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应伯爵山洞戏春娇 潘金莲花园调爱婿

2019年8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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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春楼晓日珠帘映.红粉春妆宝镜催.已厌交欢怜旧枕.相将游戏绕池台.

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处裙裾扫落梅.更道明朝不当作.相期共斗管弦来.

话说那日西门庆在夏提刑家吃酒.见宋巡按送礼.他心中十分欢喜.夏提刑亦敬重不同往日.拦门劝酒.吃至三更天气才放回家.潘金莲又早向灯下除去冠儿.设放衾枕.薰香澡牝等候.西门庆进门.接著.见他酒带半酣.连忙替他脱衣裳.春梅点茶吃了.打发上床歇息.见妇人脱得光赤条身子.坐在床沿.低垂著头.将那白生生腿儿横抱膝上缠脚.换了双大红平底睡鞋儿.西门庆一见.淫心辄起.麈柄挺然而兴.因问妇人要淫器包儿.妇人忙向褥子底下摸出来递与他.西门庆把两个托子都带上.一手搂过妇人在怀裡.因说:「你达今日要和你干个『后庭花儿』.你肯不肯.」

那妇人瞅了一眼.说道:「好个没廉耻冤家.你成日和书童儿小厮干的不值了.又缠起我来了.你和那奴才干去不是.」

西门庆笑道:「怪小油嘴.罢麽.你若依了我.又稀罕小厮做甚麽.你不知你达心裡好的是这桩儿.管情放到裡头去就过了.」

妇人被他再三缠不不过.说道:「奴只怕挨不得你这大行货.你把头子上圈去了.我和你耍一遭试试.」

西门庆真个除去硫磺圈.根下只束著银托子.令妇人马爬在床上.屁股高蹶.将唾津涂抹在龟头上.往来濡研顶入.龟头昂健.半晌仅没其棱.妇人在下蹙眉隐忍.口中咬汗巾子难捱.叫道:「达达慢著些.这个比不的前头.撑得裡头热炙火燎的疼起来.」

这西门庆叫道:「好心肝.你叫著达达.不妨事.到明日买一套好颜色妆花纱衣服与你穿.」

妇人道:「那衣服倒也有在.我昨日见李桂姐穿的那玉色线掐羊皮挑的金油鹅黄银条纱裙子.倒好看.说是裡边买的.他每都有.只我没这裙子.倒不知多少银子.你倒买一条我穿罢了.」

西门庆道:「不打紧.我到明日替你买.」

一壁说著.在上颇作抽拽.只顾没棱露脑.浅抽深送不已.妇人回首流眸叫道:「好达达.这裡紧著人疼的要不的.如何只顾这般动作起来了.我央及你.好歹快些丢了罢.」

这西门庆不听.且扶其股.玩其出入之势.一面口中呼道:「潘五儿.小淫妇儿.你好生浪浪的叫著达达.哄出你达达㞞儿出来罢.」

那妇人真个在下星眼朦胧.莺声款掉.柳腰款摆.香肌半就.口中豔声柔语.百般难述.良久.西门庆觉精来.两手扳其股.极力而?之.扣股之声响之不绝.那妇人在下边呻吟成一块.不能禁止.临过之时.西门庆把妇人屁股只一扳.麈柄尽没至根.直抵于深异处.其美不可当.于是怡然感之.一泄如注.妇人承受其精.二体偎贴.良久拽出麈柄.但见猩红染茎.蛙口流涎.妇人以帕抹之.方才就寝.一宿晚景题过.

次日.西门庆早晨到衙门中回来.有安主事.黄主事那裡差人来下请书.二十二日在砖厂刘太监庄上设席.请早去.西门庆打发来人去了.从上房吃了粥.正出厅来.只见篦头的小周儿扒倒地下磕头.西门庆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篦篦头哩.」

于是走到翡翠轩小卷棚内.坐在一张凉椅儿上.除了巾帻.打开头髮.小周儿铺下梳篦家活.与他篦头栉发.观其泥垢.辨其风雪.跪下讨赏钱.说:「老爹今岁必有大迁转.发上气色甚旺.」

西门庆大喜.篦了头.又叫他取耳.掐捏身上.他有滚身上一弄儿家活.到处与西门庆滚捏过.又行导引之法.把西门庆弄的浑身通泰.赏了他五钱银子.教他吃了饭.伺候著哥儿剃头.西门庆就在书房内.倒在大理石床上就睡著了.

