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西门庆为男宠报仇 书童儿作女妆媚客

2019年8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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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娟娟游冶童.结束类妖姬.扬歌倚筝瑟.豔舞逞媚姿.

贵人一蛊惑.飞骑争相追.婉娈邀恩宠.百态随所施.

话说西门庆早到衙门.先退厅与夏提刑说:「车淡四人再三寻人情来说.交将就他.」

夏提刑道:「也有人到学生那边.不好对长官说.既是这等.如今提出来.戒饬他一番.放了罢.」

西门庆道:「长官见得有理.」

即升厅.令左右提出车淡等犯人跪下.生怕又打.只顾磕头.西门庆也不等夏提刑开言.就道:「我把你这起光棍.如何寻这许多人情来说.本当都送问.且饶你这遭.若再犯了我手裡.都活监死.出去罢.」

连韩二都喝出来了.往外金命水命.走投无命.这裡处断公事不题.

且说应伯爵拿著五两银子.寻书童儿问他讨话.悄悄递与他银子.书童接的袖了.那平安儿在门首拿眼儿睃著他.书童于是如此这般:「昨日我替爹说了.今日往衙门裡发落去了.」

伯爵道:「他四个父兄再三说.恐怕又责罚他.」

书童道:「你老人家只顾放心去.管情儿一下不打他.」

那怕爵得了这消息.急急走去.回他们话去了.到早饭时分.四家人都到家.个个扑著父兄家属放声大哭.每人去了百十两银子.落了两腿疮.再不敢妄生事了.正是:

祸患每从勉强得.烦恼皆因不忍生.

却说那日西门庆未来家时.书童儿在书房内.叫来安儿扫地.向食盒内.把人家送的桌面上响糖与他吃.那小厮千不合万不合.叫:「书童哥.我有句话儿告你说.昨日俺平安哥接五娘轿子.在路上好不学舌.说哥的过犯.」

书童问道:「他说我甚麽来.」

来安儿道:「他说哥揽的人家几两银子.大胆买了酒肉.送在六娘房裡.吃了半日出来.又在前边铺子裡吃.不与他吃.又说你在书房裡.和爹干什麽营生.」

这书童听了.暗记在心.也不题起.到次日.西门庆早晨约会了.不往衙门裡去.都往门外永福寺.置酒与须坐营送行去了.直到下午才来家.下马就分咐平安:「但有人来.只说还没来家.」

说毕.进到厅上.书童儿接了衣裳.西门庆因问:「今日没人来.」

书童道:「没有.管屯的徐老爹送了两包螃蟹.十斤鲜鱼.小的拿回帖打发去了.与了来人一钱银子.又有吴大舅送了六个帖儿.明日请娘们吃三日.」

原来吴大舅子吴舜臣.娶了乔大户娘子侄女儿郑三姐做媳妇儿.西门庆送了茶去.他那裡来请.

西门庆到后边.月娘拿了帖儿与他瞧.西门庆说道:「明日你们都收拾了去.」

说毕.出来到书房裡坐下.书童连忙拿炭火炉内烧甜香饼儿.双手递茶上去.西门庆擎茶在手.他慢慢挨近站立在桌边.良久.西门庆努了个嘴儿.使他把门关上.用手搂在怀裡.一手捧著他的脸儿.西门庆吐舌头.那小郎口裡噙著凤香饼儿递与他.下边又替他弄玉茎.西门庆问道:「我儿.外边没人欺负你.」

那小厮乘机就说:「小的有桩事.不是爹问.小的不敢说.」

西门庆道:「你说不妨.」

书童就把平安一节告说一遍:「前日爹叫小的在屋裡.他和画童在窗外听觑.小的出来舀水与爹洗手.亲自看见.他又在外边对著人骂小的蛮奴才.百般欺负小的.」

西门庆听了.心中大怒.说道:「我若不把奴才腿卸下来也不算.」

这裡书房中说话不题.

且说平安儿专一打听这件事.三不知走去报与金莲.金莲使春梅前边来请西门庆说话.刚转过松牆.只见画童儿在那里弄松虎儿.便道:「姐来做什麽.爹在书房裡.」

被春梅头上凿了一下.西门庆在裡面听见裙子响.就知有人来.连忙推开小厮.走在床上睡著.那书童在桌上弄笔砚.春梅推门进来.见了西门庆.咂嘴儿说道:「你们悄悄的在屋裡.把门儿关著.敢守亲哩.娘请你说话.」

西门庆仰睡在枕头上.便道:「小油嘴儿.他请我说什麽话.你先行.等我略倘倘儿就去.」

那春梅那裡容他.说道:「你不去.我就拉起你来.」

西门庆怎禁他死拉活拉.拉到金莲房中.金莲问:「他在前头做什麽.」

春梅道:「他和小厮两个在书房裡.把门儿插著.捏杀蝇儿子是的.知道干的甚麽茧儿.恰是守亲的一般.我进去.小厮在桌子跟前推写字.他便倘剌在床上.拉著再不肯来.」

潘金莲道:「他进来我这屋裡.只怕有锅镬吃了他是的.贼没廉耻的货.你想.有个廉耻.大白日和那奴才平白关著门做什麽来.左右是奴才臭屁股门子.鑽了.到晚夕还进屋裡.和俺每沾身睡.好乾淨儿.」

