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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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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翻阅的动作,斯伯特开口,直接进入正题。

“我需要见到当事人。”

秦正昂首,“有多少把握?”

斯伯特沉吟,他伸出一只手,又收起三根手指,“两成。”

“如果当事人不配合,qíng况会很不妙。”

配合?秦正的眉宇深锁。

那个女人一旦知道其中缘由,她是绝不可能配合的,更多的是躲避,抵触,甚至拼命挣扎,不然也不会有这些事。

“她不会配合。”

斯伯特惊讶出声,“what?”

做了两次深呼吸,他摊手,“那就很难了。”

下一刻,从秦正身上散发的气息瞬时大变,yīn森,冰寒。

就连上空流动的气流都猝然凝结,冷硬。

斯伯特的坐姿不自觉更换,变的端正,拘谨。

那是一种完全受压的感觉,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手伸到一头微卷的金发里,往后捋了捋,终是妥协于自己的处境。

被几个陌生亚洲人找上门时,从他们身上察觉到了异于常人的肃杀之气,那是常年游走生与死才会沾染的,他就知道这回的事qíng不简单。

来的路上,斯伯特就有了心理准备,给自己理清思绪,现在正面接触,还是让他紧张。

这是多年没有体会过的。

恐怕处理不好,麻烦会更大。

他能不能全身而退,取决于对面的亚洲男人。

常年的职业生涯给他敏锐的感知,他断定,对方本身就有问题,在提到资料里的那个女人时。

不过这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斯伯特双手jiāo握,放在腿上,他的背脊离开椅背,神qíng严肃。

“我想如果能有一件事,最好是可以让当事人在那段时间感到愉悦的,快乐的,这样可以会比较容易和她建立友好的关系。”

“哦?”秦正眯眼,“是吗?”

斯伯特点头,认真的说,“根据实验证明,一个人的记忆领域里,都会有一到俩个点是不具备攻击xing的,那是他们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

他耸耸肩,“在每一次的治疗过程中,当事人放松警惕,取得信任是决定成果的主要因素。”

秦正阖上眼皮,修长的手指微曲,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最美好的……

他与那个女人相处过几十年,那么长的时光,共同经历过多个漫长的日夜。

对她而言,究竟哪一年,哪一段时光意味着美好?

又或许……

根本就没有……

许久,秦正的眼眸缓缓睁开,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指,他的薄唇开启,淡淡的说起了一段往事。

那年深秋,gān燥,冷。

秦正每天会在马场待很长时间,不做别的,只是绕着马场跑上几圈,他那时候享受在风里驰骋的感觉。

有一次,他的马不知道发了什么脾气,差点将他震出去。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跟随下,秦正yīn着一张脸把马拉回棚里。

不到二十的年纪,他拥有沉稳与倨傲两种气质,jiāo织在过于出众的眼角眉梢,呈现的是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冷漠。

“少爷,厉风这两天有点低烧。”

“低烧?”秦正脱手套的动作一滞,看马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蹲在马槽边刷洗的小身影。

他又淡淡的瞥了一眼,认出就是几个月前被管家带到他面前的小女孩,比那次更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家nüè|待儿童。

“你,过来。”

唐依依迟钝的转头,看到被簇拥的少年,犹如天上的星辰,高高在上。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睁大,害怕的脸色煞白。

见人纹丝不动,秦正不悦,口气也更冷,带着不耐烦,“过来。”

这次不等唐依依做出反应,其他人已经上前,拖一件物品一样,把她拖到秦正面前。

唐依依踉跄着站稳,没摔到地上,她低着头,没有血色的唇紧抿着,垂放的两只小手攥成拳头。

衣领突然被拽起来,唐依依的脚离开地面,她惊恐的仰头,看着满脸冷酷的少年,不知所措。

秦正皱眉,手里的人轻飘飘的,像他养在笼子里的鸟雀,脆弱,瘦小,轻轻一捏就会死掉。

周围静的厉害,所有人都对这一幕感到震惊。

不是说少爷看不上这小丫头吗?这段时间明明都是不闻不问。

这小丫头是秦家的下人,不是千金大小姐,年纪小,力气活是不行了,只能gān各种杂活,总不能白白养着,吃闲饭吧。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面而来,秦正厌恶的将人扔开。

立马就有下人递上帕子。

秦正拿帕子擦拭手指,双眸锁住眼前的小身影,他忘了这小孩的存在了。

没想到还在秦家,过的不如畜牲。

一把拽开唐依依的领口,秦正厉声问,“你身上的伤哪来的?”