那日杨姑娘起身.王姑子与薛姑子要家去.吴月娘将他原来的盒子都装了些蒸酥茶食.打发起身.两个姑子.每人都是五钱银子.两个小姑子.与了他两匹小布儿.管待出门.薛姑子又嘱咐月娘:「到了壬子日把那药吃了.管情就有喜事.」

月娘道:「薛爷.你这一去.八月裡到我生日.好来走走.我这裡盼你哩.」

薛姑子合掌问讯道:「打搅.菩萨这裡.我到那日一定来.」

于是作辞.月娘众人都送到大门首.月娘与大妗子回后边去了.只有玉楼.金莲.瓶儿.西门大姐.李桂姐抱著官哥儿.来到花园裡游玩.李瓶儿道:「桂姐.你递过来.等我抱罢.」

桂姐道:「六娘.不妨事.我心裡要抱抱哥子.」

玉楼道:「桂姐.你还没到你爹新收拾书房裡瞧瞧哩.」

到花园内.金莲见紫薇花开得烂熳.摘了两朵与桂姐戴.于是顺著松牆儿到翡翠轩.见裡面摆设的床帐屏几.书画琴棋.极其潇洒.床上绡帐银钩.冰簟珊枕.西门庆倒在床上.睡思正浓.旁边流金小篆.焚著一缕龙涎.绿窗半掩.窗外芭蕉低映.潘金莲且在桌上掀弄他的香盒儿.玉楼和李瓶儿都坐在椅儿上.西门庆忽翻过身来.看刚见众妇人都在屋裡.便道:「你每来做甚麽.」

金莲道:「桂姐要看看你的书房.俺每引他来瞧瞧.」

那西门庆见他抱著官哥儿.又引逗了一回.忽见画童来说:「应二爹来了.」

众妇人都乱走不迭.往李瓶儿那边去了.应伯爵走到松牆边.看见桂姐抱著官哥儿.便道:「好呀.李桂姐在这裡.」

故意问道:「你几时来.」

那桂姐走了.说道:「罢麽.怪花子.又不关你事.问怎的.」

伯爵道:「好小淫妇儿.不关我事也罢.你且与我个嘴著.」

于是搂过来就要亲嘴.被桂姐用手只一推.骂道:「贼不得人意怪攮刀子.若不是怕唬了哥子.我这一扇把子打的你……」

西门庆走出来看见.说道:「怪狗才.看唬了孩儿.」

因教书童:「你抱哥儿送与你六娘去.」

那书童连忙接过来.奶子如意儿正在松牆拐角边等候.接的去了.伯爵和桂姐两个站著说话.问:「你的事怎样了.」

桂姐道:「多亏爹这裡可怜见.差保哥替我往东京说去了.」

伯爵道:「好.好.也罢了.如此你放心些.」

说毕.桂姐就往后边去了.伯爵道:「怪小淫妇儿.你过来.我还和你说话.」

桂姐道:「我走走就来.」

于是也往李瓶儿这边来了.

伯爵与西门庆才唱喏坐的.西门庆道:「昨日我在夏龙溪家吃酒.大巡宋道长那裡差人送礼.送了一口鲜猪.我恐怕放不的.今早旋叫厨子来卸开.用椒料连猪头烧了.你休去.如今请谢子纯来.咱每打双陆.同享了罢.」

一面使琴童儿:「快请你谢爹去.你说应二爹在这裡.」

琴童儿应诺去了.伯爵因问:「徐家银子讨来了不曾.」

西门庆道:「贼没行止的狗骨秃.明日才先与二百五十两.你教他两个后日来.少的.我家裡凑与他罢.」

伯爵道:「这等又好了.怕不得他今日也买些鲜物儿来孝顺你.」

西门庆道:「倒不消教他费心.」

说了一回.西门庆问道:「老孙.祝麻子两个都起身去了不曾.」

伯爵道:「自从李桂儿家拿出来.在县裡监了一夜.第二日.三个一条铁索.都解上东京去了.到那裡.没个清洁来家的.你只说成日图饮酒吃肉.好容易吃的果子儿.似这等苦儿.也是他受.路上这等大热天.著铁索扛著.又没盘缠.有甚麽要紧.」

