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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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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她回过神来,睁大眼睛看着虞太太。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呀?”虞太太笑嘻嘻的问。

“哦,这——”她的脸红了,想起林维之。林维之,维之,维之,维之——也曾海誓山盟,也曾互许终身,也曾共享欢乐,也曾计划未来——可是,维之,维之,你人在天涯,心在何方?她的脸色由羞红而变成苍白了。

“知道吗?”颂蘅摇撼着母亲,仍然像小女孩似的搓揉着母亲。“佩吟是我们这一群里第一个交男朋友的。她念大一的时候就和工学院那个林维之恋爱了,大三就和他订婚了——那时候,何子坚还没认识我呢!”

“哦!”虞太太的笑意加深了。“原来你早就订了婚啊?那么,怎么还不办喜事呀?”

“人家林维之在国外呀!”颂蘅说。

“国外?”接口的是颂超,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佩吟,看着她那由红变白的面颊,看着她那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他在国外做什么?”他粗鲁的问。

“念书!念博士!”颂蘅瞪着颂超:“人家可不像你这样没出息,林维之发誓要拿到博士学位才结婚!”她转头对着佩吟,收起了笑,认真的问:“真的,佩吟,他的书到底念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回国的打算?依我说啊,有个硕士学位也可以对家里交代啦,你还是写封信催他回来,把大事办一办,我急着要喝你的喜酒呢——”

“是啊!”虞太太接口:“你们这一代的女孩子,谈到结婚都像谈到坐牢似的,躲得个快!我像你们这个年龄呀,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

佩吟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觉得这屋里那么多人,那么多说话的声音,那么嘈杂,那么乱哄哄而又笑语喧哗。她头昏,心脏绞扭,双手发冷——她再也坐不住了。忽然间,她就站起身来了,很快的,匆匆的,像要逃避什么似的说了句:“对不起,虞伯伯,虞伯母,我要回去了。”

“干嘛?”颂蘅一怔。“多坐坐,咱们还有好多话要聊呢!”

“不了。”她勉强的笑笑。“改天吧,等你渡完蜜月再说。我还要回去改卷子,明天一早还有课。”

“等一下再走,”颂萍热心的挽留着,看看手表:“坐到十点钟,我们也要回家,可以用车子顺路送你回去!怎么样?”

“不,不,”她慌乱的摇着头,虚弱的微笑着:“我真的回去还有事!”

“这样吧!”颂超突然跳起来说:“我送你一段路,我正想出去散散步。”佩吟看了颂超一眼,那傻小子一脸的天真,眉间眼底,仍然稚气未除。她忽然想起弟弟佩华,假若佩华不死,今年大概也这么大了。她深吸了口气,摇摇头,不能再想佩华了。否则,她总有一天,会变得像母亲一样,整个精神崩溃,想到这儿,她就不自觉的浑身掠过一阵寒颤。

终于,走出了虞家的大门。街道上,那凉爽的,暮春时节的风,带着轻寒对她扑面而来,她再深吸了口气,好像有什么无形的重担,正压在她胸口上,使她无法呼吸,无法透气。虞颂超走在她身边。一反在家中的“淘气”,他走在那儿,出奇的安静,只是不时悄悄的、默默的看她一眼。他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什么心事,由于他那么安静,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佩吟都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然后,忽然间,他的话就鲁莽的冒了出来,一下子打破了寂静的夜色:“他——根本不想回来了吧?”

“什么?”她一惊,蹙起了眉头,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你说什么?谁?”

“那个林维之,”他盯着她。“他并不想回来吧?他拿不到博士学位?也不准备回来了,是不是?”

她站住了。慢慢的,她转过身子,抬起头来,正视着他。正视着这个大男孩子,正视着这个若干年来,在她生命里根本不存在的男孩子。她凝视他,从那睫毛深处凝视他。街灯正照在他脸上,月光也照在他脸上,他的脸是一片坦坦然的真挚,那对大而亮的眼睛,像两面小小的镜子。她几乎可以在他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反影。当你面对一份真实的时候,你就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你怎么知道?”她问。

“我有三个姐妹,”他认真的、坦率的说:“我是在女孩子堆中长大的,我看惯了姐姐们的欢乐和幸福。每次,当她们谈到婚姻和男朋友的时候,她们的眼睛就发光了——而你,你没有。你很烦,你很忧愁。所以,我想——那个林维之,他是不会回来了。”

她的睫毛闪了闪,睁大眼睛,她不很相信似的再去看他。不可能的!她没有被虞家三姐妹看透,却被这稚气未除的男孩子所看透了!她深刻的去打量面前这张脸,她只看到一份最最坦白的直率,和一份最最真挚的关怀。这使她又闪电般的想起佩华,假若面前的男孩是佩华,她也一定瞒不过他的。想到这儿,她觉得眼眶湿润了。她垂下眼睑。

“你对了。”她喑哑的说:“他不会回来了,即使他回来,也不是我的了。”

“怎么说?”他追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