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刘二醉骂王六儿 张胜窃听张敬济

2019年8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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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白云山.红叶树.阅尽兴亡.一似朝还暮.多少夕阳芳草渡.潮落潮生.还送人来去.

阮公途.杨子路.九折羊肠.曾把车轮误.记得寒芫嘶马处.翠官银筝.夜夜歌楼曙.

右调〖苏幕遮〗话说陈敬济.过了两日.到第三日.却是五月二十日他的生日.后厅整置酒肴.与他上寿.阖家欢乐了一日.次日早辰.敬济说:「我一向不曾往河下去.今日没事.去走一遭.一者和主管算帐.二来就避炎暑.走走便回.」

春梅分付:「你去坐一乘轿子.少要劳碌.」

交两个军牢抬著轿子.小姜儿跟随.径往河下在酒楼店中来.

一路无词.午后时分到了.下轿进入裡面.两个主管齐来参见.说:「官人贵体好些.」

敬济道:「生受二位伙计挂心.」

他一心只在韩爱姐身上.坐了一回便起身.分付主管:「查下帐目.等我来算.」

就转身到后边.八老又早迎见.报与王六儿夫妇.韩爱姐正在楼上.凭栏盼望.挥毫作诗遣怀.忽报陈敬济来了.连忙轻移莲步.款蹙湘裙.走下楼来.母子面上堆下笑来迎接.说道:「官人.贵人难见面.那阵风儿吹你到俺这裡.」

敬济与他母子作了揖.同进阁儿内坐定.少顷.王六儿点茶上来.吃毕茶.爱姐道:「请官人到楼上奴房内坐.」

敬济上的楼来.两个如鱼得水.似膝投胶.无非说些深情密意的话儿.爱姐砚台底下.露出一幅花笺.敬济取来观看.爱姐便说:「此是奴家盼你不来.作得一首诗.以消遣闷怀.恐污官人贵目.」

敬济念了一遍.上写著:倦倚绣床愁懒动.闲垂锦帐鬓鬟低.玉郎一去无消息.一日相思十二时.

敬济看了.极口称羡不已.不一时.王六儿安排酒肴上楼.拨过镜架.就摆在梳妆卓上.两个并坐.爱姐筛酒一杯.双手递与敬济.深深道个万福.说:「官人一向不来.妾心无时不念.前八老来.又多谢盘缠.举家感之不尽.」

敬济接酒在手.还了喏.说:「贱疾不安.有失期约.姐姐休怪.」

酒尽.也筛一杯敬奉爱姐吃过.两个坐定.把酒来斟.王六儿.韩道国上来.也陪吃了几杯.各取方便下楼去了.教他二人自在吃几杯.叙些阔别话儿.良久.吃得酒浓时.情兴如火.免不得再把旧情一叙.交欢之际.无限恩情.穿衣起来.洗手更酌.又饮数杯.醉眼朦胧.馀兴未尽.这小郎君.一向在家中不快.又心在爱姐.一向未与浑家行事.今日一旦见了情人.未肯一次即休.正是生死冤家.五百年前撞在一处.敬济魂灵都被他引乱.少顷.情窦複起.又干一度.自觉身体困倦.打熬不过.午饭也没吃.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也是合当祸起.不想下边贩丝绵何官人来了.王六儿陪他在楼下吃酒.韩道国出去街上买菜蔬.肴品.果子来配酒.两个在下边行房.落后韩道国买将果菜来.三人又吃了几杯.约日西时分.只见洒家店坐地虎刘二.吃的酩酊大醉.軃开衣衫.露著一身紫肉.提著拳头走来酒楼下.大叫:「采出何蛮子来.」

唬的两个主管见敬济在楼上睡.恐他听见.慌忙走出柜来.向前声诺.说道:「刘二哥.何官人并不曾来.」

这刘二那裡依听.大拔步撞入后边韩道国屋裡.一手把门帘扯去半边.看见何官人正和王六儿并肩饮酒.心中大怒.便骂何官人:「贼狗男女.我肏你娘.那裡没寻你.却在这裡.你在我店中.占著两个粉头.几遭歇钱不与.又塌下我两个月房钱.却来这裡养老婆.」

那何官人忙出来道:「老二你休怪.我去罢.」

那刘二骂道:「去你这狗入的.」

不防飕的一拳来.正打在何官人面上.登时就青肿起来.那何官人也不顾.径夺门跑了.刘二将王六儿酒卓.一脚登翻.家活都打了.王六儿便骂道:「是那裡少死的贼杀了.无事来老娘屋裡放屁.娘不是耐惊耐怕儿的人.」