西门庆道:「你信小油嘴儿胡说.我那裡有此勾当.我看著他写礼帖儿来.我便歪在床上.」

金莲道:「巴巴的关著门儿写礼帖.什麽机密谣言.什麽三隻腿的金刚.两个[角京]角的象.怕人瞧见.明日吴大妗子家做三日.掠了个帖子儿来.不长不短的.也寻件甚麽子与我做拜钱.你不与.莫不教我和野汉子要.大姐姐是一套衣裳.五钱银子.别人也有簪子的.也有花的.只我没有.我就不去了.」

西门庆道:「前边厨柜内拿一匹红纱来.与你做拜钱罢.」

金莲道.「我就去不成.也不要那嚣纱片子.拿出去倒没的教人笑话.」

西门庆道:「你休乱.等我往那边楼上.寻一件什麽与他便了.如今往东京送贺礼.也要几匹尺头.一答儿寻下来罢.」

于是走到李瓶儿那边楼上.寻了两匹玄色织金麒麟补子尺头.两个南京色缎.一匹大红斗牛紵丝.一匹翠蓝云缎.因对李瓶儿说:「要寻一件云绢衫与金莲做拜钱.如无.拿帖缎子铺讨去罢.」

李瓶儿道:「你不要铺子裡取去.我有一件织金云绢衣服哩.大红衫儿.蓝裙.留下一件也不中用.俺两个都做了拜钱罢.」

一面向箱中取出来.李瓶儿亲自拿与金莲瞧:「随姐姐拣.衫儿也得.裙儿也得.咱两个一事包了做拜钱倒好.省得又取去.」

金莲道:「你的.我怎好要.」

李瓶儿道:「好姐姐.怎生恁说话.」

推了半日.金莲方才肯了.又出去教陈敬济换了腰封.写了二人名字在上.不题.

且说平安儿正在大门首.只见白赉光走来问道:「大官人在家麽.」

平安儿道:「俺爹不在家了.」

那白赉光不信.迳入裡面厅上.见槅子关著.说道:「果然不在家.往那裡去了.」

平安道:「今日门外送行去了.还没来.」

白赉光道:「既是送行.这咱晚也该来家了.」

平安道:「白大叔有甚话说下.待爹来家.小的禀就是了.」

白赉光道:「没什麽活.只是许多时没见.闲来望望.既不在.我等等罢.」

平安道:「只怕来晚了.你老人家等不得.」

白赉光不依.把槅子推开.进入厅内.在椅子上就坐了.众小厮也不理他.由他坐去.不想天假其便.西门庆教迎春抱著尺头.从后边走来.刚转过软壁.顶头就撞见白赉光在厅上坐著.迎春儿丢下缎子.往后走不迭.白赉光道:「这不是哥在家.」

一面走下来唱喏.西门庆见了.推辞不得.须索让坐.睃见白赉光头戴著一顶出洗覆盔过的.恰如太山游到岭的旧罗帽儿.身穿著一件坏领磨襟救火的硬浆白布衫.脚下趿著一双乍板唱曲儿前后弯绝户绽的皂靴.裡边插著一双一碌子蝇子打不到.黄丝转香马凳袜子.坐下.也不叫茶.见琴童在旁伺候.就吩咐:「把尺头抱到客房裡.教你姐夫封去.」

那琴童应诺.抱尺头往厢房裡去了.白赉光举手道:「一向欠情.没来望的哥.」

西门庆道:「多谢挂意.我也常不在家.日逐衙门中有事.」

白赉光道:「哥这衙门中也日日去麽.」

西门庆道:「日日去两次.每日坐厅问事.到朔望日子.还要拜牌.画公座.大发放.地方保甲番役打卯.归家便有许多穷冗.无片时閒暇.今日门外去.因须南溪新升了新平寨坐营.众人和他送行.只刚到家.明日管皇庄薛公公家请吃酒.路远去不成.后日又要打听接新巡按.又是东京太师老爷四公子又选了驸马.童太尉侄男童天㣧新选上大堂.升指挥使佥书管事.两三层都要贺礼.这连日通辛苦的了不得.」

说了半日语.来安儿才拿上茶来.白贲光才拿在手裡呷了一口.只见玳安拿著大红帖儿往裡飞跑.报导:「掌刑的夏老爹来了.外边下马了.」

西门庆就往后边穿衣服去了.白贲光躲在西厢房内.打帘裡望外张看.

