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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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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凤楼命人打开盒子看,里头整整齐齐一沓银票,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依官场上的惯例,当抵得起一条人命。

“严大人您别见怪,我家大爷是个慡快人,不好那些虚头虚脑的。”那小厮生得好一条油嘴滑舌,跟那位孙家大爷如出一辙的甜蜜笑容,“我家大爷说了,咱家虽住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但是外头,尤其是京城官面上的规矩,咱家还是知道的。”

查孙家的案子不难,他们做得太大胆,连遮掩形迹线索也懒得费功夫,简直可说是光天化日之下qiáng取豪夺。难就难在这些笑脸,和那句举重若轻的“我家在京城的舅父“上。

连那位自来都没把自己名字记对的张知府也特意差人来告诫:“严大人,你为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事就是这麽回事,别问为什麽,也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先想想自己。你呀,要是真的忍不住要想别人,那你就想想我。陈大人目下在刑部可红著呐,到时候上头若是追究,你的罪责本府也得给你担一半……”

查案时顶著压力顶著笑脸好歹熬过来了,到问案时便成了一出笑话。原先找著的证词远不止这些,可是一听说要上堂,有人就退却了。

勉qiáng说动了几个,到了堂上却又一个接一个地翻供,看见的说没看见,明明看清的说看错了。非是人性泯灭,只是情势迫人,人人总要在开口前为自己为家人好好想一想。

审到最後,严凤楼几乎不敢去看堂下那位苦命老父的脸,生怕一见他的涕泪jiāo加,自己就真的撑不住了。

顾明举登门的时候,严凤楼正在书斋里发呆,满头满脑还是升堂前後的一幕又一幕。午後的阳光才刚好了一阵就让一片乌云给罩住了,天yīnyīn的,起了一阵凉风,却迟迟不见落雨。风透过敞开的窗子chuī进来,桌上的书册被翻得“哗啦啦”地响。

“今日公堂上一见,严大人风采依旧啊。”

轻松的调笑声在一片寂静里传进耳,严凤楼闻声回头,看到了倚在门边的顾明举:“你来gān什麽?”

“严大人。”他口中尊一声“严大人”,人却还依旧懒洋洋贴著门框,提著鸟笼,逗著鸟儿,全然不见一点正形,“你是七品南安县丞,我是正四品中书侍郎。见了我,你至少该起身向我行礼。”

他说得一本正经,好似学堂里的夫子手把手教著方入学的幼童。

心情本就抑郁,见了他,更添一层烦躁,严凤楼扭过头去不愿同他làng费口舌。顾明举见了,垂头无声笑一笑,举步走到书桌前:“啧啧,我走过那麽多府县衙门。按理,你这南安县不是最穷的,但是你这县丞府是我见过的最寒酸的。书架上的书多得放不下,你也不该放地上。就算无钱请人做个新的,至少也该找人把这旧的好好修一修。”

严凤楼恨声冲说他一句:“寒舍简陋,委屈了侍郎大人。”

他煞有介事地摇头,隔著一张小小的书桌俯身探到严凤楼面前:“凤卿,过了这麽多年,你的脾气还是没变。”

话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感怀似追忆,又似嘲弄。严凤楼冷冷道:“顾侍郎听风说雨的本事不是人人都会。”

不知该赞他好涵养还是该说他真虚伪,顾明举的脸色始终不变。只是目光忽然下落,移到了桌上已经凉透的饭菜上:“就算被人欺负,也不该不吃饭啊。我看,不如让飘雪姑娘拿去热一热吧。”

似乎早知身後有人,他捧起托盘徐徐转身,一脸和煦笑容。严凤楼不由自主随著他的动作望去,一身红衣的飘雪不知何时站到了门槛外。

顾明举道:“闻名不如一见,飘雪姑娘比传闻中更动人。”

飘雪也是笑,盈盈走到跟前将托盘接过:“顾大人也比传闻中更俊朗。”

不待顾明举回答,她轻移莲步款款而去。顾明举再度回头,笑容中显出一丝虚假:“赴任途中还能救得不愿为娼的青楼女子,凤卿,你的桃花运当真出乎我的意料。”

“这也能让你感叹麽?”严凤楼忍不住嗤笑他的夸张,“论风流,我哪里能同你并提而论?”

传闻中,官场上chūn风得意的顾侍郎,情场上也是一帆风顺得叫人眼红。梨园里的头牌、青楼中的花魁,说是走到哪儿,哪儿就有红颜知己:“顾侍郎哪怕什麽都不会,光靠一张漂亮的脸就能傍著女人吃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