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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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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云依然靠在门边,暮色已经游过来了,天空早就暗了,暮色充满在花园里,那些月季,那些扶桑,那些冬青树——都变得暗幢幢的了。她望着那盛满暮色的大院落,一时之间,不想移动脚步,也不想走回那灯火通明的客厅,她只是这样站着,心里几乎是空的,几乎连思想都没有。

“你知道吗?可慧的话虽然有些孩子气,说得倒非常有道理!”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一个男性的低沉的声音,她的心不自禁的猛然一跳,文樵吗?你在哪儿?她迅速回头,要抓住这声音,于是,她发现,文牧正站在她身边,手里捧着她那只白毛小狗。她的心沉进了地底,眼光黯淡了。他们兄弟的声音真像啊。“进来吧!”文牧说:“门口很凉,风很大呢!”

她被动的、顺从的转身向屋内走去。

文牧递上了她的小狗。

“抱上楼去吧!”他低声说:“刚刚已经在地毯上闯过祸了。当心妈看到又要说话。”她接过小狗,对他感激的点点头。

“你叫它什么?”文牧好奇的问:“你你吗?”

“是尼尼。”她低语,想解释这两个字,想到威尼斯,想到小桥运河,想到缸多拉,她咽回了她那复杂的解释,变成了一句最简单的话:“尼姑的尼。”

“哦!”文牧怔着。她抱着尼尼,一步一步的挨上楼去。

§第三章

这是苏家的地下室。苏家有栋很漂亮的小洋房,有占地将近八十坪的一个地下室。这地下室平常放着乒乓桌和撞球台,是苏先生平时和客人们的娱乐室,所以还设有一个酒吧。今晚,他们拿走了乒乓桌也卸掉了撞球台,沿墙放了一排乱七八糟的靠垫充当椅子,酒吧台上放了一大缸冰冻的鸡尾酒(百分之九十八是果汁)。

屋顶上,吊满了彩带和花球,墙上也挂满了同式的彩带和花球。整个地下室被弄得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几乎有一百多个年轻人挤在这室内,又跳,又唱,又舞,又大声谈话——把夜色都舞活了,把夜色都唱活了——这是年轻人的世界,这是属于青春和欢笑的世界。

苏明穿了一身红,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室内穿梭奔跑着,招待客人,笑脸迎人,不断的跳舞,不断的笑。她并不很美,眼睛略小,嘴巴略大,身材也是胖乎乎的。但,青春和乐观是她最大的优点。她爽朗好客,热情坦荡,对每个人都亲切自然。因此,这些年轻人全做到了“宾至如归”,几乎是无拘无束的笑闹,几乎是笑翻了天,笑穿了那三层楼的建筑。

可慧在跳着狄斯可,正像她所预料的,她的舞姿那么出色,立刻引得好多男生跟着她团团转,排队“预约”她的“下一支”舞。徐大伟也不吃醋,一本正经的当起可慧的“秘书”来了。居然拿出一本记事簿和一支笔,帮可慧“登记”舞伴的秩序。表现得那么落落大方,而又把“护花”的地位踩得牢牢的,真让可慧有些儿啼笑皆非。

“埃及人”迟到了半小时,他们一共是五个男生,只有一副鼓和四支吉他,就不明白这么单纯的乐器,怎么到他们手中就会制造出那么炙热活跃的音乐。他们受到旋风似的欢迎,可慧敢打赌,就是汤姆琼斯来台湾,也不会比“埃及人”造成更大的轰动。高寒!唉!高寒!可慧望着他们之间那个主唱,那个被全校谈论的人物,被半数女生秘密(或公开)崇拜的对象。他站在那儿,身材就比别人高了半个头,抱着一支吉他,他们五个人全穿着最简单的红色套头毛衣和牛仔裤,每人脖子上都挂着一件代表自己的饰物。那么简单的打扮,反而更加衬托出他们的英风飒飒。尤其高寒。

高寒站在人群中央,他似乎才刚刚走进门来,站都没站稳呢,一个吉他音符已经从他手指尖端迸跳出来了。接着,更多的吉他声、鼓声就如激流飞湍般一泻而出,而高寒,他双腿微分,挺直的站着,把头发轻轻一摔,张开嘴就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我们每人快乐,因为我们能唱能跳又能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我们每人快乐,因为我们能爱能恨又能歌!”

哇呀!全场都狂叫了。全场都跟着唱生日快乐,因为“埃及人”是用“狄斯可”的节奏来弹的曲子,大家就跳起舞来,一面跳,一面跟着唱,把苏明围在中间,苏明乐得脸都红了,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她那一身红,使她像一朵盛开的圣诞花。

一曲既终,高寒丝毫不偷工减料,他热烈的拨弄琴弦,伸手一招,他的弟弟高望就站在他身后,他们用两支吉他,加鼓声的节奏,开始和音唱着:“谁能告诉我,活着为什么?六岁背书包,十六背书包,廿六书念完,成功岭上跑,卅六公文包,数数比天高。人生不满百,活着为什么?——”

一段间奏,他自己笑了起来,那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像两盏灯,像两颗星星——他的面容生动活泼,嘴唇厚得性感,牙齿白而整齐,那微褐色的皮肤和那头又多又乱又不整齐的头发,使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洒脱不羁的浪漫气息。他一直笑,似乎连笑声也成为间奏中的一种,然后,节奏一变,调子突然又轻快又活泼:“活着为什么?为了要唱歌!活着为什么?为了狄斯可!活着为什么?为了要活着!”他们一齐大声喊了句:“抛开那些无病呻吟和梦话吧,他妈的!”

怎么在歌声中还加上“他妈的”,可慧跳得汗都出来了,笑得腰都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