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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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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他们要过江,江对岸再走上五十里,就到青夷山了。

马车也要上渡轮,盛凛牵着谢西槐下马车,看船夫把马车弄到渡轮的货舱里去。

江很阔,晚风有些大,带着些水腥味chuī在谢西槐脸上,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变回了机灵又爱占便宜的谢西槐。他看看船夫,又看看盛凛,问盛凛:“你这几天对我很好啊,是不是在偷偷扣本世子的小花?”

“你不是不认吗?”盛凛牢牢牵着谢西槐的手,故意拆穿他。

近几日谢西槐怕自己突然疼了晕了,总要拉着盛凛走路,拉着拉着便也习惯了,信口胡诌道:“你定的小花规矩我当然是不认,可我自有一套规矩的。”

“哦?”盛凛给他面子,搭了一句。

“改天我得空,一一列出给你看,”谢西槐转着眼睛看盛凛,“如何?”

盛凛知道只要搭了谢西槐一句话,他就能自说自话到天亮,便敷衍地对他点点头。

“哎,”谢西槐却突然忧愁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盛凛转头瞥了他一眼,谢西槐兀自继续道:“就好像是在为一个义士饯行,带我吃最后一顿饱饭。”

话音未落头就被盛凛敲了一下,谢西槐看着盛凛黑如锅底的脸,捂着脑袋不说话了。

船夫将马车在货舱安顿好了,出来领着谢西槐和盛凛上船。

渡轮过江需要两个时辰,江上风波大,一走上去,谢西槐就觉得整个人都在晃,两人在靠窗的长椅边坐下了,谢西槐看着船窗外的低低的雨云和江水,问盛凛:“是不是要下雨了?”

盛凛看了看外头,道:“或许。”

他们沉默着在渡轮中坐了一会儿,乘客陆陆续续都上船来了,位子被坐了大半,船夫拔了锚,这就开船了。

船舱里人一多,空气浑浊了起来,谢西槐心中闷得慌,捋起袖子想散散热,一低头就看见了手臂上一块痕迹。

盛凛留在谢西槐身上的印痕都消去得差不多了,只有手臂上那块被盛凛吸出来的瘀血,转成了即将褪去的青huáng色,谢西槐小臂的皮肤极为细白,痕迹就显得很突出。

他心中一抖,静静把袖子放了下去,想把那羞人的印痕遮起来,却被盛凛握住了手腕,他拉过谢西槐的手,看着那片印记,还用手抚了抚,有些诧异地问谢西槐:“还没褪?”

谢西槐脸也红了,推了他一下:“还不是你。”

盛凛握着谢西槐的手臂,正好握住了那片瘀血,也不松手,“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谢西槐倒也没在意,只是心有余悸道:“这合欢蛊可太邪门了,我们后天总该能到青夷山了吧?”

“如无意外,明天午时就能到。”盛凛道。

“也不知……我还会不会那么痛,”谢西槐看着不远处一波打一波的江水,小声道,“若是再要那么疼,我还不如死了。”

感觉到盛凛抓着他手臂的手都捏紧了,谢西槐转头看着盛凛,认真地说:“只好加它八朵小花。”

“……”

谢西槐接触到了盛凛看弱智一般的眼神,gān笑两声才道:“本世子是苦中作乐,懂不懂啊?”

他就知道盛凛不懂,根本领会不了他这样阳chūn白雪的幽默,可怜!

下船时,天也晚了,好在渡口边就有客栈。

谢西槐坐船坐得昏昏yù睡,靠在盛凛肩上打瞌睡,船靠了岸,他半睁着眼捉着盛凛的袖子跌跌撞撞跟他他后头走路,不时就要撞到盛凛的背。

临江的客栈免不了有股cháo气,盛凛要了一间三楼的厢房,谢西槐又累又困,走到一半都想手脚并用爬上楼了,看看盛凛边上引路的小二,想让盛凛背上楼的句子都在嘴边了,终究还是自己走上了楼。

一进房,谢西槐衣服也懒得脱就躺进chuáng里,盛凛走过来问他:“很累?”

“好累,”谢西槐抱怨,“你也不知道抱我上楼,非要我开口求你。”

“下次再抱。”盛凛解了谢西槐的腰带,为他宽衣。

“那下次一定要抱。”谢西槐伸开双手,由盛凛把他的内袍脱了,白嫩的身子上隐隐还能见到些即将褪尽的qíng事留下的东西。

盛凛给谢西槐换上亵衣,久久才把谢西槐的衣服拉好,谢西槐都快睡着了,忽然就有双又烫又粗糙的手触了触他的脸颊,谢西槐心说怎么又不让人睡觉了,恼怒地喊了一声“盛凛”,再睁眼去抓盛凛的手,想把他赶走,却正好将手指cha进了盛凛的指间。

两人十指相扣,盛凛的指腹轻擦着谢西槐的手背。

谢西槐看着盛凛,刚要斥责他,蓦然看清了盛凛的眼神,发现盛凛看上去简直好像要吃掉他了一般,谢西槐心里就有点害怕了,到了嘴边的责问又憋成了一句关怀:“盛大侠睡不着,心里有事吗?”