西门庆笑道:「怪狗才.充军摆战的不过.谁教他成日跟著王家小厮只胡撞来.他寻的苦儿他受.」

伯爵道:「哥说的有理.苍蝇不鑽没缝的鸡蛋.他怎的不寻我和谢子纯.清的只是清.浑的只是浑.」

正说著.谢希大到了.唱毕喏坐下.只顾扇扇子.西门庆问道:「你怎的走恁一脸汗.」

希大道:「哥别题起.今日平白惹了一肚子气.大清早晨.老孙妈妈子走到我那裡.说我弄了他去.恁不合理的老淫妇.你家汉子成日摽著人在院裡大酒大肉吃.大把挝了银子钱家去.你过阴去来.谁不知道.你讨保头钱.分与那个一分儿使也怎的.交我扛了两句走出来.不想哥这裡呼唤.」

伯爵道:「我刚才和哥不说.新酒放在两下裡.清自清.浑自浑.当初咱每怎麽说来.我说跟著王家小厮.到明日有一失.今日如何.撞到这网裡.怨怅不的人.」

西门庆道:「王家那小厮.有甚大气概.脑子还未变全.养老婆.还不够俺每那咱撒下的.羞死鬼罢了.」

伯爵道:「他曾见过甚麽大头面目.比哥那咱的勾当.题起来把他唬杀罢了.」

说毕.小厮拿茶上来吃了.西门庆道:「你两个打双陆.后边做著水面.等我叫小厮拿来咱每吃.」

不一时.琴童来放桌儿.画童儿用方盒拿上四个小菜儿.又是三碟儿蒜汁.一大碗猪肉卤.一张银汤匙.三双牙箸.摆放停当.三人坐下.然后拿上三碗面来.各人自取浇卤.倾上蒜醋.那应伯爵与谢希大拿起箸来.只三扒两咽就是一碗.两人登时狠了七碗.西门庆两碗还吃不了.说道:「我的儿.你两个吃这些.」

伯爵道:「哥.今日这面是那位姐儿下的.又好吃又爽口.」

谢希大道:「本等卤打的停当.我只是刚才吃了饭了.不然我还禁一碗.」

两个吃的热上来.把衣服脱了.见琴童儿收家活.便道:「大官儿.到后边取些水来.俺每漱漱口.」

谢希大道:「温茶儿又好.热的烫的死蒜臭.」

少顷.画童儿拿茶至.三人吃了茶.出来外边松牆外各花台边走了一道.只见黄四家送了四盒子礼来.平安儿掇进来与西门庆瞧:一盒鲜乌菱.一盒鲜荸荠.四尾冰湃的大鲥鱼.一盒枇杷果.伯爵看见说道:「好东西儿.他不知那裡剜的送来.我且尝个儿著.」

一手挝了好几个.递了两个与谢希大.说道:「还有活到老死.还不知此是甚麽东西儿哩.」

西门庆道:「怪狗才.还没供养佛.就先挝了吃.」

伯爵道:「甚麽没供佛.我且入口无赃著.」

西门庆吩咐:「交到后边收了.问你三娘讨三钱银子赏他.」

伯爵问:「是李锦送来.是黄甯儿.」

平安道:「是黄甯儿.」

伯爵道:「今日造化了这狗骨秃了.又赏他三钱银子.」

这裡西门庆看著他两个打双陆不题.

且说月娘和桂姐.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大姐.都在后边吃了饭.在穿廊下坐的.只见小周儿在影壁前探头舒脑的.李瓶儿道:「小周儿.你来的好.且进来与小大官儿剃剃头.他头髮都长长了.」

小周儿连忙向前都磕了头.说:「刚才老爹吩咐.交小的进来与哥儿剃头.」

月娘道:「六姐.你拿曆头看看.好日子.歹日子.就与孩子剃头.」

金莲便交小玉取了曆头来.揭开看了一回.说道:「今日是四月廿一日.是个庚戌日.金定娄金狗当直.宜祭祀.官带.出行.裁衣.沐浴.剃头.修造.动土.宜用午时.好日期.」