被刘二向前一脚.跺了个仰八叉.骂道:「我入你淫妇娘.你是那裡来的无名少姓私窠子.不来老爷手裡报过.许你在这酒店内趁熟.还与我搬去.若搬迟.须吃我一顿好拳头.」

那王六儿道:「你是那裡来的光棍捣子.老娘就没了亲戚儿.许你便来欺负老娘.要老娘这命做甚麽.」

一头撞倒哭起来.刘二骂道:「我把淫妇肠子也踢断了.你还不知老爷是谁哩.」

这裡喧乱.两边邻舍并街上过往人.登时围看约有许多.有知道的旁边人说:「王六儿.你新来不知.他是守备老爷府中管事张虞候的小舅子.有名坐地虎刘二.在洒家店住.专一是打粉头的班头.降酒店的领袖.你让他些儿罢.休要不知利害.这地方人.谁敢惹他.」

王六儿道:「还有大似他的.睬这杀才做甚麽.」

陆秉义见刘二打得凶.和谢胖子做好做歹.把他劝的去了.

陈敬济正睡在床上.听见楼下攘乱.便起来看.时天已日西时分.问:「那裡攘乱.」

那韩道国不知走的往那裡去了.只见王六儿披髮垢面上楼.如此这般告诉说:「那裡走来一个杀才捣子.诨名唤坐地虎刘二.在洒家店住.说是咱府裡管事张虞候小舅子.因寻酒店.无事把我踢打.骂了恁一顿去了.又把家活酒器都打得粉碎.」

一面放声大哭起来.敬济就叫上两个主管去问.两个主管隐瞒不住.只得说:「是府中张虞候小舅子刘二.来这裡寻何官人讨房钱.见他在屋裡吃酒.不由分说.把帘子扯下半边来.打了何官人一拳.唬的何官人跑了.又和老韩娘子两个相骂.踢了一交.烘的满街人看.」

敬济听了.便晓得是前番做道士.被他打的刘二了.欲要声张.又恐刘二泼皮行凶.一时斗他不过.又见天色晚了.因问:「刘二那厮如今在那裡.」

主管道:「被小人劝他回去了.」

敬济安抚王六儿道:「你母子放心.有我哩.不妨事.你母子只情住著.我家去自有处置.」

主管算了利钱银两递与他.打发起身上轿.伴当跟随.刚赶进城来.天已昏黑.心中甚恼.到家见了春梅.交了利息银两.归入房中.

一宿无话.到次日.心心念念要告春梅说.辗转寻思:「且住.等我慢慢寻张胜那厮几件破绽.亦发教我姐姐对老爷说了.断送了他性命.叵耐这厮.几次在我身上欺心.敢说我是他寻得来.知我根本出身.量视我禁不得他.」

正是:

冤仇还报当如此.机会遭逢莫远图.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日.敬济来到河下酒店内.见了爱姐母子.说:「外日吃惊.」

又问陆主管道:「刘二那厮可曾走动.」

陆主管道:「自从那日去了.再不曾来.」

又问韩爱姐:「那何官人也没来行走.」

爱姐道:「也没曾来.」

这敬济吃了饭.算毕帐目.不免又到爱姐楼上.两个叙了回衷肠之话.干讫一度出来.因闲中叫过量酒陈三儿近前.如此这般.打听府中张胜和刘二几桩破绽.这陈三儿千不合.万不合.说出张胜包占著府中出来的雪娥.在洒家店做表子.刘二又怎的各处巢窝.加三讨利.举放私债.逞著老爷名坏事.这敬济听记在心.又与了爱姐二三两盘缠.和主管算了帐目.包了利息银两.作别骑头口来家.

閒话休题.一向怀意在心.一者也是冤家相凑.二来合当祸起.不料东京朝中徽宗天子.见大金人马犯边.抢至腹内地方.声息十分紧急.天子慌了.与大臣计议.差官往北国讲和.情愿每年输纳岁币.金银彩帛数百万.一面传位与太子登基.改宣和七年为靖康元年.宣帝号为钦宗.皇帝在位.徽宗自称太上道君皇帝.退居龙德宫.朝中升了李纲为兵部尚书.分部诸路人马.种师道为大将.总督内外军务.

一日.降了一道敕书来济南府.升周守备为山东都统制.提调人马一万.前往东昌府驻扎.会同巡抚都御史张叔夜.防守地方.阻挡金兵.守备领了敕书.不敢怠慢.一面叫过张胜.李安两个虞候近前分付.先押两车箱驮行李细软器物家去.原来在济南做了一年官.也撰得巨万金银.都装在行李驮箱内.委託二人押到家中:「交割明白.昼夜巡风仔细.我不日会同你巡抚张爷.调领四路兵马.打清河县起身.」

二人当日领了钧旨.打点车辆.起身先行.一路无词.有日到了府中.交割明白.二人昼夜内外巡风.不在话下.

