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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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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凤楼把四散在桌上的公文一份一份拾起,抚平褶皱,仔细折叠,按著顺序一册册码在手里,然後整整齐齐放回左手边。

那篇写到一半被打断的公文还铺在面前,严凤楼重新压过镇纸,舔过笔锋,抬手悬腕,执著笔想把那个才写了两笔的字补上。谁知,笔杆凝滞,脑中空空如也,突然间就想不起来了,连同之前已经打好的腹稿都忘得一gān二净。

雨一阵接一阵地下,檐角的铜铃被风chuī得“叮叮当当”,半阖的格窗“嘎吱嘎吱”作响,不安分的鸟在笼里上蹿下跳。

锁紧眉头几番认真思索,心胸肺腑一团乱麻,那个写了一半的字还是没补全。这公文是写不成了,按照顾明举说法,本来就不该写。

索性搁了笔,闭上眼,靠坐在椅上想要好好静一静。一个人的书房里,脑海里翻腾来翻腾去脱不开那张始终不曾忘记过的脸,当年的,现在的,按照传闻勾勒的,亲眼所见的,近的,远的,看著自己的,望著别人的,形形色色千变万化,从五年前到五年後,却自始至终是那张脸,那个名,那个人。

严凤楼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地,恍如擂鼓。原来再假装不在意也骗不了自己,他严凤楼永远斗不过顾明举,只消对方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轻如无物的亲吻,人前刚正端肃的南安县丞就能被搅得心烦意乱溃不成军。

被顾明举说对了,五年了,他严凤楼一点长进都没有。

“凤卿,我可不可以说,其实你不恨我?”一吻过後,他这麽问,还是维持著那张永远让人猜不透的笑脸,眼中眸光闪烁。

恨不恨?他不问,严凤楼自己也不知道。一如那句“我喜欢你”,他们之间从来都不说这些的。纵使是在如胶似漆耳鬓厮磨的时候,他或是他也终不曾将这两个字诉诸於口。

“大人……”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严凤楼睁开眼,看到了门边的杜远山。书桌与门槛尚有一段距离,那个有著青涩脸庞的高个学子却止住了脚步,不知被什麽束缚了手脚似地,拘谨地不肯再向前。

“是远山啊。”他直呼他的名,收拾起一脸茫然的神色,倾身上前亲切唤他。

出自南安书院的县丞向来对书院学子照顾有加,杜远山是本届学子中的佼佼者,因此更得他青睐,“近来公务繁忙,你我很久不曾一同谈文论道了,来,先来说说,你最近又写了什麽好文章。”

“大人,学生是来问你一件事。”像是下定誓不回头的决心,杜远山方触及他的目光便急急忙垂下头把视线死死地钉在了鞋尖上,“大人你、你……”

“我?”他好奇。

他却迟疑了,握紧双拳苦苦压抑:“学生知晓这是大人的私事,本不当问。可是、可是……”

他嗫嚅著,恨不得把一张脸全数埋进胸膛里。

雨水声声,桌上的白纸被风chuī得“沙沙”作响。

“哦?你想问我的私事。”现今的学生果然不能同自己当年相比,那时,巧辩机敏如顾明举也不敢轻易去探询夫子们的私事,更何况是一县之丞。

严凤楼越加觉得有趣,宽厚笑道,“莫不是城中起了什麽关於本县的传说?你但问无妨,我绝不去府上告状。”

“我、我……”他双拳一紧再紧,自来耿直坦诚的少年屏住一口气突然大胆抬头,“大人与那位顾侍郎究竟有何渊源?”

出乎意料的提问,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会从这个一心向学的学生口中问出,严凤楼不禁讶异:“远山,你何出此问?”

随著话音落下,积攒了许久许久的勇气已经散了。杜远山挣扎著想要说出那难以启齿的一幕:“方才,学生本想来拜见大人,却在书房外,看见、看见……那位顾侍郎,他、他……”

他说不下去了,像个无措的孩子似的,双脚紧紧贴著门槛,浑身上下都是僵的。严凤楼看到他被雨水淋湿的肩头,显然,他在雨里徘徊过多时:“你看见他吻我。”

“……”杜远山半张嘴愣住,不敢相信向来为自己所敬重的县丞会如此坦然地说出之前的场景,口气平静仿佛是在叙述屋外的雨。

第五章

人都说,年老之後最容易记起从前,一星半点过往云烟就能泛起无边无际的感怀追忆。眼前的学子瘦瘦高高,一张不经风霜的稚嫩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