月娘道:「既是好日子.叫丫头热水.你替孩儿洗头.教小周儿慢慢哄著他剃.」

小玉在旁替他用汗巾儿接著头髮.才剃得几刀.这官哥儿呱的怪哭起来.那小周连忙赶著他哭只顾剃.不想把孩子哭的那口气憋下去.不做声了.脸便胀的红了.李瓶儿唬慌手脚.连忙说:「不剃罢.不剃罢.」

那小周儿唬的收不迭家活.往外没脚的跑.月娘道:「我说这孩予有些不长俊.护头.自家替他剪剪罢.平白教进来剃.剃的好麽.」

天假其便.那孩子憋了半日气.才放出声来.李瓶儿方才放心.只顾拍哄他.说道:「好小周儿.恁大胆.平白进来把哥哥头来剃了去了.剃的恁半落不合的.欺负我的哥哥.还不拿回来.等我打与哥哥出气.」

于是抱到月娘跟前.月娘道:「不长俊的小花子儿.剃头耍了你了.这等哭.剩下这些.到明日做剪毛贼.」

引逗了一回.李瓶儿交与奶子.月娘吩咐:「且休与他奶吃.等他睡一回儿与他吃.」

奶子抱的前边去了.只见来安儿进来取小周儿的家活.说唬的小周儿脸焦黄的.月娘问道:「他吃了饭不曾.」

来安道:「他吃了饭.爹赏他五钱银子.」

月娘教来安:「你拿一瓯子酒出去与他.唬著人家.好容易讨这几个钱.」

小玉连忙筛了一盏.拿了一碟腊肉.教来安与他吃了去了.

吴月娘因教金莲:「你看看曆头.几时是壬子日.」

金莲看了.说道:「二十三日是壬子日.交芒种五月节.」

便道:「姐姐你问他怎的.」

月娘道:「我不怎的.问一声儿.」

李桂姐接过曆头来看了.说道:「这二十四日.苦恼是俺娘的生日.我不得在家.」

月娘道:「前月初十日.是你姐姐生日.过了.这二十四日.可哥儿又是你妈的生日了.原来你院中人家一日害两样病.做三个生日:日裡害思钱病.黑夜思汉子的病.早晨是妈妈的生日.晌午是姐姐生日.晚夕是自家生日.怎的都挤在一块儿.趁著姐夫有钱.撺掇著都生日了罢.」

桂姐只是笑.不做声.只见西门庆使了画童儿来请.桂姐方向月娘房中妆点匀了脸.往花园中来.

卷棚内.又早放下八仙桌儿.桌上摆设两大盘烧猪肉并许多肴馔.众人吃了一回.桂姐在旁拿钟儿递酒.伯爵道:「你爹听著说.不是我索落你.人情儿已是停当了.你爹又替你县中说了.不寻你了.亏了谁.还亏了我再三央及你爹.他才肯了.平白他肯替你说人情去.随你心爱的甚麽曲儿.你唱个儿我下酒.也是拿勤劳准折.」

桂姐笑駡道:「怪硶花子.你虼蚤包网儿~好大面皮.爹他肯信你说话.」

伯爵道:「你这贼小淫妇儿.你经还没念.就先打和尚.要吃饭.休恶了火头.你敢笑和尚没丈母.我就单丁摆佈不起你这小淫妇儿.你休笑话.我半边俏还动的.」

被桂姐把手中扇把子.尽力向他身上打了两下.西门庆笑駡道:「你这狗才.到明日论个男盗女娼.还亏了原问处.」

笑了一回.桂姐慢慢才拿起琵琶.横担膝上.启朱唇.露皓齿.唱道:黄莺儿谁想有这一种.减香肌.憔瘦损.镜鸾尘锁无心整.脂粉倦匀.花枝又懒簪.空教黛眉蹙破春山恨.

伯爵道:「你两个当初好来.如今就为他耽些惊怕儿.也不该抱怨了.」

桂姐道:「汗邪了你.怎的胡说.」

最难禁.谯楼上画角.吹彻了断肠声.