却说陈敬济见张胜押车辆来家.守备升了山东统制.不久将到.正欲把心腹中事要告诉春梅.等守备来家.髮露张胜之事.不想一日因浑家葛翠屏往娘家回门住去了.他独自个在西书房寝歇.春梅蓦进房中看他.见丫鬟跟随.两个就解衣在房内云雨做一处.不防张胜摇著铃.巡风过来.到书院角门外.听见书房内仿佛有妇人笑语之声.就把铃声按住.慢慢走来窗下窃听.原来春梅在裡面与敬济交媾.听得敬济告诉春梅说:「叵耐张胜那厮.好生欺压于我.说我当初亏他寻得来.几次在下人前败坏我.昨日见我在河下开酒店.一径使小舅子坐地虎刘二.来打我的酒店.把酒客都打散了.专一倚逞他在姐夫麾下.在那裡开巢窝.放私债.又把雪娥隐占在外奸宿.只瞒了姐姐一人眼目.我几次含忍.不敢告姐姐说.趁姐夫来家.若不早说知.往后我定然不敢往河下做买卖去了.」

春梅听了.说道:「这厮恁般无礼.雪娥那贱人.我卖了他.如何又留住在外.」

敬济道:「他非是欺压我.就是欺压姐姐一般.」

春梅道:「等他爷来家.交他定结果了这厮.」

常言道:「隔牆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两个只管在内说.却不知张胜窗外听得明明白白.口中不言.心内暗道:「此时教他算计我.不如我先算计了他罢.」

一面撇下铃.走到前边监狱内.取了把解腕钢刀.说时迟.那时快.在石上磨了两磨.走入书院中来.不想天假其便.还是春梅不该死于他手.忽被后边小丫鬟兰花儿.慌慌走来叫春梅.报说:「小衙内金哥儿忽然风摇倒了.快请奶奶看去.」

唬的春梅两步做一步走.奔了后房中看孩儿去了.刚进去了.那张胜提著刀子.径奔到书房内.不见春梅.只见敬济睡在被窝内.见他进来.叫道:「阿呀.你来做甚麽.」

张胜怒道:「我来杀你.你如何对淫妇说.倒要害我.我寻得你来不是了.反恩将仇报.常言「黑头虫儿不可救.救之就要吃人肉」休走.吃我一刀子.明年今日是你死忌.」

那敬济光赤条身子.没处躲.只搂著被.吃他拉过一边.向他身就扎了一刀子来.扎著软肋.鲜血就邈出来.这张胜见他挣扎.複又一刀去.攘著胸膛上.动弹不得了.一面采著头髮.把头割下来.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

可怜敬济青春不上三九.死于非命.张胜提刀.绕屋裡床背后.寻春梅不见.大拔步径望后厅走.走到仪门首.只见李安背著牌铃.在那裡巡风.一见张胜凶神也似提著刀跑进来.便问:「那裡去.」

张胜不答.只顾走.被李安拦住.张胜就向李安戳一刀来.李安冷笑.说道:「我叔叔有名山东夜叉李贵.我的本事不用借.」

早飞起右脚.只听忒楞的一声.把手中刀子踢落一边.张胜急了.两个就揪采在一处.被李安一个泼脚.跌番在地.解下腰间缠带登时绑了.嚷的后厅春梅知道.说:「张胜持刀入内.小的拿住了.」

那春梅方救得金哥苏醒.听言大惊失色.走到书院内.见敬济已被杀死在房中.一地鲜血横流.不觉放声大哭.一面使人报知浑家.葛翠屏慌奔家来.看见敬济杀死.哭倒在地.不省人事.被春梅扶救苏醒过来.拖过尸首.买棺材装殡.把张胜墩锁在监内.单等统制来家处治这件事.

那消数日.只见军情事务紧急.兵牌来催促.周统制调完各路兵马.张巡抚又早先往东昌府那裡等候取齐.统制到家.春梅把杀死敬济一节说了.李安将凶器放在面前.跪禀前事.统制大怒.坐在厅上.提出张胜.也不问长短.喝令军牢.五棍一换.打一百棍.登时打死.随马上差旗牌快手.往河下捉拿坐地虎刘二.锁解前来.孙雪娥见拿了刘二.恐怕拿他.走到房中.自缢身死.旗牌拿刘二到府中.统制也分付打一百棍.当日打死.烘动了清河县.大闹了临清州.正是:

平生作恶欺天.今日上苍报应.

有诗为证:

为人切莫用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若还作恶无报应.天下凶徒人食人.