头顶响起冰冷的质问,唐依依的身子一抖,垂着小脑袋,一言不发。

后面一个中年人脸上的横ròu猛地颤了颤,后背冒出冷汗。

少爷不会要追究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不过就是几岁的小丫头而已,非亲非故的,秦家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善心。

秦正的声音越发凌厉,“回答我。”

无意识的去看中年人站立的方向,唐依依嗫嚅道,“我……脑子笨……”

秦正的视线从唐依依身上移向中年人。

中年人还存着侥幸,他弓着背说,“少爷,您是不知道,这丫头偷懒,还耍小聪明,我只是……”

马鞭在半空高高扬起,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度,凶猛地甩到中年人的身上。

啪一声响过后,四周骤然死寂。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那一鞭子仿佛也同时抽到了他们,皮开ròu绽。

接下来又是一鞭。

中年人疼的浑身抽搐,冷汗直流,他死咬着嘴巴,一声都不敢吭。

秦正握住马鞭,居高临下的睨着中年人,又面无表qíng的扫向其他人。

“我的人,除了我,谁都不能动。”

那是一种纯粹而极端的宣告。

仿佛一个小孩对私有玩具的占有yù。

这一刻,包括中年人在内,所有人都在心里狠狠记下来了,“是。”

赶来的管家小心询问,“少爷,是否安排她接受训练?”

秦正掀了掀眼皮,“先把她的伤养好,瘦成那样,怎么训练?待不到一天就能死在里面。”

管家点头应声,暗自去看小女孩,他也以为是入不了少爷的眼,就随便jiāo给底下人了,没再管。

没再多想,管家挥手,让人带小女孩去梳洗打扮,并jiāo代,提醒她,“以后你跟着少爷。”

当天晚上,唐依依就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很小一号,套在她身上,还是显的宽大。

秦正斜倚着沙发看书,没抬头,“去给我削个苹果。”

唐依依哦一声,回过神来,想起管家的话,她连忙补了一句,“是,少爷。”

沙发上只有纸张翻过的轻微声响。

秦正等了很久,别说苹果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放下书,在厨房找到人。

唐依依半蹲着,认真的削苹果,手指头破了几处皮,那张小脸上没有疼痛带来的难受,只有严肃。

听到脚步声,唐依依吓的一抖,刀口又在手指上划了一下,她把手放在背后,偷偷按住,不让血流出来。

“少,少爷,我马上就能削好。”

秦正抱着胳膊,“削好?血苹果吗?”

唐依依的脸一白,“我不是不会,我刚才只是没看清楚。”

她又忘了两个字,“少爷。”

秦正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皮子,那声称呼从他出生就跟着他,成为他生命里的烙印,还是头一次听的这么别扭。

“以后你就叫我秦大哥。”

唐依依呆愣的张大嘴巴,“……秦大哥?”

她又喃喃了几声,扬起一张笑脸,无比开心的喊,“秦大哥。”

思绪霎那间回来,秦正伸手取下金丝边眼镜,拿指腹揉了揉眉心。

唯一的听众,斯伯特一脸无法理解。

“秦先生,我个人不得不说,这个故事真的不美好,一点都不。”

一击冷眼过去,斯伯特闭上嘴巴。

他需要讲出事实,提醒对方更换切入点,否则实施的时候,会是失败收场。

秦正点燃一支雪茄,抽了两口,又掐断。

他的双手撑着额头,眼帘底下,眸子里有许多黑暗的qíng绪涌动,一层一层,不停的叠加,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