伯爵道:「肠子倒没断.这一回来提你的断了线.你两个休提了.」

被桂姐尽力打了一下.骂道:「贼攘刀的.今日汗邪了你.只鬼混人的.」

集资宾幽窗静悄月又明.恨独倚帏屏.蓦听的孤鸿只在楼外鸣.把万愁又还题醒.更长漏永.早不觉灯昏香烬眠未成.他那裡睡得安稳.

伯爵道:「傻小淫妇儿.他怎的睡不安稳.又没拿了他去.落的在家裡睡觉儿哩.你便在人家躲著.逐日怀著羊皮儿.直等东京人来.一块石头方落地.」

桂姐被他说急了.便道:「爹.你看应花子.不知怎的.只发讪缠我.」

伯爵道:「你这回才认的爹了.」

桂姐不理他.弹著琵琶又唱:双声叠韵思量起.思量起.怎不上心.无人处.无人处.泪珠儿暗倾.

伯爵道:「一个人惯溺尿.一日.他娘死了.守孝打铺在灵前睡.晚了.不想又溺下了.人进来看见褥子湿.问怎的来.那人没的回答.只说:『你不知.我夜间眼泪打肚裡流出来了.』~就和你一般.为他声说不的.只好背地哭罢了.」

桂姐道:「没羞的孩儿.你看见来.汗邪了你哩.」

~我怨他.我怨他.说他不尽.谁知道这裡先走滚.自恨我当初不合他认真.

伯爵道:「傻小淫妇儿.如今年程.三岁小孩儿也哄不动.何况风月中子弟.你和他认真.你且住了.等我唱个南曲儿你听:『风月事.我说与你听:如今年程.论不得假真.个个人古怪精灵.个个人久惯牢成.倒将计活埋把瞎缸暗顶.老虔婆只要图财.小淫妇儿少不得拽著脖子往前挣.苦似投河.愁如觅并.几时得把业罐子填完.就变驴变马也不干这营生.』」当下把桂姐说的哭起来了.被西门庆向伯爵头上打了一扇子.笑駡道:「你这搊断肠子的狗才.生生儿吃你把人就欧杀了.」

因叫桂姐:「你唱.不要理他.」

谢希大道:「应二哥.你好没趣.今日左来右去只欺负我这乾女儿.你再言语.口上生个大疔疮.」

那桂姐半日拿起琵琶.又唱:簇御林人都道他志诚.

伯爵才待言语.被希大把口按了.说道:「桂姐你唱.休理他.」

桂姐又唱道:却原来厮勾引.眼睁睁心口不相应.

希大放了手.伯爵又说:「相应倒好了.心口裡不相应.如今虎口裡倒相应.不多.也只三两炷儿.」

桂姐道:「白眉赤眼.你看见来.」

伯爵道:「我没看见.在乐星堂儿裡不是.」

连西门庆众人都笑起来了.桂姐又唱:山盟海誓.说假道真.险些儿不为他错害了相思病.负人心.看伊家做作.如何教我有前程.

伯爵道:「前程也不敢指望他.到明日.少不了他个招宣袭了罢.」

桂姐又唱:琥珀猫儿坠日疏日远.何日再相逢.枉了奴痴心宁耐等.想巫山云雨梦难成.薄情.猛拚今生和你凤拆鸾零.

尾声冤家下得忒薄幸.割捨的将人孤另.那世裡的恩情翻成做话饼.

唱毕.谢希大道:「罢.罢.叫画童儿接过琵琶去.等我酬劳桂姐一杯酒儿.消消气罢.」

伯爵道:「等我哺菜儿.我本领儿不济事.拿勤劳准折罢了.」

桂姐道:「花子过去.谁理你.你大拳打了人.这回拿手来摸挲.」

当下.希大一连递了桂姐三杯酒.拉伯爵道:「咱每还有那两盘双陆.打了罢.」

于是二人又打双陆.西门庆递了个眼色与桂姐.就往外走.伯爵道:「哥.你往后边左.捎些香茶儿出来.头裡吃了些蒜.这回子倒反恶泛泛起来了.」

西门庆道:「我那裡得香茶来.」

伯爵道:「哥.你还哄我哩.杭州刘学官送了你好少儿.你独吃也不好.」

西门庆笑的后边去了.桂姐也走出来.在太湖石畔推摘花儿戴.也不见了.伯爵与希大一连打了三盘双陆.等西门庆白不见出来.问画童儿:「你爹在后边做甚麽哩.」

画童儿道:「爹在后边.就出来了.」

伯爵道:「就出来.有些古怪.」

因交谢希大:「你这裡坐著.等我寻他寻去.」

那谢希大且和书童儿两个下象棋.

