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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你拿我的照片当桌面?”

“难道我还能拿其他人的照片当桌面?”

他惊讶地望着言晟,微张着的唇轻轻颤抖,眼中光影闪烁,脸颊上的红云掠过眼角,带出一勾起cháo的chūn水。

他紧紧抓着睡裤,手心的汗浸透了柔软的布料。

他听见很多细小入微的声音——冰河裂开第一道fèng,野花撑开第一片粉色的瓣,小shòu挣扎数日终于睁开眼睛,成片的萤火虫掠过辽阔的原野。

他在心里问:为什么?

言晟捂了捂他尚未完全消肿的脸,“很意外?”

他茫然地点头。

“你桌面不也是……你以前的桌面不也是我们的合照吗?”

他怔怔地眨眼。

思绪纷繁,难以理清。

这明明是两件无法相提并论的事。

在上次分手之前,他一直用与言晟的合照当桌面,但那是因为他爱言晟。

可是言晟……

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不一样。”

“一样。”

他心cháo翻涌,焦急又难堪,声调也抬高了几分,“不一样!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喜……”

是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爱你!

过去说了无数次的话,此时却堪堪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激动地看着言晟,经年的委屈层层叠叠挤压在眉梢上,像即将压垮枝丫的厚雪。

言晟拇指捋着他的眉,半分钟后轻叹一口气,用另一种方式替他说完了难以启齿的告白。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不爱你?”

第27章

季周行忽地站了起来,眼中的光泽变幻莫测。

震惊像一抹浓郁的黑,讶异像深邃诡异的蓝,不信似死寂哀伤的灰。

而尚未破土而出的惊喜与极乐像星星点点的银与璀璨的金。

他的眼里,流淌着黑暗却光彩夺目的星河。

言晟抬手想扶住他,他却如触电般躲开。那警惕又胆怯的模样,像一只重伤未愈、靠着本能躲避猎人的豹子。

可是漫漫寒冬,冰天雪地里,只有猎人的家里有摇曳的火光,有足以果腹的食物。

它害怕火,更害怕猎枪,可它饥肠辘辘,又累又痛,如果无法及时找到食物和dòngxué,它很快就会长眠雪中。

背着枪的猎人过来了,步伐沉重,如死神的足音。

它匍匐在雪地,伤口处流出的血开出一朵没有生命的花。它想飞奔逃命,可是腿脚瑟瑟发抖,别说跑动,就连站起来都不是一件易事。

它眼睁睁看着猎人走近,眼中满是惊慌与无助。

猎人蹲了下来,沉默地打量着它。

它逃不掉了,于是摆出臣服的姿势,不求猎人救它,只求猎人放它一条生路。

猎人叹了口气,从肩上取下猎枪。

它发出一声颤抖的悲鸣,以为枪口即将对准自己的眉心。

猎人动作一滞,诧异地看了它一眼,轻声问:“你嚎什么?”

它睁着一双写满悲伤的眼,慢慢将头贴在雪地上,悄声呜咽。

——求你放过我。

猎人将猎枪放在地上,转而取下背上的行囊。行囊很重,在雪里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它不敢抬头,只好抬着眼皮,小心翼翼地偷看。

它嗅到了ròu的香味。

猎人从行囊中取出一根刚从市集上换来的ròu肠,递至它的鼻子前方。它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猎人,听猎人说:“快吃。”

它饿了太久,láng吞虎咽。

猎人站起身来,重新背上猎枪,却将行囊留在雪地里。

猎人走了。

它茫然失措地看着猎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行囊,不由自主地向行囊靠近一步,又靠近一步……

行囊里还有ròu肠,它用爪子刨了刨,又将鼻子抵了上去,却终是没有打翻行囊,偷吃ròu肠。

雪下得更大了,它舔着伤口上的血,又一次以为自己快死了。而雪夜里却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风声中夹杂着他沉稳的足音。

它立即坐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在风雪中撕开一道口,身后是一辆粗糙的板车。

它又发出一声嚎叫,他弯下腰,费力地抱住它,将它放上板车,再背起行囊。

那是它第一次被人抱住,第一次知道怀抱竟可以如此温暖。

最冷的冬夜,chūn天绽放在漫天飞雪中。

季周行单手撑在椅背上,双腿因为疼痛而轻轻颤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刚才正是这只手,重重推开了言晟。

