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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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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和姐姐面对面,又提起辞职的事情来。

应了她又不行,违逆她又不好。

宣怀风说,「姐姐身子不方便,不敢请她出门,要是不小心碰到哪里,姐夫可不会放过我。」

白云飞说,「原来这样,你真心细。我也奇怪,今天早上去年宅,怎么就没听见年太太说起这赏荷会。」

宣怀风诧道,「你今天去我姐姐那了?」

白云飞说,「常去的,令姐请我定时过去给她教戏呢。不过现在她这个样子,我也不敢教唱什么,怕她伤了气,只是她要听什么,我就唱什么吧。她很爱听我的《西施》。她很记挂你,嘴里总提着你,还说如果见到你,要和你说,常常去看看她。」

宣怀风听得非常内疚,后悔这些天都没有去看姐姐,让她挂心,忙道,「请你和她说一声,只要能请到假,或明日,或后日,我一定去看她的。」

白云飞好笑道,「你们这姐弟俩,打隔空战吗?公馆里都有电话,就不能说一声。她让我给你带话,你又让我给她带话。」

宣怀风失笑道,「果然,我糊涂了。不麻烦你,我自己打电话去约。」

白云飞说,「年太太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一边说,一边眼睛越过宣怀风肩膀,只往宣怀风身后瞥。

宣怀风一转身,原来白雪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站在他身后了。

白雪岚问,「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宣怀风问,「我明天要去探望姐姐,你准不准假?」

白雪岚说,「当然准。不许你宣副官的假,我这个海关总长还想不想当了?我不怕你造我的反吗?」

宣怀风见他当着白云飞的面,玩笑开得如此露骨,大感吃不消,转头去看白云飞。

白云飞却装作和来客中的熟人打招呼,把脸别到一边去了。


白雪岚是个忙人,和宣怀风说笑几句,又被别的客人请过去,不得不应酬,只得依依不舍地抽身走了。

他一走,白云飞才转回头来,看宣怀风望着他,似乎在踌躇这样丢下他是否合适,解人地笑道,「你忙你的。我荷花也赏了,美食也品尝过了,该回去了。这个钟点。」

习惯性地翻手,往腕表上瞅了一眼,却又立即想起什么似的,把手垂了下去。

宣怀风一瞥间,已经瞧见他手腕上是空的,只肌肤上淡淡一圈印子,那是常戴手表的人脱下手表后常显出来的。

再一瞧白云飞脸上,竟有一抹微微的淡红。

宣怀风便明白了两三分,走前一步,说,「你要回去了吗?我送送你。这么晚了,外面又乱,别叫huáng包车,让司机送你吧。」

说着,陪着白云飞从客厅出来,朝着大门那头去。

过了大半个前院,把灯红酒绿的喧闹都丢在身后,夜的静谧包围了默默走路的两人。

宣怀风放慢了脚步,缓缓地问,「那手表,又是令舅的所为吗?」

白云飞说,「别错怪他。这次是我自己,一个熟人新送的,因为家里有些急用,我想着先押几天缓一缓。」

说完,捂着嘴,连连咳嗽起来。

宣怀风关切起来,「你病了吗?」

白云飞咳完了,掏出一条白手帕拭了一下,摇摇头,低声说,「不碍事。我打算再养几天就登台,天津那头新来了几个不错的角,听说天音园的经理打算签。不唱,人家不会帮我留着空台子。再说,总要挣那每月包银。」

宣怀风听他这样说,心里不免觉得惨淡。

想起白云飞也是富贵出生,一失了父母,便凄惨到这境地,不免联想到自己当日,被二娘抢了家产,流落到北京来,又受姐夫的羞rǔ,然而自己又比白云飞好一些,没有吸毒薄情的舅舅舅母,还遇上了白雪岚……

想着想着,就停了脚步,站在晚风中。

白云飞反而笑了,「别做这副感慨的模样。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唱戏的也和别的行当一样,不登台就拿不到薪水,并没有不平等之处。何以如此,反而显得我似乎需要同情了。」

宣怀风蹙眉道,「你说什么同情不同情的,我就不好开口说什么了。我知道,白雪岚心里,总当你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该有朋友之义,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或者家里有急用,或者要看病,不应不和我们说。难道你和当铺的老板,反而比和我们更有jiāo情?」

白云飞一怔。

他从来不知道宣怀风也如此有说话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