原来西门庆只走到李瓶儿房裡.吃了药就出来了.在木香棚下看见李桂姐.就拉到藏春坞雪洞儿裡.把门儿掩著.坐在矮床儿上.把桂姐搂在怀中.腿上坐的.一径露出那话来与他瞧.把桂姐唬了一跳.便问:「怎的就这般大.」

西门庆悉把吃胡僧药告诉了一遍.先交他低垂粉颈.款启猩唇.品咂了一回.然后.轻轻搊起他两隻小小金莲来.跨在两边胳膊上.抱到一张椅儿上.两个就干起来.不想应伯爵到各亭儿上寻了一遭.寻不著.打滴翠岩小洞儿裡穿过去.到了木香棚.抹过葡萄架.到松竹深处.藏春坞边.隐隐听见有人笑声.又不知在何处.这伯爵慢慢蹑足潜踪.掀开帘儿.见两扇洞门儿虚掩.在外面只顾听觑.听见桂姐颤著声儿.将身子只顾迎播著西门庆.叫:「达达.快些了事罢.只怕有人来.」

被伯爵猛然大叫一声.推开门进来.看见西门庆把桂姐扛著腿子正干得好.说道:「快取水来.泼泼两个搂心的.搂到一答裡了.」

李桂姐道:「怪攘刀子.猛的进来.唬了我一跳.」

伯爵道:「快些儿了事.好容易.也得值那些数儿是的.怕有人来看见.我就来了.且过来.等我抽个头儿著.」

西门庆便道:「怪狗才.快出去罢了.休鬼混.我只怕小厮来看见.」

那应伯爵道:「小淫妇儿.你央及我央及儿.不然我就吆喝起来.连后边嫂子每都嚷的知道.你既认做乾女儿了.好意教你躲住两日儿.你又偷汉子.教你了不成.」

桂姐道:「去罢.应怪花子.」

伯爵道:「我去罢.我且亲个嘴著.」

于是按著桂姐亲了一个嘴.才走出来.西门庆道:「怪狗才.还不带上门哩.」

伯爵一面走来把门带上.说道:「我儿.两个尽著捣.尽著捣.捣吊底也不关我事.」

才走到那个松树儿底下.又回来说道:「你头裡许我的香茶在那裡.」

西门庆道:「怪狗才.等住回我与你就是了.又来缠人.」

那伯爵方才一直笑的去了.桂姐道:「好个不得人意的攮刀子.」

这西门庆和那桂姐两个.在雪洞内足干够一个时辰.吃了一枚红枣儿.才得了事.雨散云收.有诗为证:海棠枝上莺梭急.绿竹阴中燕语频.闲来付与丹青手.一段春娇画不成.

少顷.二人整衣出来.桂姐向他袖子内掏出好些香茶来袖了.西门庆使的满身香汗.气喘吁吁.走来马缨花下溺尿.李桂姐腰裡摸出镜子来.在月窗上搁著.整云理髩.往后边去了.

西门庆走到李瓶儿房裡.洗洗手出来.伯爵问他要香茶.西门庆道:「怪花子.你害了痞.如何只鬼混人.」

每人掐了一撮与他.伯爵道:「只与我这两个儿.由他.由他.等我问李家小淫妇儿要.」

正说著.只见李铭走来磕头.伯爵道:「李日新在那裡来.你没曾打听得他每的事怎麽样儿了.」

李铭道:「俺桂姐亏了爹这裡.这两日.县裡也没人来催.只等京中示下哩.」

伯爵道:「齐家那小老婆子出来了.」

李铭道:「齐香儿还在王皇亲宅内躲著哩.桂姐在爹这裡好.谁人敢来寻.」

伯爵道:「要不然也费手.亏我和你谢爹再三央劝你爹:『你不替他处处儿.教他那裡寻头脑去.』」李铭道:「爹这裡不管.就了不成.俺三婶老人家.风风势势的.干出甚麽事.」