他一时有些失神,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言晟已经上前一步,站在离他极近的地方。

言晟再次抬起手,这回不给他任何挣扎的余地,揽住他的肩膀,猛一用力,将他搂入怀中。

胸膛相撞的一刻,他骇然地睁大眼,如同那只被困在雪中的豹。

言晟轻抚着他的背,贴在他的耳边道:“季周行,我喜欢你,我爱你。”

chūn风拂过眉梢上的雪,雪化作冰凉的泪,纷纷扬扬落下。

他十指微颤,陷入短暂的晕眩。

眼泪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滑过脸颊,他却固执地守着过去十年深植在心头的偏执。

——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是喜欢?

——怎么会是爱?

他想挣脱开来,可是言晟的双臂太过有力,禁锢着他,束缚着他,他根本无法动弹。

言晟的手指cha入他的发间,再一次将蛊惑渡入他的神经。

“我喜欢你,我爱你。今后你想听多少次,我就说多少回。”

他喉咙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吼,湿润的睫毛下,一双美目清亮若清晨最亮的星。

这句话他盼了十几年,如今真正听到,却觉得有些失真,甚至有些可笑。

然而最可笑的是,他竟然仍会因为这句话而惊骇,而狂喜,而无措,而满心期待。

爱被烧成灰烬,其下却有挣扎求生的青糙。

qíng花败落跌入淤潭,最后一片残瓣却自始至终不肯化作黑色的泥。

cháo水褪去,留下满目的荒凉与破败,可来年chūn至,又涨起一池粼粼的chūn水。

言晟捧着他的脸,吻落在他的眉心。

雪中的豹以为子弹将穿眉而过,猎人却只是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它的前额。

手心的温度,如唇一般温热。

他又惊又急,慌不择言,哑然地问:“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啊?”

害怕只是一句漫不经心的安抚,害怕只是又一次恶作剧般的玩弄。

言晟抚开他的额发,将他关进自己的灼灼眸光中,“因为我对你有企图。”

无数金色的光在脑海中穿过,那些光像阳光下细长而柔软的蛛丝,拉着他风驰电掣般地飞奔。

他混乱不已,重重跌落在一张铺着凉席的chuáng上。

光变成了泛huáng的旧色,窗外传来聒噪的蝉鸣,日光透过树荫洒入室内,他抬起头,看见言晟正站在chuáng边。

那是18岁的言晟。

记忆发出日历簌簌翻飞的声响,岁月凝结成斑驳的尘埃,他听见当年的自己以一种近乎讨好的声音道:“哎,你对我有企图多好啊。”

12年,是一段多长的时间?

足够chūn花盛开十二轮,败落十二轮。

足够夏蝉轮回十二世,死去十二次。

足够秋叶回归大地,冬雪汇入江海。

今年的花记不得去年的蝶,来年的蝉不识今年的叶。

秋叶忘却了树枝,而冬雪遗忘了天空。

可人,却记得远隔12年的那句话。

疼痛刻骨铭心,而念想热烈如昔。

他嘴角颤抖,心跳快得承受不住,想要相信,却不敢相信,所以半天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别开玩笑了。”

言晟拧眉看着他,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言晟忽然将他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一刻,他背脊一绷,喊道:“你gān什么?”

言晟没说话,走出书房,回到客厅,将他放在沙发上。他又看到了那个礼盒,灼热的心脏悄悄紧了一下。

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言晟亦看向茶几,眼神一顿,迟疑几秒后取出礼盒,出神片刻,轻轻揭开盒盖,取出那一块闪闪发亮的表。

他眼角一抖,手腕已经被抓住。

他看着言晟将那块表戴在他的手腕上,明明是冰凉的金属,手腕却被烫得有如着火。

筋ròu为薪柴,热血为火油,火势燎原,刹那间袭遍四肢百骸。

他木然地看着手腕,声音堵在喉咙,沙哑地问:“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