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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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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监狱长听了,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宣怀风因为huáng万山的伤,没时间耽搁在嘴皮子上,便说:「这样吧,总长虽然不在,我是海关总署的官员,总也有点信誉。我先写一张纸条在这里,人,我还是要现在带走。」

在邢监狱长心目中,这海关总长的副官,就代表着海关总长,宣怀风写纸条,倒和白雪岚亲自写没什么两样,反正huáng万山也不是什么要紧大罪,证据模糊,在可抓可放之间。

邢监狱长说:「那很好,就这样办吧。」

宣怀风毫不犹豫写了一张纸条,说明在押犯人huáng万山由他本人做保,因伤带去就医云云。

这才让huáng万山得了自由。

huáng万山腿伤得厉害,连站都站不住,宋壬把长枪解下来jiāo给另一个护兵,一蹲身,把huáng万山背了,承平在一旁虚虚扶着。

一行人匆匆出了监狱大门,上车就叫司机往德国医院去。

 


第四章

huáng万山的脚委实走不得,到了医院,宋壬当仁不让,还是他这个大个子背了huáng万山进屋子里头,其余人都脚不点地地跟进去,被一个穿白褂子二十来岁的护士横眉竖眼地拦住,说:「gān什么?gān什么?都拥进来,大夫怎么做事?到外头等。」

可谓一「护」当关,万夫莫开。

众人在医院里不敢和治病救人的人物杠起来,老老实实被她轰出来,都站在走廊上等。

一时无话,安静得喘气都觉得有些憋闷。

两边雪一样白的墙夹着走廊,偶尔左右一望,觉得那颜色很苍凉不祥。

不一会,一个大白褂口袋上插了一枝钢笔的男医生慢悠悠走过来,大家赶紧都把头抬起来,那医生说:「不急,不急,你们中国人就是没耐性,我先见见病人。」

说完推门进去,又立即把门关上了。

承平愣了半晌,哭笑不得,说:「什么你们中国人?这一位黑头发黑眼睛,皮肤也是huáng的,难道就不是中国人?学了一点洋人的医术,就以为自己是金发碧眼的洋人了。」

往地上啐了一口。

宣怀风没和他搭话,把肩轻轻挨了墙,只管等着里头的消息。

打了一夜麻将,又一大早闹出这档事,不免jīng神不足,趁着现在无事,歇息一下。

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宣怀风睁开眼睛,头一偏,看见林奇骏一身西装革履,潇洒倜傥地正朝他走过来,欣喜道:「我还以为看错了,真的是你?」

话一顿。

又关切地问:「怎么到医院来了?身子不舒服吗?三番几次叫你小心身体,你全当耳旁风。」

一边说,一边走得更近,贴上来打量宣怀风的脸色。

宣怀风怔了怔。

上次两人在白公馆见面,很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林奇骏可以说是拂袖而去。但他这人,偏有性格上的一个好处,从不记着过去的不高兴。

从前相处的时候也是这样,读书时有吵架斗嘴,生气着分开的,下一次见面,就径自烟消云散了,彷佛从未生过气一般。

对方如此大度,又是许多年的朋友,宣怀风便也和颜悦色,打起jīng神和他说话,「我很好,是我一位朋友,出了事故。」

低声把huáng万山被抓,他们如何得了消息,如何去监狱要人,大致说了一下。

林奇骏听了,也不由气愤,说:「现在的警察,真是太无法无天了。抓了就抓了,公堂上说道理分辩也无妨,怎么就打断人家的腿呢?不行,这事该公布出来,让社会舆论评价评价。」

宣怀风说:「万山自己不就是社会舆论家吗?就因为舆论多了,才惹出这事。他这事,我们这些朋友日后自然是要帮他追究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他的腿要保住。」

林奇骏说:「那是。」

宣怀风问:「你怎么来医院了?病了吗?」

林奇骏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好端端的,做什么咒我?」

看了宣怀风一眼。

那眼神一半儿忧伤,一半儿酸涩,像柔软的毛针,冷不丁扎在肉上。

宣怀风和他眼神一触,立即别开了,说:「你是读过新书的人,还信这些咒不咒的话?我是关心,才多问一句。你要是不高兴,那好,我以后不敢问了。」

他从前对着林奇骏,无论如何都是肯迁就的,绝不会为了一句话就说出硬话来。

现在这一硬,林奇骏一方面,心里酸酸楚楚,有物是人非之叹,另一方面,却觉得今日之怀风,比往日之怀风更多了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冰山般的高贵,彷佛雨下池塘里傲立的箭莲,更引人入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