边西门庆便用梯凳扒过牆来.两个隔牆酬和.窃玉偷香.不由大门行走.街房邻舍怎的晓得.有诗为证:

月落花阴夜漏长.相逢疑是梦高唐.夜深偷把银缸照.犹恐憨奴瞰隙光.

却说西门庆扒过牆来.走到潘金莲房裡.金莲还睡未起.因问:「你昨日也不知又往那裡去了这一夜.也不对奴说一声儿.」

西门庆道:「花二哥又使小厮邀我往院裡去.吃了半夜酒.才脱身走来家.」

金莲虽故信了.还有几分疑影在心.一日.同孟玉楼饭后在花园亭子上做针指.猛可见一块瓦儿打在面前.那孟玉楼低著头纳鞋.没看见.这潘金莲单单把眼四下观看.影影绰绰只见隔壁牆头上一个白麵探了一探.就下去了.金莲忙推玉楼.指与他瞧.说道:「三姐姐.你看这个.是隔壁花家那大丫头.想是上牆瞧花儿.看见俺们在这裡.他就下去了.」

说毕.也就罢了.到晚夕.西门庆自外赴席来家.进金莲房中.金莲与他接了衣裳.问他.饭不吃.茶也不吃.趔趄著脚儿.只往前边花园裡走.这潘金莲贼留心.暗暗看著他.坐了好一回.只见先头那丫头在牆头上打了个照面.这西门庆就踏著梯凳过牆去了.那边李瓶儿接入房中.两个厮会不题.

这潘金莲归到房中.翻来覆去.通一夜不曾睡.将到天明.只见西门庆过来.推开房门.妇人睡在床上.不理他.那西门庆先带几分愧色.挨近他床上坐下.妇人见他来.跳起来坐著.一手撮著他耳朵.骂道:「好负心的贼.你昨日端的那裡去来.把老娘气了一夜.你原来干的那茧儿.我已是晓得不耐烦了.趁早实说.从前已往.与隔壁花家那淫妇偷了几遭.一一说出来.我便甘休.但瞒著一字儿.到明日你前脚儿过去.后脚我就吆喝起来.教你负心的囚根子死无葬身之地.你安下人标住他汉子在院裡过夜.却这裡要他老婆.我教你吃不了包著走.嗔道昨日大白日裡.我和孟三姐在花园裡做生活.只见他家那大丫头在牆那边探头舒脑的.原来是那淫妇使的勾使鬼来勾你来了.你还哄我老娘.前日他家那忘八.半夜叫了你往院裡去.原来他家就是院裡.」

西门庆听了.慌的装矮子.只跌脚跪在地下.笑嘻嘻央及说道:「怪小油嘴儿.禁声些.实不瞒你.他如此这般问了你两个的年纪.到明日讨了鞋样去.每人替你做双鞋儿.要拜认你两个做姐姐.他情愿做妹子.」

金莲道:「我是不要那淫妇认甚哥哥姐姐的.他要了人家汉子.又来献小殷勤儿.我老娘眼裡是放不下砂子的人.肯叫你在我跟前弄了鬼儿去.」

说著一隻手把他裤子扯开.只见那话软仃当.银托子还带在上面.问道:「你实说.与淫妇弄了几遭.」

西门庆道:「弄到有数儿的.只一遭.」

妇人道:「你赌个誓.一遭就弄的他恁软如鼻涕浓如酱.却如风瘫了一般的.有些硬朗气儿也是人心.」

说著把托子一揪.挂下来.骂道:「没羞的强盗.嗔道教我那裡没寻.原来把这行货子悄地带出.和那淫妇㒲捣去了.」

西门庆满脸儿陪笑说道:「怪小淫妇儿.麻犯人死了.他再三教我捎了上覆来.他到明日过来与你磕头.还要替你做鞋.昨日使丫头替了吴家的样子去了.今日教我捎了这一对寿字簪儿送你.」

于是除了帽子.向头上拔将下来.递与金莲.金莲接在手内观看.却是两根番石青填地.金玲珑寿字簪儿.乃御前所制.宫裡出来的.甚是奇巧.金莲满心欢喜.说道:「既是如此.我不言语便了.等你过那边去.我这裡与你两个观风.教你两个自在㒲捣.你心下如何.」

那西门庆欢喜的双手搂抱著说道:「我的乖乖的儿.正是如此.不枉的养儿.~不在疴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我到明日梯己买一套妆花衣服谢你.」

妇人道:「我不信那蜜嘴糖舌.既要老娘替你二人周旋.要依我三件事.」

西门庆道:「不拘几件.我都依.」

妇人道:「头一件不许你往院裡去.第二件要依我说话.第三件你过去和他睡了.来家就要告我说.一字不许你瞒我.」

西门庆道:「这个不打紧.都依你便了.」

自此为始.西门庆过去睡了来.就告妇人说:「李瓶儿怎的生得白淨.身软如绵花.好风月.又善饮.俺两个帐子裡放著果盒.看牌饮酒.常玩耍半夜不睡.」

又向袖中取出一个物件儿来.递与金莲瞧.道:「此是他老公公内府画出来的.俺两个点著灯.看著上面行事.」

金莲接在手中.展开观看.有词为证:

内府衢花绫裱.牙籤锦带妆成.大青小绿细描金.镶嵌斗方乾淨.女赛巫山神女.男如宋玉郎君.双双帐内惯交锋.解名二十四.春意动关情.

金莲从前至尾看了一遍.不肯放手.就交与春梅道:「好生收在我箱子内.早晚看著耍子.」

西门庆道:「你看两日.还交与我.此是人的爱物儿.我借了他来家瞧瞧.还与他.」

金莲道:「他的东西.如何到我家.我又不曾从他手裡要将来.就是打也打不出去.」

西门庆道:「怪小奴才儿.休要耍问」赶著夺那手卷.金莲道:「你若夺一夺儿.赌个手段.我就把他扯得稀烂.大家看不成.」

西门庆笑道:「我也没法了.随你看完了与他罢麽.你还了他这个去.他还有个稀奇物件儿哩.到明日我要了来与你.」

金莲道:「我儿.谁养得你恁乖.你拿了来.我方与你这手卷去.」

两个絮聒了一回.晚夕.金莲在房中香薰鸳被.款设银灯.豔妆澡牝.与西门庆展开手卷.在锦帐之中效「于飞」之乐.看观听说:巫蛊魇昧之物.自古有之.金莲自从叫刘瞎子回背之后.不上几时.使西门庆变嗔怒而为宠爱.化忧辱而为欢娱.再不敢制他.正是:

饶你奸似鬼.也吃洗脚水.有词为证:记得书斋乍会时.云踪雨迹少人知.晓来鸾凤栖双枕.剔尽银灯半吐辉.

思往事.梦魂迷.今宵喜得效于飞.颠鸾倒凤无穷乐.从此双双永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