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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华散人愕然半晌,目光自彷如枯死的的星盘上猛地挪到道祖身上:“你……”
道祖抬起手止住他下面的话音,好像比刚才显得还要枯瘦的手指轻轻地摇了摇,沉默了好半晌,才说道:“不必多言,这是命。”
他转向江华散人,看了他半晌,才说道:“仙友乃是出世之人,冷眼旁观便是,我们却都已经身不由己。”
江华勉qiáng牵扯出一个笑容,问道:“怎么,你是要把宝贝徒弟送给我?这回是舍得了?”
道祖说道:“随你闲云野鹤,与世无碍,也未尝不好。只是我瞧那孩子,论说灵巧,几百年间九鹿山未曾有出其右者,却少了几分通透,不是大智大慧之人,我怕就怕他那过了头的小聪明。唉,若是不行……将来你瞧在我的面子上,照拂他一二,也便罢了。”
江华一怔。
只听道祖接着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若先天应劫而生,任是谁也拉他不出。”
且说施无端,他下了山足足有大半个月,总算是玩够了,想起了还要找江华这码事,却是盘缠都花完了。他看什么都好玩,头一回能自己给自己买东西,花钱不会犯算计,也不知钱财是好的,活像个散财童子,很快就败家败得没钱住店了。
好在他也不讲究,这夜里便偷偷摸上了村里的祠堂。
一般村口的宗室祠堂大多是关着的,平日族里没有大事商议,寻常是没有人进来的,可这祠堂竟连看着的人都没有,施无端便趁夜,小贼似的翻墙溜了进去,在里面绕了一圈,地上的荒草都高过了他的腰,整个祠堂yīn森森的,他也不知道害怕,还冲着两边的“忠孝节烈”几个蒙了不知多少灰尘蛛网的大字摇头晃脑片刻,就便把香案挪了挪,chuī了chuī木桌上的灰,躺了下来。
不忘拍拍翠屏鸟的头,小声道:“嘘,别出声,小心人家抓住你回去吃肉。”
已经开始长新毛的大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缩了缩,把自己缩成了一个肉团子,伏在他脚边。
一人一鸟就这么大喇喇地睡下了,半夜,施无端一翻身,他正在长个子,夜里有时骨头抽痛,无意识地挣动,睡相便十分不好,翠屏鸟卧在那里好好的,就被他横空一脚从木桌上踹了下来。
大鸟给吓得扑腾了一下翅膀,总算没叫青石地面把鸟脸给拍平了,它愤愤地飞上香案,对着施无端“叽叽咕咕”地叫了几声,谁知这混小子睡得活像个死猪,一点要醒的意思也没有。
翠屏鸟没办法,只得换到了他头顶的方向,在施无端肩窝的地方重新窝了下来,才要把脑袋埋到翅膀里,接着休息,就听见祠堂的木门“吱呀”一声,明明没有风,却自己动了起来。
翠屏鸟一激灵,直起脖子,随后“吱吱呀呀”的声音传来,它新长出来的毛都炸了起来,玩命地往施无端身上啄,又在他脑袋上扑腾翅膀,生生把施无端给闹醒了。
施无端迷迷糊糊地揉揉眼,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半夜突然发疯的鸟,就看见翠屏鸟高高地飞到空中,发出尖利的叫声。他皱皱眉,眯起眼睛往门口望去,看见门扉上搭着几根苍白的手指,一个白衣的老婆婆飘也似的进来了。
这老婆婆也不看他,径自走向香案,将施无端移到一边的香炉放回原位,施无端忙往后一缩,给她挪开位置,她便爱惜无比地擦了擦香炉,上了香,便拜了下去。
施无端蹭蹭鼻子,觉着好像自己受了老太太一拜似的,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便从桌案上跳了下来,等着她拜完。
老婆婆这才转向他,一双无甚光芒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冰冷极了,施无端抖了一下,感觉像是被凉水泼了一把脸似的。他便颇为没心没肺地扒拉扒拉头发,笑了笑,说道:“那个……婆婆,小子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实在是囊中羞涩……嘿嘿嘿嘿。”
这诡异的老婆婆看了他一会,便对他招招手,口中沙哑地说道:“来。”
施无端便听话地跟着她走,翠屏鸟急得要上房,叼着他的衣角拼命往后拉,还用爪子挠着施无端的头发。施无端抱着头一缩脖,用手忽悠了两下,掐着翠屏鸟的脖子,学着白离的模样把它塞进怀里,说道:“别闹。”
院子里渐渐起了雾,翠屏鸟只觉一阵一阵的yīn气凝成了一张大嘴似的,那鬼气森森的老婆婆正把他们往那张大嘴里带。
施无端颠颠地往前走了两步,口中还问道:“婆婆,你让我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