良久.夏提刑进到厅上.西门庆冠带从后边迎将来.两个叙礼毕.分宾主坐下.不一时.棋童儿拿了两盏茶来吃了.夏提刑道:「昨日所言接大巡的事.今日学生差人打听.姓曾.乙未进士.牌已行到东昌地方.他列位每都明日起身远接.你我虽是武官.系领敕衙门提点刑狱.比军卫有司不同.咱后日起身.离城十裡寻个去所.预备一顿饭.那裡接见罢.」

西门庆道:「长官所言甚妙.也不消长官费心.学生这裡著人寻个庵观寺院.或是人家庄园亦好.教个厨役早去整理.」

夏提刑谢道:「这等又教长官费心.」

说毕.又吃了一道茶.夏提刑起身去了.

西门庆送了进来.宽去衣裳.那白贲光还不去.走到厅上又坐下了.对西门庆说:「自从哥这两个月没往会裡去.把会来就散了.老孙虽年纪大.主不得事.应二哥又不管.昨日七月内.玉皇庙打中元醮.连我只三四个人到.没个人拿出钱来.都打撒手儿.难为吴道官.晚夕谢将.又叫了个说书的.甚是破费他.他虽故不言语.各人心上不安.不如那咱哥做会首时.还有个张主.不久还要请哥上会去.」

西门庆道:「你没的说散便散了罢.那裡得工夫干此事.遇閒时.在吴先生那裡一年打上个醮.答报答报天地就是了.随你们会不会.不消来对我说.」

几句话抢白的白赉光没言语了.又坐了一回.西门庆见他不去.只得唤琴童儿厢房内放桌儿.拿了四碟小菜.牵荤连素.一碟煎麵筋.一碟烧肉.西门庆陪他吃了饭.筛酒上来.西门庆又讨副银镶大钟来.斟与他.吃了几钟.白赉光才起身.西门庆送到二门首.说道:「你休怪我不送你.我戴著小帽.不好出去得.」

那白赉光告辞去了.

西门庆回到厅上.拉了把椅子坐下.就一片声叫平安儿.那平安儿走到跟前.西门庆骂道:「贼奴才.还站著.」

叫答应的.就是三四个排军在旁伺候.那平安不知甚麽缘故.唬的脸蜡查黄.跪下了.西门庆道:「我进门就吩咐你.但有人来.答应不在.你如何不听.」

平安道:「白大叔来时.小的回说爹往门外送行去了.没来家.他不信.强著进来了.小的就跟进来问他:『有话说下.待爹来家.小的禀就是了.』他又不言语.自家推开厅上槅子坐下.落后.不想出来就撞见了.」

西门庆骂道:「你这奴才.不要说嘴.你好小胆子儿.人进来.你在那裡耍钱吃酒去来.不在大门首守著.」

令左右:「你闻他口裡.」

那排军闻了一闻.禀道:「没酒气.」

西门庆吩咐:「叫两个会动刑的上来.与我著实拶这奴才.」

当下两个伏侍一个.套上拶指.只顾擎起来.拶的平安疼痛难忍.叫道:「小的委实回爹不在.他强著进来.」

那排军拶上.把绳子绾住.跪下禀道:「拶上了.」

西门庆道:「再与我敲五十敲.」

旁边数著.敲到五十上住了手.西门庆吩咐:「打二十棍.」

须臾打了二十.打的皮开肉绽.满腿血淋.西门庆喝令:「与我放了.」

两个排军向前解了拶子.解的直声呼唤.西门庆骂道:「我把你这贼奴才.你说你在大门首.想说要人家钱儿.在外边坏我的事.休吹到我耳朵内.把你这奴才腿卸下来.」

那平安磕了头起来.提著裤子往外去了.西门庆看见画童儿在旁边.说道:「把这小奴才拿下去.也拶他一拶子.」

一面拶的小厮杀猪儿似怪叫.这裡西门庆在前厅拶人不题.

单说潘金莲从房裡出来往后走.刚走到大厅后仪门首.只见孟玉楼独自一个在软壁后听觑.金莲便问:「你在此听甚麽儿哩.」

玉楼道:「我在这裡听他爹打平安儿.连画童小奴才也拶了一拶子.不知为什麽.」

一回棋童儿过来.玉楼叫住问他:「为什麽打平安儿.」

棋童道:「爹嗔他放进白赉光来了.」

金莲接过来道:「也不是为放进白赉光来.敢是为他打了象牙来.不是打了象牙.平白为什麽打得小厮这样的.贼没廉耻的货.亦发脸做了主了.想有些廉耻儿也怎的.」

那棋童就走了.玉楼便问金莲:「怎的打了象牙.」

金莲道:「我要告诉你.还没告诉你.我前日去俺妈家做生日去了.不在家.蛮秫秫小厮揽了人家说事几两银子.买两盒嗄饭.又是一坛金华酒.掇到李瓶儿房裡.和小厮吃了半日酒.小厮才出来.没廉耻货来家.也不言语.还和小厮在花园书房裡.插著门儿.两个不知干著什麽营生.平安这小厮拿著人家帖子进去.见门关著.就在窗下站著了.蛮小厮开门看见了.想是学与贼没廉耻的货.今日挟仇打这小厮.打的膫子成.那怕蛮奴才到明日把一家子都收拾了.管人吊脚儿事.」

