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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顾朗道:“我正要说这个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找你当两国的使者,难道皇上……”

他yù言又止。杨诚笑着叹道:“使者大人一路奔波,一定累坏了吧,我已经命人准备了些瓜果,使者大人到里面休息一会,你们兄弟也好说话。”

谷雨躬身致谢,和温顾朗走向了一旁的大帐里。杨诚也要跟上去,如意却拦道:“请恕奴婢无礼,大人既要少主和温将军两兄弟说话,此刻进去,怕有不妥吧?”

谁知杨诚突然转过头来,眸子里如野火一般,看得如意心里一惊。杨诚却转眼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意心中怦怦直跳,福身道:“奴婢如意,是使者大人的婢女。”

杨诚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如意一眼:“难怪使者大人风姿卓著,原来就是身边的侍女也这样标致。”

如意微微发怒,福身走了过去。杨诚眯着眼看了一会,回到自己的帅帐去了。

温顾朗自从知道了谷雨将要作为使者身份前来并州的时候,心里就一直担忧。于是一进大帐就问道:“皇上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谷雨点点头,道:“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温顾朗皱起了眉头道:“皇上当时以你要挟我,要我必须打赢并州这一仗。可是现在他这么做,难道不怕你跟我双双背叛他么?”

谷雨想了想,终还是没有说出温顾朗身边有陈嘉远安排的细作的事,只轻声道:“其实这是我的主意。我多少也算是半个南朝人,何况你还是南朝的将军。皇上虽然疑心重,但是如今也只能破釜沉舟一试。当然我也并不是没有私心,我听高起查探说,爹爹此次南征,北辽反对的人非常多,而且北辽刚刚建国,这次若是打了败仗,国力将大大减弱,我不能因为我的缘故,使我爹爹背上bào君的骂名。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温顾朗听得微微一愣,道:“那你有把握劝你爹爹退兵么?”

谷雨微微一愣,摇头道:“我们的qíng分已经去了十之五六,说实话,他这次南征,除了我的缘故,还有就是一统天下一直是他的夙愿,只不过因为我加快了南下的步伐。”

温顾朗急道:“那你还跟皇上签下生死状?!”

谷雨微微一笑道:“生死状不过是给南陈的臣子们做做样子,皇上与我只是口头约定。不过我心里确实是立下誓言的。”他说着微微合上眼睛,道:“你是我大哥,我也不怕你骂我。说句实话,我如此任xing,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就是想看看,耶律昊坚爱我究竟到什么程度。”

“我为了他的一世英名,率先背上了负心人的骂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若在他身边,会阻碍他的千古霸业,但我心里其实也怀疑,我真的如此重要么,或许在他心里,我并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只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他说着自己便先笑了起来,眼睛里却含了泪,道:“天下再没有比我更卑鄙的人了。”

温顾朗摇摇头,道:“你说的这三个理由,我知道第二个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你不用自己作践自己。”

谷雨坚定地摇摇头道:“不是,最大的原因,是我不想看到我这世上最爱的两个人互相残杀!”

他说罢回过头来,道:“从小到大,我都是在你们的庇护之下成长,但我也是一个男儿,如今能造福天下百姓,也是我的功德。”

他说完竟然跪了下来:“虽然此次前往,论私论公,我都有九成的把握,但是也不敢确保万无一失,所以,请受小弟一拜。”

温顾朗急忙拦住他道:“不准拜,你要拜,回来再拜!”

谷雨含泪一笑,随即站起身来道:“哥哥在此等我的好消息吧。”

北辽的军队,驻扎在并州城北十里外的山脚之下。日暮西垂,谷雨只率领了八个人,坐上马车前往辽军大营。夏日的夜风也带着微微的湿热,他掀开帘子回头看,只见温顾朗立在火光里面,微笑着摆了摆手。谷雨心里突然大恸,只得用力扶住窗棂,却没想到等他回来的时候,已是山河倒转,物是人非。

第211章 父子qíng断(必看)

马车上未到达辽营的时候,谷雨便隔着帘子看到一片光亮,他心里一惊,如意忙道:“少主不用怕,是将士们起的篝火。”

谷雨被前年的那场大火吓得有了心病,一见大火就会心生不安。马车在辽军大营前面停了下来。高起从马上跳了下来,对守卫道:“请大人们通报一声,朝华公子到了。”

谷雨忽然想到那时他坠崖之后,忽然意识到生命短暂,因此急匆匆骑马去军营找耶律昊坚。他听说了之后,骑着马就飞奔而来,看着他叫他雨儿。不过一两年的光景,仿佛已如隔世一般,那时他是那样自负而得意,含着眼泪轻声道:“你总不来看我,我就来看你了。”

流年暗转,既然是自己先舍弃了那份宠溺与深qíng,又怎么能想起这些陈年旧事。谷雨苍然一笑,从马车走了下来。

前来迎接的人是久未谋面的韩栋,他大笑着走了过来,看着谷雨笑道:“几时不见,小家伙已经长成小大人了!”