伯爵道:「我记的这几时是他生日.俺每会了你爹.与他做做生日.」

李铭道:「爹每不消了.到明日事情毕了.三婶和桂姐.愁不请爹每坐坐.」

伯爵道:「到其间.俺每补生日就是了.」

因叫他近前:「你且替我吃了这钟酒著.我吃了这一日.吃不的了.」

那李铭接过银把钟来.跪著一饮而尽.谢希大交琴童又斟了一钟与他.伯爵道:「你敢没吃饭.」

桌上还剩了一盘点心.谢希大又拿两盘烧猪头肉和鸭子递与他.李铭双手接的.下边吃去了.伯爵用箸子又拨了半段鲥鱼与他.说道:「我见你今年还没食这个哩.且尝新著.」

西门庆道:「怪狗才.都拿与他吃罢了.又留下做甚麽.」

伯爵道:「等住回吃的酒阑.上来饿了.我不会吃饭儿.你们那裡晓得.江南此鱼一年只过一遭儿.吃到牙缝裡剔出来都是香的.好容易.公道说.就是朝廷还没吃哩.不是哥这裡.谁家有.」

正说著.只见画童儿拿出四碟鲜物儿来:一碟乌菱.一碟荸荠.一碟雪藕.一碟枇杷.西门庆还没曾放到口裡.被应伯爵连碟子都挝过去.倒的袖了.谢希大道:「你也留两个儿我吃.」

也将手挝一碟子乌菱来.只落下藕在桌子上.西门庆掐了一块放在口内.别的与了李铭吃了.分付画童后边再取两个枇杷来赏李铭.李铭接的袖了.才上来拿筝弹唱.唱了一回.伯爵又出题目.叫他唱了一套〖花药栏〗三个直吃到掌灯时候.还等后边拿出绿豆白米水饭来吃了.才起身.伯爵道:「哥.我晓得明日安主事请你.不得閒.李四.黄三那事.我后日会他来罢.」

西门庆点头儿.二人也不等送.就去了.西门庆教书童看收傢伙.就归后边孟玉楼房中歇去了.一宿无话.

到次日早起.也没往衙门中去.吃了粥.冠带骑马.书童.玳安两个跟随.出城南三十裡.迳往刘太监庄上来赴席.不在话下.

潘金莲赶西门庆不在家.与李瓶儿计较.将陈敬济输的那三钱银子.又教李瓶儿添出七钱来.教来兴儿买了一隻烧鸭.两隻鸡.一钱银子下饭.一坛金华酒.一瓶白酒.一钱银子裹馅凉糕.教来兴儿媳妇整理端正.金莲对著月娘说:「大姐那日斗牌.赢了陈姐夫三钱银子.李大姐又添了些.今治了东道儿.请姐姐在花园裡吃.」

吴月娘就同孟玉楼.李娇儿.孙雪娥.大姐.桂姐众人.先在卷棚内吃了一回.然后拿酒菜儿.在山子上卧云亭下棋.投壶.吃酒耍子.月娘想起问道:「今日主人.怎倒不来坐坐.」

大姐道:「爹又使他往门外徐家催银子去了.也好待来也.」

不一时.陈敬济来到.向月娘众人作了揖.就拉过大姐一处坐下.向月娘说:「徐家银子讨了来了.共五封二百五十两.送到房裡.玉箫收了.」

于是传杯换盏.酒过数巡.各添春色.月娘与李娇儿.桂姐三个下棋.玉楼众人都起身向各处观花玩草耍子.惟金莲独自手摇著白团纱扇儿.往山子后芭蕉深处纳凉.因见牆角草地下一朵野紫花儿可爱.便走去要摘.不想敬济有心.一眼睃见.便悄悄跟来.在背后说道:「五娘.你老人家寻甚麽.这草地上滑齑齑的.只怕跌了你.教儿子心疼.」