玉楼笑道:「好说.虽是一家子.有贤有愚.莫不都心邪了罢.」

金莲道:「不是这般说.等我告诉你.如今这家中.他心肝肐蒂儿偏欢喜的只两个人.一个在裡.一个在外.成日把魂恰似落在他身上一般.见了说也有.笑也有.俺们是没时运的.行动就是乌眼鸡一般.贼不逢好死变心的强盗.通把心狐迷住了.更变的如今相他哩.三姐你听著.到明日弄出什麽八怪七喇出来.今日为拜钱.又和他合了回气.但来家.就在书房裡.今日我使春梅叫他来.谁知大白日裡和贼蛮奴才关著门儿哩.春梅推门入去.唬的一个个眼张失道的.到屋裡.教我尽力数骂了几句.他只顾左遮右掩的.先拿一匹红纱与我做拜钱.我不要.落后往李瓶儿那边楼上寻去.贼人胆儿虚.自知理亏.拿了他箱内一套织金衣服来.亲自来尽我.我只是不要.他慌了.说:『姐姐.怎的这般计较.姐姐拣衫儿也得.裙儿也得.看了.好拿到前边.教陈姐夫封写去.』尽了半日.我才吐了口儿.他让我要了衫子.」

玉楼道:「这也罢了.也是他的尽让之情.」

金莲道:「你不知道.不要让了他.如今年世.只怕睁著眼儿的金刚.不怕闭著眼儿的佛.老婆汉子.你若放些松儿与他.王兵马的皂隶~还把你不当肏的.」

玉楼戏道.「六丫头.你是属麵筋的.倒且是有靳道.」

说著.两个笑了.只见小玉来请:「三娘.五娘.后边吃螃蟹哩.我去请六娘和大姑娘去.」

两个手拉著手儿进来.月娘和李娇儿正在上房穿廊下坐.说道:「你两个笑什麽.」

金莲道:「我笑他爹打平安儿.」

月娘道:「嗔他恁乱蝍[虫麻]叫喊的.只道打什麽人.原来打他.为什麽来.」

金莲道:「为他打折了象牙了.」

月娘老实.便问「象牙放在那裡来.怎的教他打折了.」

那潘金莲和孟玉楼两个嘻嘻哈哈.只顾笑成一块.月娘道:「不知你每笑什麽.不对我说.」

玉楼道:「姐姐你不知道.爹打平安为放进白赉光来了.」

月娘道:「放进白赉光便罢了.怎麽说道打了象牙.也没见这般没稍干的人.在家闭著膫子坐.平白有要没紧来人家撞些什麽.」

来安道:「他来望爹来了.」

月娘道:「那个掉下炕来了.望.没的扯臊淡.不说来抹嘴吃罢了.」

良久.李瓶儿和大姐来到.众人围绕吃螃蟹.月娘吩咐小玉:「屋裡还有些葡萄酒.筛来与你娘每吃.」

金莲快嘴.说道:「吃螃蟹得些金华酒吃才好.」

又道:「只刚一味螃蟹就著酒吃.得只烧鸭儿撕了来下酒.」

月娘道:「这咱晚那裡买烧鸭子去.」

李瓶儿听了.把脸飞红了.正是:

话头儿包含著深意.题目儿哩暗蓄著留心.那月娘是个诚实的人.怎晓的话中之话.这裡吃螃蟹不题.

且说平安儿被责.来到外边.贲四.来兴众人都乱来问平安儿:「爹为甚麽打你.」

平安哭道:「我知为甚麽.」

来兴儿道:「爹嗔他放进白赉光来了.」

平安道.「早是头裡你看著.我那等拦他.他只强著进去了.不想爹从后边出来撞见了.又没甚话.吃了茶.再不起身.只见夏老爹来了.我说他去了.他还躲在厢房裡又不去.直等拿酒来吃了才去.倒惹的打我这一顿.你说我不造化低.我没拦他.又说我没拦他.他强自进来.管我腿事.打我.教那个贼天杀男盗女娼的狗骨秃.吃了俺家这东西.打背梁脊下过.」

来兴儿道:「烂折脊樑骨.倒好了他往下撞.」

平安道:「教他生噎食病.把颡根轴子烂掉了.天下有没廉耻皮脸的.不象这狗骨秃没廉耻.来我家闯的狗也不咬.贼雌饭吃花子肏的.再不烂了贼忘八的屁股门子.」

来兴笑道:「烂了屁股门子.人不知道.只说是臊的.」

众人都笑了.平安道:「想必是家裡没晚米做饭.老婆不知饿的怎麽样的.闲的没的干.来人家抹嘴吃.图家裡省了一顿.也不是常法儿.不如教老婆养汉.做了忘八倒硬朗些.不教下人唾駡.」