当时统制打死二人.除了地方之害.分付李安将马头大酒店还归本主.把本钱收算来家.分付春梅在家.与敬济修斋做七.打发城外永福寺葬埋.留李安.周义看家.把周忠.周仁带去军门答应.春梅晚夕与孙二娘.置酒送饯.不觉簇地两行泪下.说:「相公此去.未知几时回还.出战之间.须要仔细.番兵猖獗.不可轻敌.」

统制道:「你每自在家清心寡欲.好生看守孩儿.不必忧念.我既受朝廷爵禄.尽忠报国.至于吉凶存亡.付之天也.」

嘱咐毕.过了一宿.次日.军马都在城外屯集.等候统制起程.一路无词.有日到了东昌府下.统制差一面令字蓝旗.打报进城.巡抚张叔夜.听见周统制人马来到.与东昌府知府达天道出衙迎接.至公厅叙礼坐下.商议军情.打听声息紧慢.驻马一夜.次日人马早行.往关上防守去了.不在话下.

却表韩爱姐母子.在谢家楼店中听见陈敬济已死.爱姐昼夜只是哭泣.茶饭都不吃.一心只要往城内统制府中.见敬济尸首一见.死也甘心.父母.旁人百般劝解不众.韩道国无法可处.使八老往统制府中打听.敬济灵柩已出了殡.埋在城外永福寺内.这八老走来.回了话.爱姐一心要到他坟上烧纸.哭一场.也是和他相交一场.做父母的只得依他.雇了一乘轿子.到永福寺中.问长老葬于何处.长老令沙弥引到寺后.新坟堆便是.这韩爱姐下了轿子.到坟前点著纸袋.道了万福.叫声:「亲郎我的哥哥.奴实指望和你同谐到老.谁想今日死了.」

放声大哭.哭的昏晕倒了.头撞于地下.就死过去了.慌了韩道国和王六儿.向前扶救.叫姐姐.叫不应.越发慌了.

不想那日.正是葬的三日.春梅与浑家葛翠屏坐著两乘轿子.伴当跟随.抬三牲祭物.来与他暖墓烧纸.看见一个年小的妇人.穿著缟素.头戴孝髻.哭倒在地.一个男子汉和一中年妇人.搂抱他扶起来.又倒了.不省人事.吃了一惊.因问那男子汉是那裡的.这韩道国夫妇向前施礼.把从前已往话.告诉了一遍:「这个是我的女孩儿韩爱姐.」

春梅一闻爱姐之名.就想起昔日曾在西门庆家中会过.又认得王六儿.韩道国悉把东京蔡府中出来一节.说了一遍:「女孩儿曾与陈官人有一面之交.不料死了.他只要来坟前见他一见.烧纸钱.不想到这裡.又哭倒了.」

当下两个救了半日.这爱姐吐了口粘痰.方才苏醒.尚哽咽哭不出声来.痛哭了一场起来.与春梅.翠屏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说道:「奴与他虽是露水夫妻.他与奴说山盟.言海誓.情深意厚.实指望和他同谐到老.谁知天不从人愿.一旦他先死了.撇得奴四脯著地.他在日曾与奴一方吴绫帕儿.上有四句情诗.知道宅中有姐姐.奴愿做小.倘不信--」向袖中取出吴绫帕儿来.上面写诗四句.春梅同葛翠屏看了.诗云:吴绫帕儿织回纹.洒翰挥毫墨蹟新.寄与多情韩五姐.永谐鸾凤百年情.

爱姐道:「奴也有个小小鸳鸯锦囊.与他佩载在身边.两面都扣绣著并头莲.每朵莲花瓣儿一个字儿:寄与情郎陈君膝下.」

春梅便问翠屏:「怎的不见这个香囊.」

翠屏道:「在底裤子上拴著.奴替他装殓在棺椁内了.」

当下祭毕.让他母子到寺中摆茶饭.劝他吃了些.王六儿见天色将晚.催促他起身.他只顾不思动身.一面跪著春梅.葛翠屏哭说:「奴情愿不归父母.同姐姐守孝寡居.明日死.傍他魂灵.也是奴和他恩情一场.说是他妻小.」

说著那泪如泉涌.翠屏只顾不言语.春梅便说:「我的姐姐.只怕年小青春.守不住.却不误了你好时光.」

爱姐便道:「奶奶说那裡话.奴既为他.虽刳目断鼻也当守节.誓不再配他人.」

嘱付他父母:「你老公婆回去罢.我跟奶奶和姐姐府中去也.」

那王六儿眼中垂泪.哭道:「我承望你养活俺两口儿到老.才从虎穴龙潭中夺得你来.今日倒闪赚了我.」

那爱姐口裡只说:「我不去了.你就留下我.到家也寻了无常.」

那韩道国因见女儿坚意不去.和王六儿大哭一场.洒泪而别.回上临清店中去了.这韩爱姐同春梅.翠屏.坐轿子往府裡来.那王六儿一路上悲悲切切.只是舍不的他女儿.哭了一场又一场.那韩道国又怕天色晚了.雇上两匹头口.望前赶路.正是:

马迟心急路途穷.身似浮萍类转蓬.只有都门楼上月.照人离恨各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