那金莲扭回粉颈.斜睨秋波.带笑带骂道:「好个贼短命的油嘴.跌了我.可是你就心疼哩.谁要你管.你又跟了我来做甚麽.也不怕人看著.」

因问:「你买的汗巾儿怎了.」

敬济笑嘻嘻向袖于中取出.递与他.说道:「六娘的都在这裡了.」

又道:「汗巾儿买了来.你把甚来谢我.」

于是把脸子挨的他身边.被金莲举手只一推.不想李瓶儿抱著官哥儿.并奶子如意儿跟著.从松牆那边走来.见金莲手拿自团扇一动.不知是推敬济.只认做扑蝴蝶.忙叫道:「五妈妈.扑的蝴蝶儿.把官哥儿一个耍子.」

慌的敬济赶眼不见.两三步就鑽进山子裡边去了.金莲恐怕李瓶儿瞧见.故意问道:「陈姐夫与了汗巾不曾.」

李瓶儿道:「他还没有与我哩.」

金莲道:「他刚才袖著.对著大姐姐不好与咱的.悄悄递与我了.」

于是两个坐在芭蕉丛下花台石上.打开分了.两个坐了一回.李瓶儿说道:「这答儿裡到且是荫凉.」

因使如意儿:「你去叫迎春屋裡取孩子的小枕头并凉席儿来.就带了骨牌来.我和五娘在这裡抹回骨牌儿.你就在屋裡看罢.」

如意儿去了.

不一时.迎春取了枕席并骨牌来.李瓶儿铺下席.把官哥儿放在小枕头儿上躺著.教他顽耍.他便和金莲抹牌.抹了一回.交迎春往屋裡拿一壶好茶来.不想盂玉楼在卧云亭上看见.点手儿叫李瓶儿说:「大姐姐叫你说句话儿.」

李瓶儿撇下孩子.教金莲看著:「我就来.」

那金莲记挂敬济在洞儿裡.那裡又去顾那孩子.赶空儿两三步走入洞门首.教敬济.说:「没人.你出来罢.」

敬济便叫妇人进去瞧蘑菇:「裡面长出这些大头蘑菇来了.」

哄的妇人入到洞裡.就折叠腿跪著.要和妇人云雨.两个正接著亲嘴.也是天假其便.李瓶儿走到亭子上.月娘说:「孟三姐和桂姐投壶输了.你来替他投两壶儿.」

李瓶儿道:「底下没人看孩子哩.」

玉楼道:「左右有六姐在那裡.怕怎的.」

月娘道:「孟三姐.你去替他看看罢.」

李瓶儿道:「三娘累你.亦发抱了他来罢.」

教小玉:「你去就抱他的席和小枕头儿来.」

那小玉和玉楼走到芭蕉丛下.孩子便躺在席上.蹬手蹬脚的怪哭.并不知金莲在那裡.只见旁边一个大黑猫.见人来.一溜烟跑了.玉楼道:「他五娘那裡去了.耶嚛.耶嚛.把孩子丢在这裡.吃猫唬了他了.」

那金莲连忙从雪洞儿裡鑽出来.说道:「我在这裡淨了淨手.谁往那裡去来.那裡有猫唬了他.白眉赤眼的.」

那玉楼也更不往洞裡看.只顾抱了官哥儿.拍哄著他往卧云亭儿上去了.小玉拿著枕席跟的去了.金莲恐怕他学舌.随屁股也跟了来.月娘问:「孩子怎的哭.」

玉楼道:「我去时.不知是那裡一个大黑猫蹲在孩子头跟前.」

月娘说:「乾淨唬著孩儿.」

李瓶儿道.「他五娘看著他哩.」

玉楼道:「六姐往洞儿裡淨手去来.」

金莲走上来说:「三姐.你怎的恁白眉赤眼儿的.那裡讨个猫来.他想必饿了.要奶吃哭.就赖起人来.」

李瓶儿见迎春拿上茶来.就使他叫奶子来喂哥儿奶.

陈敬济见无人.从洞儿鑽出来.顺著松牆儿转过卷棚.一直往外去了.正是:

两手劈开生死路.一身跳出是反闸.

月娘见孩子不吃奶.只是哭.吩咐李瓶儿:「你抱他到屋裡.好好打发他睡罢.」

于是也不吃酒.众人都散了.原来陈敬济也不曾与潘金莲得手.事情不巧.归到前边厢房中.有些咄咄不乐.正是: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