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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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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妈妈。”她仓促的回答,几乎没有经过思想。“她打碎了热水瓶,我又正好跌在热水瓶的碎片上。”

“哦?”他紧盯着她,非常关心的。“很严重吗?”

“缝了十一针。”她轻声说:“医生说会留一条很难看的疤,因为——”她迎视他,在他那温存的注视下,怜恤的注视下,几乎是心疼的注视下融化了。“因为——”她呐呐的说着:“我没有好好休息,伤口——已经——已经发炎了。医生说——医生说——”她没有说完她的话,因为他的头俯了下来,盖在她的唇上了。她又有那种晕眩而昏乱的感觉,她又不能呼吸了,不能思想了,不能移动了——她又在反应他,本能的反应他,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的响着。他的头抬起来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停驻在她脸上,他的手捧着她的脸庞,他用大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下巴。

“中午我来接你去吃午餐,”他说,声调很温柔,却很肯定,习惯性的,有他那种半命令的语气。“然后,我们去一家大医院,好好的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她凝视他。他知道她无法抗拒他的!她想。他知道当他要一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是他瓮中之鳖了。他甚至不避讳老刘,而老刘也居然镇静如常,想来,他在车中吻女孩子,也是家常便饭了。她咬咬嘴唇,她很生气,她生自己的气,为什么对他如此坦白?为什么要说起受伤的真相?为什么要博取他的同情?她有没有要博取他的同情呢?是的,她内心深处有个小声音在答复着;是的,她是的。

车子停了,停在她的校门口。“就这么说定了。”他说:“你几点钟下课?”

“十二点。”她虚弱的回答。

“那么,就十二点正,我的车子会停在这儿。”

哦,不行!她忽然想起虞颂超,颂超说好来接她的。说好陪她去换药的——而且,你不要像个小傻瓜吧!你不要以为你是被王子看中的灰姑娘吧!你昨晚可以毅然逃开,今天却要俯首称臣了?“不行!”她说了,声音冷冰冰的,空荡荡的。“中午我有约会。”

“有约会?”他锐利的看她,不相信的。“什么约会?”

他以为我在撒谎。她想。他以为我是没有人要的。他以为我早已被男友遗弃,他以为我是个寂寞的老处女,他以为只要他一伸小指头,我就会倒到他怀里去,他以为他魅力无边,有钱,有势,又是个美男子——

“他叫虞颂超!”她冲口而出,完全没有理由要说得这么详细。“他在中台建筑公司当工程师,是虞无咎的儿子——他会来接我,去吃饭,和——看医生。”

他死命盯着她,他的眼神古怪。

“是吗?”他哼着问。“虞无咎?我认识他,他的儿子好像只是个孩子。”

“对你或者是,对我不是。”她挺直了背脊。“他大学都毕业了,受完军训了,他已经二十四岁了!”

赵自耕狠狠的咬了一下牙,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要逃开他,怪不得她要拒绝他!二十四岁,二十四岁距离他已经很遥远,他刚好是二十四倒过来写的年龄,四十二岁!你有什么能力去和小伙子竞争?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是翩翩美少年吗?他一下子打开了车门。“那么,再见!”他僵硬的说。声音里,不由自主的带着神气呼呼的味道。她跨下了车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他砰然一声,就重重的关上了车门。对老刘大声的交代:“去办公厅!”

车子“呼”的一声往前冲去,他下意识的再抬头从车窗里向外望。她并没有走进校门,站在那儿,她对他的车子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那瘦削的面庞,那修长的身子,那件浅黄格子布的衬衫,那随风飘荡的长发——她像他窗台上那盆袅袅婷婷的金盏花——车子开远了,金盏花不见了。他咬紧牙关,靠进坐垫里。去他的金盏花!他愤愤的想。她没有露露的明艳,没有云娥的娇媚,更没有琳达那种撩人的风韵——她瘦瘦干干的,既不美又不风流——他拍拍前座,大声说:“不去办公厅了,去莲园!”

车子“呼”的一声,急转弯,转了一个方向。

他仍然咬紧牙关,愤愤不平的想着;她只是个女教员,她自以为了不起!那么高傲,那么自信,那么咄咄逼人!那么不肯屈服,那么带着浑身的刺,去他的金盏花!她像一朵高砂蓟!高砂蓟,这名字好像是纤纤告诉他的,一种全是针刺状的花朵,只因为那花特别古怪,他才记住了这个古怪的名字。纤纤,他想起纤纤早上说的话了:“一般老师是用‘知识’来教我,韩老师是用‘心’来教我!”他一怔,拍了拍前座,他叹口气,嗒然若失的说:“老刘,还是去办公厅吧!”

车子再度转了方向。

§第九章

虞颂超买了一辆新车子,不是摩托车,而是一辆福特的“跑天下”。这辆车是由大姐颂萍、二姐颂蘅、和母亲虞太太凑出私房钱来代他买的。本来,依大姐夫黎鹏远的意思,要嘛就不买,要买就买好一点的。福特新出产的“千里马”,应该比“跑天下”要好得多,但是,虞颂超一本正经的说:“拿你们的钱买汽车,我已经够窝囊了,还坐什么好车呢?这买车的钱,算我借的,只要我的设计图被采用,我就有一笔很大的奖金,那时我就可以把钱还你们了。所以,千万别买贵车,本人穷得很,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