玳安在铺子裡篦头.篦了.打发那人钱去了.走出来说:「平安儿.我不言语.憋的我慌.亏你还答应主子.当家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你怎怪人.常言养儿不要疴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比不的应二叔和谢叔来.答应在家不在家.他彼此都是心甜厚间便罢了.以下的人.他又吩咐你答应不在家.你怎的放人来.不打你却打谁.」

贲四戏道:「平安儿从新做了小孩儿.才学闲闲.他又会顽.成日只踢毬儿耍子.」

众人又笑了一回.贲四道:「他便为放人进来.这画童儿却为什麽.也陪拶了一拶子.是甚好吃的果子.陪吃个儿.吃酒吃肉也有个陪客.十个指头套在拶子上.也有个陪的来.」

那画童儿揉著手.只是哭.玳安戏道:「我儿少哭.你娘养的你忒娇.把馓子儿拿绳儿拴在你手儿上.你还不吃.」

这裡前边小厮热乱不题.

西门庆在厢房中.看著陈敬济封了礼物尺头.写了揭帖.次日早打发人上东京.送蔡驸马.童堂上礼.不在话下.到次日.西门庆往衙门裡去了.吴月娘与众房.共五顶轿子.头戴珠翠.身穿锦绣.来兴媳妇一顶小轿跟随.往吴大妗家做三日去了.止留下孙雪娥在家中.和西门大姐看家.早间韩道国送礼相谢:一坛金华酒.一隻水晶鹅.一副蹄子.四隻烧鸭.四尾鲥鱼.帖子上写著「晚生韩道国顿首拜」书童因没人在家.不敢收.连盒担留下.待的西门庆衙门回来.拿与西门庆瞧.西门庆使琴童儿铺子裡旋叫了韩伙计来.甚是说他:「没分晓.又买这礼来做甚麽.我决然不受.」

那韩道国拜说:「小人蒙老爹莫大之恩.可怜见与小人出了气.小人举家感激不尽.无甚微物.表一点穷心.望乞老爹好歹笑纳.」

西门庆道:「这个使不得.你是我门下伙计.如同一家.我如何受你的礼.即令原人与我抬回去.」

韩道国慌了.央说了半日.西门庆吩咐左右.只受了鹅酒.别的礼都令抬回去了.教小厮拿帖儿.请应二爹和谢爹去.对韩道国说:「你后晌叫来保看著铺子.你来坐坐.」

韩道国说:「礼物不受.又教老爹费心.」

应诺去了.

西门庆又添买了许多菜蔬.后晌时分.在翡翠轩卷棚内.放下一张八仙桌儿.应伯爵.谢希大先到了.西门庆告他说:「韩伙计费心.买礼来谢我.我再三不受他.他只顾死活央告.只留了他鹅酒.我怎好独享.请你二位陪他坐坐.」

伯爵道:「他和我讨较来.要买礼谢.我说你大官府那裡稀罕你的.休要费心.你就送去.他决然不受.如何.我恰似打你肚子裡鑽过一遭的.果然不受他的.」

说毕.吃了茶.两个打双陆.不一时.韩道国到了.二人叙礼毕坐下.应伯爵.谢希大居上.西门庆关席.韩道国打横.登时四盘四碗拿来.桌上摆了许多下饭.把金华酒分咐来安儿就在旁边打开.用铜甑儿筛热了拿来.教书童斟酒.伯爵吩咐书童儿:「后边对你大娘房裡说.怎的不拿出螃蟹来与应二爹吃.你去说我要螃蟹吃哩.」

西门庆道:「傻狗才.那裡有一个螃蟹.实和你说.管屯的徐大人送了我两包螃蟹.到如今娘们都吃了.剩下醃了几个.」

吩咐小厮:「把醃螃蟹捩几个来.今日娘们都往吴妗子家做三日去了.」

不一时.画童拿了两盘子醃蟹上来.那应伯爵和谢希大两个抢著.吃的淨光.因见书童儿斟酒.说道:「你应二爹一生不吃哑酒.自夸你会唱的南曲.我不曾听见.今日你好歹唱个儿.我才吃这钟酒.」

那书童才待拍著手唱.伯爵道:「这等唱一万个也不算.你装龙似龙.装虎似虎.下边搽画装扮起来.象个旦儿的模样才好.」

那书童在席上.把眼只看西门庆的声色儿.西门庆笑駡伯爵:「你这狗才.专一歪厮缠人.」

因向书童道:「既是他索落你.教玳安儿前边问你姐要了衣服.下边妆扮了来.」

玳安先走到前边金莲房裡问春梅要.春梅不与.旋往后问上房玉萧要了四根银簪子.一个梳背儿.面前一件仙子儿.一双金镶假青石头坠子.大红对衿绢衫儿.绿重绢裙子.紫销金箍儿.要了些脂粉.在书房裡搽抹起来.俨然就如个女子.打扮的甚是娇娜.走在席边.双手先递上一杯与应伯爵.顿开喉音.在旁唱〖玉芙蓉〗道:残红水上飘.梅子枝头小.这些时.眉儿淡了谁描.因春带得愁来到.春去缘何愁未消.人别后.山遥水遥.我为你数归期.画损了掠儿稍.

