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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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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凤楼每天忙忙碌碌,时常饭还没完全咽下就又急匆匆出门。只是书房里那只八哥他还jīng心照料著,添食喂水从不假手他人。

飘雪有时会见他冲著廊下的鸟笼发呆,想要悄无声息地走近几步,却被他灵敏地察觉。男人仓惶地回过脸来,眼底还残存著不及敛去的伤感。

所幸,那个恨不得将顾明举抬进祖庙奉养的张知府近来居然也不再派人来过问顾侍郎在南安的近况。否则,飘雪当真不知,严凤楼要如何上报近些日子来彼此间的互不相问。

这段时间送来县丞府的信件倒是多了起来。其中有几封送到府上时,恰巧严凤楼不在,便由飘雪转jiāo:“大人素来不是jiāo游广阔的人,怎麽近来多出这麽多应酬?”

严凤楼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些旧日的相识。”

她谨守本分不再多问,再有人来送信时便留心查问,其中一二封竟还是自京城而来。

那天傍晚,有人来到县丞府,指明要见严大人。

飘雪认得,他是顾明举的近侍,举手投足跟他主子一般目中无人:“我家顾大人有信要当面jiāo给严县丞。”

严凤楼当堂将信拆开浏览。飘雪细心地观察他的神色,他却镇静,隽秀的脸上丝毫不曾将情绪显露。

那晚,严凤楼说他乏了,早早就把卧室的灯灭了。飘雪站在他的房门外侧耳聆听,房内悄然一派无声。

午夜时,飘雪如常起身,带著两个小厮去查看府内各处的门扉火烛。路过书房时,门缝中微微透出一线烛光。她将灯笼jiāo给小厮,抬手叩门:“大人?”

门却并未关紧,因著她的叩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稍许。房内坐著严凤楼,原本应当早已入睡的男子穿戴齐整,长长的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进冠里。看样子,根本就不曾卧在chuáng上睡过。

飘雪站在门外轻声劝他:“大人,夜色深了,早点睡吧,明日你还要去县衙呢。”

他披了一身昏huáng烛光,眉宇间一抹淡淡哀愁,不知在桌後已坐了多久:“进来吧,飘雪。”

走近後才发现,严凤楼面前的书桌上,摆著的正是近日收到的信件,横七竖八地放在一篇方写了一小半的公文之上。他手里还捏著一封,许是太过用力,信封都皱了。飘雪在心里猜,是否就是那位顾侍郎差人送来的。

“你说过,你不喜欢他。”严凤楼的语气沈沈的,隐隐还夹带著一丝似有若无的苦笑。

飘雪想了片刻才想起这个“他”是指谁:“那位顾侍郎太讨人喜欢,所以反而叫奴家不喜欢了。”

她款款在严凤楼面前坐下,拿起烛台边的剪子剪灯芯边的烛花,於是昏昏暗暗的书房顿时亮堂了几分。

跃动的火光跳进严凤楼的眸子里,熠熠地闪出几分光亮:“我也不喜欢他。”

飘雪默不作声地听他往下说。严凤楼斟酌片刻,再开口时却突然换了话题:“他父亲是天佑二十一年走的,就在我们中举不久之後。”

“那时,我在许昌,他去的是桐州铭江,上任尚不足三月。”两地相隔不远,他们时常互通书信。那时候也真奇怪,明明都不是好罗嗦的人,提笔写起信来,竟是洋洋洒洒,白纸耗去一张又一张,怎麽也收不住。有好几次,不知不觉,一封信写去整整一宿。写的也不是要紧事,平日的见闻或是为官的烦恼,不知为什麽,连自己都觉得不值一提,偏偏就要写给他看。

“父亲生病的事,也是他在信里告诉我的。”笼里的八哥不安分地“喳喳”叫了两声,严凤楼起身从架上把鸟笼摘下放在书桌上,又往笼中添了些水,“他那个人,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他总说他应付得来,说他的上司如何倚重他,说他县内的百姓又如何爱戴他。长长的信纸上,他花一半篇幅来夸耀自己圆滑的处事手腕,剩下一半,则是用来不屑严凤楼那些杞人忧天的瞎操心。

“虽然他只随口提了两句,但是我知道,他其实很担心。只是人在官场总有身不由己……”

飘雪听得专注,不自觉往前倾了倾身子。隔了一豆烛火,严凤楼双眸幽邃,笑容里有著说不住的酸涩:“官场里,没有谁是甘愿默默无闻一辈子的。有些人输得一败涂地尚且不肯死心,何况是誓言要出人头地的他?”

官场里的消息传得最快。谁谁谁获重用,谁谁谁遭罢黜,朝堂里的圣旨还没念完,就已经是人尽皆知。同僚间常私下议论,同年的这些个进士里,谁因为家中显赫而留在了京城,谁又因为有个位高权重的叔父而谋了份肥差。还有谁,因为巴结上了哪家豪门而正自鸣得意。听著听著,看看别人再想想自己,再没有进取心的也会渐渐熬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