“谢西槐。”盛凛唤了声谢西槐的名字,另一只手捏住了谢西槐的脸,在谢西槐不qíng愿的推搡中还是玩了他好一会儿,谢西槐也等了很久,盛凛都没继续说下去,这人就是这么不明不白爱吊人胃口,谢西槐都气得犯困了。

盛凛玩够了他,松了手去更衣,谢西槐打了个呵欠,看着盛凛宽阔的背上虬结的肌ròu,迷糊着想,这人说一句藏一句,到底有没有心事啊?

11.

最后的五十里路走得很快,不多时,谢西槐就能从马车上看见云雾缭绕的青夷山了。

青夷山高极了,比谢西槐见过的任何山都高,耸在云中,延绵不断,最高的那座山峰,便是青云山的主峰。

到了山腰上,盛凛驾着车停在了一边,道:“接下来的路马车跑不了,要骑马去后山乘吊索。”

“远吗?”谢西槐抱着软被从车里探出头来,看盛凛把马车上的绳圈解了,问他。

“不远。”盛凛解开了绳,牵着谢西槐下来,“你与我共乘一骑。”

谢西槐没再捣什么怕屁股疼的乱了,乖乖随盛凛上了马,盛凛的胸口贴着他的背,手臂圈着谢西槐,握住了缰绳,低声问谢西槐:“坐稳了么?”

谢西槐细声说坐稳了,他才一抽马鞭,策马而去。

谢西槐在马上一颠一颠的,马转了个弯,谢西槐就朝外倒过去,盛凛把他扶住了,说他像个不倒翁。

气得谢西槐故意朝右边倒,把上身的重量都压在盛凛手上,还听盛凛在背后笑他。在马背上、路途中的轻松惬意这么短暂,谢西槐松了力气,看着盛凛拉着缰绳的骨节分明的手,抬手覆了上去。

“这样就稳一些。”谢西槐回头yù盖弥彰道。

谢西槐还记得,和盛凛刚从邯城出来的那一晚,盛凛也贴着他,与他同驾一匹马。

那时谢西槐头一回离家,荒郊野岭、刀光剑影,他的脚还踢着裹着尸的袋子,人都要吓晕了,他们接近了乱葬岗,如同接近死亡。

不知不觉便数月过去,他与盛凛熟得不能再熟了,在后院见到的那个冷眉冷眼,bī他骑马的大侠,也变得为他迟疑,为他破例,抱他上楼过江,也抱他在马车里覆雨翻云。

盛凛抱着谢西槐,好像有那么那么宝贝他,不舍得他疼,也不愿叫他受委屈。

谢西槐活得不够清醒,离开商灵后,思及前程无光,便惶惶不可终日,好像不成熟的小男孩,抓紧每分每秒,只想和盛凛多拌几句嘴,好盖过担心与焦虑。

但他不是完全不懂的。谢西槐近来常有遗憾与懊悔,他总忍不住要想,怎么就没有早一些碰到盛凛,在都有时间的时候。

如果在还有大把时光时碰到他,就还能再重走很多次赴京路的路,多看几次花灯,就算在看花灯的街上人很少,也想要盛凛不要放开他。

最好盛凛的手还是那么烫,就像依旧在因为和谢西槐牵着手而紧张一样。

马儿跑得很快,越过一座石碑,谢西槐没看清,依稀见到上头好像刻着个问字,好奇地转头问盛凛:“这是你的师门吗?我听说书的说,你是问合派的。”

盛凛道:“问合在武陵。青夷山是我师叔长居的地方,我年少时曾来住过。”

盛凛的师叔满渠是誉满天下的名医。满渠医术高超,但脾气古怪,来求医的人都要从山腰上,往上走三千级石阶,到满渠建在的青夷山上的府邸正门叩门,以示诚心。

满渠的弟子倒都是从后山坐吊索上去的,盛凛带着谢西槐直接去了后山,下了马,两个弟子守在吊索边。

那两人不认得盛凛,先是伸手将他们拦下来,其中一个白衣的眼睛尖,也可能是在山脚下茶馆里听说书听多了,看见了盛凛身上的剑,登时时愣住了:“盛,盛师兄!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