伯爵听了.夸奖不已.说道:「象这大官儿.不在了与他碗饭吃.你看他这喉音.就是一管萧.说那院裡小娘儿便怎的.那些唱都听熟了.怎生如他这等滋润.哥.不是俺们面奖.似你这般的人儿在你身边.你不喜欢.」

西门庆笑了.怕爵道:「哥.你怎的笑.我到说的正经话.你休亏这孩子.凡事衣类儿上.另著个眼儿看他.难为李大人送了他来.也是他的盛情.」

西门庆道:「正是.如今我不在家.书房中一应大小事.都是他和小婿.小婿又要铺子裡兼看看.」

应伯爵饮过.又斟双杯.伯爵道:「你替我吃些儿.」

书童道:「小的不敢吃.不会吃.」

伯爵道:「你不吃.我就恼了.我赏你待怎的.」

书童只顾把眼看西门庆.西门庆道:「也罢.应二爹赏你.你吃了.」

那小厮打了个佥儿.慢慢低垂粉颈.呷了一口.馀下半钟残酒.用手擎著.与伯爵吃了.方才转过身来.递谢希大酒.又唱了个曲儿.谢希大问西门庆道:「哥.书官儿青春多少.」

西门庆道:「他今年才交十六岁.」

问道:「你也会多少南曲.」

书童道:「小的也记不多几个曲子.胡乱答应爹们罢了.」

希大道:「好个乖觉孩子.」

亦照前递了酒.下来递韩道国.道国道:「老爹在上.小的怎敢欺心.」

西门庆道:「今日你是客.」

韩道国道:「那有此理.还是从老爹上来.次后才是小人吃酒.」

书童下席来递西门庆酒.又唱了一个曲儿.西门庆吃毕.到韩道国跟前.韩道国慌忙立起身来接酒.伯爵道:「你坐著.教他好唱.」

韩道国方才坐下.书童又唱了个曲儿.韩道国未等词终.连忙一饮而尽.

正饮酒中间.只见玳安来说:「贲四叔来了.请爹说话.」

西门庆道:「你叫他来这裡说罢.」

不一时.贲四进来.向前作了揖.旁边安顿坐了.玳安又取一双钟箸放下.西门庆令玳安后边取菜蔬.西门庆因问他:「庄子上收拾怎的样了.」

贲四道:「前一层才盖瓦.后边卷棚昨日才打的基.还有两边厢房与后一层住房的料.都没有.客位与卷棚漫地尺二方砖.还得五百.那旧的都使不得.砌牆的大城角也没了.垫地脚带山子上土.也添够了百多车子.灰还得二十两银子的.」

西门庆道:「那灰不打紧.我明日衙门裡吩咐灰户.教他送去.昨日你砖厂刘公公说送我些砖儿.你开个数儿.封几两银子送与他.须是一半人情儿回去.只少这木植.」

贲四道:「昨日老爹吩咐.门外看那庄子.今早同张安儿去看.原来是向皇亲家庄子.大皇亲没了.如今向五要卖神路明堂.咱们不要他的.讲过只拆他三间厅.六间厢房.一层群房就够了.他口气要五百两.到跟前拿银子和他讲.三百五十两上.也该拆他的.休说木料.光砖瓦连土也值一二百两银子.」

应伯爵道:「我道是谁来.是向五的那庄子.向五被人争地土.告在屯田兵备道.打官司使了好多银子.又在院裡包著罗存儿.如今手里弄的没钱了.你若要.与他三百两银子.他也罢了.冷手挝不著热馒头.」

西门庆吩咐贲四:「你明日拿两锭大银子.同张安儿和他讲去.若三百两银子肯.拆了来罢.」

贲四道:「小人理会.」

良久.后边拿了一碗汤.一盘蒸饼上来.贲四吃了.斟上.陪众人吃酒.书童唱了一遍.下去了.

应伯爵道:「这等吃的酒没趣.取个骰盆儿.俺们行个令儿吃才好.」

西门庆令玳安:「就在前边六娘屋裡取个骰盆来.」

不一时.玳安取了来.放在伯爵跟前.悄悄走到西门庆耳边说:「六娘房裡哥哭哩.迎春姐叫爹著个人儿接接六娘去.」

西门庆道:「你放下壶.快叫个小厮拿灯笼接去.」

因问:「那两个小厮在那裡.」

玳安道:「琴童与棋童儿先拿两个灯笼接去了.」

伯爵见盆内放著六个骰儿.即用手拈著一个.说:「我掷著点儿.各人要骨牌名一句儿.见合著点数儿.如说不过来.罚一大杯酒.下家唱曲儿.不会唱曲儿说笑话儿.两桩儿不会.定罚一大杯.」

