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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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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馆里的孩子都还小,年岁参差,却个个都是磨人的鬼灵jīng。他们都喜欢爱说笑的顾先生,因为顾先生从不迫他们背书,课堂上讲着讲着就抛开书册,同他们讲起外头世界的繁华。

他说,远在天边的京城其实不过如此,美则美矣,却并非人人都在里头住得快乐;又说,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并非只有富贵名利,皇权之下总有血池骨海。

孩子们都喜欢听他讲书册上不会写的趣闻逸谈,天资聪慧的天子、皇榜高中的状元、清如明镜的青天。

顾明举坐在教席后不满地抱怨:“你们这群心比天高的小鬼。”

孩子们一个劲地缠。他拗不过了,眯起眼,漫无边际地现编。那些熟悉的人和事该换了头面从他嘴里蹦出来,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平淡口吻。

家长们却都更喜欢不假辞色的严先生。

有他盯着,自己那个欠揍的小霸王就听话得多。上了这么多时日的学,好歹背会了一首诗,自己的名字写得不再像狗刨。

严先生学问好,人也长得好,最难的是性子好,不多话,不会花巧,多老实!多可靠!怎么爹娘就把我早生了两年,若是当嫁的年纪碰上他......

于是放学时分总有风韵犹存的这家婶子那家小姨在学堂外,一手拽过自己的小淘气没好气呵斥:“今天惹严先生生气了没?跟你爹一样不叫人省心的小讨债鬼,再敢欺负先生,老娘扒你一层皮!”

转过头却是花一般好看的笑脸,特意描的黛眉,刻意抹的胭脂,巧笑倩兮眉目嫣然。

“真叫你费心了,严先生。你这么费心叫我们怎么好意思哟?

来,这是下午刚做的梅子糕,不值钱的东西,你尝尝。要是喜欢,

我下次再做!哎哟,哪里的话?我们谢你还来不及,街里街坊的,

说什么客套话?一个大男人住在外头,没个媳妇照料,多不方便的。

哎哎,挤什么,挤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这个话还没说完,

那个已经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新鲜的蔬果,时令的佳肴,卖鱼的婶子拎来一个鱼头,

卖菜的大姐塞过来一篮青菜。

心思更好的也不怕被人听去,旁苦无人地拉起他的衣袖“严生先,我娘家还有个没出嫁的妹妹呢!长得跟我可像了,性子也一样,又贤慧又能gān,还会绣花儿。要多好有多好……”

她比画着自己水桶般的腰顾盼自怜“喏,跟我一样,杨柳细腰。”

周遭人等笑得前俯后仰。

扯起嘴角应付好一阵,学堂前的人才慢慢散了。

严凤楼捧着满满一怀的东西回过身,顾明举已经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的热闹“我的凤卿怎么尽招大姐大婶喜欢”?啧啧……”

毫不客气地把菜篮塞进他手里,严凤楼只用眼角看他“谁让你把没嫁人的都骗走了。”

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背后的男人亦步亦趋跟过来“哎,我可什么都没gān。人家长什么样我都没看清。”

越听越想笑,放缓了脚步让他跟上来,

两个人肩并肩一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子里“真的?”

“真的”

于是话题就莫名其妙地被扯到别的地方。

走着走着,走到家门口,顾明举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每天都是我跟你解释?”

严凤楼偷偷弯一弯嘴角,进屋“你愿意啊。”

屋子是租的,两个寒酸的教书先生还没积蓄买得起自己的房。

房东是个独居的寡妇,热情而好客。她早年死了丈夫,前些年女儿又嫁到了邻县。那里的县丞恰好就是杜远山。

严凤楼和顾明举唤她陈嫂。她满口答应着,空闲时,常过来帮着整理屋子,偶尔端过来两盆热气腾腾的饭菜。:“我老婆子一个,哪里吃得了这么多?给你们正合适。”

每月算房租时,总是想多给一些。陈嫂坚决的推辞。

严凤楼正为难,顾明举大模大样的从他手里接过钱,跟着陈嫂一前一后出了屋。

不一会,他又笑容满面地回来了,手里空空如也。“送钱也是门学问,你呀,要学的还多得很。”

严凤楼甘拜下风,对付女人这门手艺,顾明举是天生的行家。

陈嫂的女儿过上三五月带着夫婿和一双儿女回娘家来控望老母。每逢此时,红光满面的女房东定会摆上满满一桌菜。共享天伦之际,她不忘将严凤楼和顾明举也请去,“平日里都是你们不嫌弃我陪着我说话解闷,老婆子我也把你们当儿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