西门庆道:「怪狗才.忒韶刀了.」

伯爵道:「令官放个屁.也钦此钦遵.你管我怎的.」

叫来安:「你且先斟一杯.罚了爹.然后好行令.」

西门庆笑而饮之.伯爵道:「众人听著.我起令了.说差了也罚一杯.」

说道:「张生醉倒在西厢.吃了多少酒.一大壶.两小壶.」

果然是个麽.西门庆叫书童儿上来斟酒.该下家谢希大唱.希大拍著手儿道:「我唱个〖折桂令〗儿你听罢.」

唱道:可人心二八娇娃.百件风流.所事撑达.眉蹙春山.眼横秋水.髩绾著乌鸦.干相思.撇不下一时半霎.咫尺间.如隔著海角天涯.瘦也因他.病也因他.谁与做个成就了姻缘.便是那救苦难的菩萨.

伯爵吃了酒.过盆与谢希大掷.轮著西门庆唱.谢希大拿过骰儿来说:「多谢红儿扶上床.甚麽时候.三更四点.」

可是作怪.掷出个四来.伯爵道:「谢子纯该吃四杯.」

希大道:「折两杯罢.我吃不得.」

书童儿满斟了两杯.先吃了头一杯.等他唱.席上伯爵二人把一碟子荸荠都吃了.西门庆道:「我不会唱.说个笑话儿罢.」

说道:「一个人到果子铺问:「可有榧子麽.」

那人说有.取来看.那买果子的不住的往口裡放.卖果子的说:『你不买.如何只顾吃.』那人道:『我图他润肺.』那卖的说:『你便润了肺.我却心疼.』」众人都笑了.伯爵道:「你若心疼.再拿两碟子来.我媒人婆拾马粪~越发越晒.」

谢希大吃了.第三该西门庆掷.说:「留下金钗与表记.多少重.五六七钱.」

西门庆拈起骰儿来.掷了个五.书童儿也只斟上两钟半酒.谢希大道:「哥大量.也吃两杯儿.没这个理.哥吃四钟罢.只当俺一家孝顺一钟儿.」

该韩伙计唱.韩道国让:「贲四哥年长.」

贲四道:「我不会唱.说个笑话儿罢.」

西门庆吃过两钟.贲四说道:「一官问姦情事.问:『你当初如何奸他来.』那男子说:『头朝东.脚也朝东奸来.』官云:『胡说.那裡有个缺著行房的道理.』旁边一个人走来跪下.说道:『告禀.若缺刑房.待小的补了罢.』」应伯爵道:「好贲四哥.你便益不失当家.你大官府又不老.别的还可说.你怎麽一个行房.你也补他的.」

贲四听见此言.唬的把脸通红了.说道:「二叔.什麽话.小人出于无心.」

伯爵道:「什麽话.檀木靶.没了刀儿.只有刀鞘儿了.」

那贲四在席上终是坐不住.去又不好去.如坐针毡相似.西门庆饮毕四钟酒.就轮该贲四掷.贲四才待拿起骰子来.只见来安儿来请:「贲四叔.外边有人寻你.我问他.说是窑上人.」

这贲四巴不得要去.听见这一声.一个金蝉脱壳走了.西门庆道:「他去了.韩伙计你掷罢.」

韩道国举起骰儿道:「小人遵令了.」

说道:「夫人将棒打红娘.打多少.八九十下.」

伯爵道:「该我唱.我不唱罢.我也说个笑话儿.教书童合席都筛上酒.连你爹也筛上.听我这个笑话:一个道士.师徒二人往人家送疏.行到施主门首.徒弟把絛儿松了些.垂下来.师父说:『你看那样.倒象没屁股的.』徒弟回头答道:『我没屁股.师父你一日也成不得.』」西门庆骂道:「你这歪狗才.狗口裡吐出什麽象牙来.」

这裡饮酒不题.

且说玳安先到前边.又叫了画童.拿著灯笼.来吴大妗子家接李瓶儿.瓶儿听见说家裡孩子哭.也等不得上拜.留下拜钱.就要告辞来家.吴大妗.二妗子那裡肯放:「好歹等他两口儿上了拜儿.」

月娘道:「大妗子.你不知道.倒教他家去罢.家裡没人.孩子好不寻他哭哩.俺每多坐回儿不妨事.」

那吴大妗子才放了李瓶儿出门.玳安丢下画童.和琴童儿两个随轿子先来家了.落后.上了拜.堂客散时.月娘等四乘轿子.只打著一个灯笼.况是八月二十四日.月黑时分.月娘问:「别的灯笼在那裡.如何只一个.」

棋童道:「小的原拿了两个来.玳安要了一个.和琴童先跟六娘家去了.」

月娘便不问.就罢了.潘金莲有心.便问棋童:「你们头裡拿几个来.」

棋童道:「小的和琴童拿了两个来.落后玳安与画童又要了一个去.把画童换下.和琴童先跟了六娘去了.」

金莲道:「玳安那囚根子.他没拿灯笼来.」

画童道:「我和他又拿了一个灯笼来了.」

金莲道:「既是有一个就罢了.怎的又问你要这个.」

棋童道:「我那等说.他强著夺了去.」

金莲便叫吴月娘:「姐姐.你看玳安恁贼献勤的奴才.等到家和他答话.」

月娘道:「奈烦.孩子家裡紧等著.叫他打了去罢了.」

金莲道:「姐姐.不是这等说.俺便罢了.你是个大娘子.没些家法儿.晴天还好.这等月黑.四顶轿子只点著一个灯笼.顾那些儿的是.」

说著轿子到了门首.月娘.李娇儿便往后边去了.金莲和孟玉楼一答儿下轿.进门就问.「玳安儿在那裡.」

平安道:「在后边伺候哩.」

刚说著.玳安出来.被金莲骂了几句:「我把你献勤的囚根子.明日你只认清了.单拣著有时运的跟.只休要把脚儿踢踢儿.有一个灯笼打著罢了.信那斜汗世界一般又夺了个来.又把小厮也换了来.他一顶轿子.倒占了两个灯笼.俺们四顶轿子.反打著一个灯笼.俺们不是爹的老婆.」

玳安道:「娘错怪小的了.爹见哥儿哭.教小的:『快打灯笼接你六娘先来家罢.恐怕哭坏了哥儿.』莫不爹不使我.我好干著接去来.」

金莲道:「你这囚根子.不要说嘴.他教你接去.没教你把灯笼都拿了来.哥哥.你的雀儿只拣旺处飞.休要认差了.冷灶上著一把儿.热灶上著一把儿才好.俺们天生就是没时运的来.」

玳安道:「娘说的什麽话.小的但有这心.骑马把脯子骨撞折了.」

金莲道:「你这欺心的囚根子.不要慌.我洗淨眼儿看著你哩.」

说著.和玉楼往后边去了.那玳安对著众人说:「我精晦气的营生.平自爹使我接去.却被五娘骂了恁一顿.」

玉楼.金莲二人到仪门首.撞见来安儿.问:「你爹在那裡哩.」

来安道:「爹和应二爹.谢爹.韩大叔还在卷棚内吃酒.书童哥装了个唱的.在那裡唱哩.娘每瞧瞧去.」

二人间走到卷棚槅子外.往裡观看.只见应伯爵在上坐著.把帽儿歪挺著.醉的只象线儿提的.谢希大醉的把眼儿通睁不开.书童便妆扮在旁边斟酒唱南曲.西门庆悄悄使琴童儿抹了伯爵一脸粉.又拿草圈儿从后边悄悄儿弄在他头上作戏.把金莲和玉楼在外边忍不住只是笑.骂:「贼囚根子.到明日死了也没罪了.把丑都出尽了.」

西门庆听见外边笑.使小厮出来问是谁.二人才往后边去了.散时.已一更天气了.西门庆那日往李瓶儿房裡睡去了.金莲归房.因问春梅:「李瓶儿来家说甚麽话来.」

春梅道:「没说甚麽.」

金莲又问:「那没廉耻货.进他屋裡去来没有.」

春梅道:「六娘来家.爹往他房裡还走了两遭.」

金莲道:「真个是因孩子哭接他来.」

春梅道:「孩子后晌好不怪哭的.抱著也哭.放下也哭.再没法处.前边对爹说了.才使小厮接去.」

金莲道:「若是这等也罢了.我说又是没廉耻的货.三等儿九般使了接去.」

又问:「书童那奴才.穿的是谁的衣服.」

春梅道:「先来问我要.教我骂了玳安出去.落后.和玉箫借了.」

金莲道:「再要来.休要与秫秫奴才穿.」

说毕.见西门庆不来.使性儿关门睡了.

且说应伯爵见贲四管工.在庄子上赚钱.明日又拿银子买向五皇亲房子.少说也有几两银子背.正行令之间.可可见贲四不防头.说出这个笑话儿来.伯爵因此错他这一错.使他知道.贲四果然害怕.次日封了三两银子.亲到伯爵家磕头.伯爵反打张惊儿.说道:「我没曾在你面上尽得心.何故行此事.」

贲四道:「小人一向缺礼.早晚只望二叔在老爹面前扶持一二.足感不尽.」

伯爵于是把银子收了.待了一钟茶.打发贲四出门.拿银子到房中.与他娘子儿说:「老儿不发狠.婆儿没布裙.贲四这狗啃的.我举保他一场.他得了买卖.扒自饭碗儿.就不用著我了.大官人教他在庄子上管工.明日又托他拿银子成向五家庄子.一向赚的钱也够了.我昨日在酒席上.拿言语错了他错儿.他慌了.不怕他今日不来求我.送了我三两银子.我且买几匹布.够孩子们冬衣了.」

正是:

只恨閒愁成懊恼.岂知伶俐不如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