谷雨淡淡一笑,躬身道:“此次谷雨前来,是以南陈使者的身份,而不是北辽的公子朝华。”

韩栋一愣,随即笑道:“我们已经听说了。皇上在帐里面呢,你随我来吧。”他说着微微凑过来,低声道:“你好好劝劝他,若能退兵,算你的大功一件。”

谷雨定了定神,和高起如意几个跟着韩栋往里走去。篝火照亮了半个天空,谷雨的身高已经和高起相差无几,也算是个玉树临风的男儿,如今华服佩剑,更是显得英武风流。随行而来的官员全都站在帐外,看见谷雨,全部俯下身来。谷雨微笑着点头,回头对如意和高起说:“你们在这等着我。”

他说罢便取下了腰间的宝剑jiāo给如意,自己跟着韩栋走进了帐子里。喂喂烛光里,看到案前坐着一个男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那一个。

谷雨微微一笑,叫道:“爹爹……”

耶律昊坚一下子怔住了,抬头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韩栋欣喜不已,搓着手道:“你不在他身边,我看这还真不习惯。这下好了,你们父子俩好好叙叙。”

他说着便走出了帅帐。谷雨在盈盈烛火里湿了眼睛,声音提高了一些,道:“爹爹。”

耶律好贱这才回过神来,面色冷静地道:“你来这gān什么?狗皇帝玩够你了?”

谷雨抿着唇悄悄摇了摇头,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跟陈嘉远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

大帐里一时陷入了沉静之中。耶律昊坚突然侧过头来看向他,眼眸里泪光闪动,道:“我怎么能不信你,我就是太信你,才会落到这个地步。”

谷雨莞尔一笑,那笑容却有着极悲伤的弧度,花一样的眉眼里微微闪动,他在帐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你既然信我,那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跟任何除你之外的人亲热过。不管我经历过什么,不管你曾经怎么想过,我都可以问心无愧的说,虽然是我先放弃了你,但是在过去的这几年里,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这一段感qíng,我……”

耶律昊坚冷笑起来,目光有些疯狂地看着他:“你不觉得你跟我说感qíng很可笑么?”

谷雨抿着唇没有说话。耶律昊坚更是不满,沉声道:“现在你一定很高兴吧,我不听你的劝告一意孤行,要是战败了,你……”。

谷雨猛地抬起头来,含着泪望向他:“我怎么会高兴?”

谷雨站起身来,躬身道:“微臣温谷雨,是南陈的使者,我皇派微臣与陛下讲和,请皇上遵守以前答下的盟约……请……请爹爹应允。”

耶律昊坚冷笑一声,不屑地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讲和?”

谷雨直起身来,正色道:“皇上戎马半生,得到了半个天下,为了一个温谷雨,真的值得么?”

耶律昊坚一把扔了手里的毛笔:“那你告诉朕,朕这么做,是值还是不值?!”

“不值!”谷雨的胸膛剧烈伏动,红着眼道:“一个率先抛弃了皇上的人,这般无qíng无义,畏头畏尾之人,皇上太不值得了!”

“不值?!”耶律昊坚一把扫去了案上的烛火:“可是朕却觉得很值!我觉得这辈子拥有过你,死都值了,怎么办?!”

烛火滚落到地上,里面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里面。谷雨一动不动,哑着声音道:“我听说这次南征朝里的大臣都反对,连韩将军都有异议,爹爹还是执意南伐,要是失败了怎么办?爹爹在我心中一直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一直是个冷静睿智的人,是个大英雄,将来也是名垂千古的帝王。可是现在你在做什么,还是我爱慕和敬重的那个人么?而且,与你对战的是我大哥,你们两个无论谁死谁活,都无异于往我胸口cha上一刀,难道你真的那么恨我么,非要我死了才肯甘心?”

他极力抑制住不让自己掉下泪来,咬着牙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大帐里一片安静,只有男人时而抑制不住的哽咽声。

谷雨止不住哆嗦,伸手去摸他,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耶律昊坚哽咽不止,道:“我……我曾答应你,绝不在你面前掉泪……所幸现在这么黑,你也看不见我……我也算没有违背对你许下的诺言。”

谷雨咬着牙,泪水滚滚而落。

“爹爹真是因为我才发动这场战争的么,如果是的话,那我既为爹爹的深qíng感动,却也鄙夷这样不知轻重的耶律昊坚。如果是这样,那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愿离开你,还天下一个英明的帝王。”

他说着跪了下来,叩首道:“爹爹回去以后,请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将来北辽威震四海,请爹爹记住,在天下百姓的爱戴与赞颂里面,也有谷雨的一份。”

谷雨伏地而泣,道:“求爹爹退兵吧。”

黑暗里久久没有动静。那一刻,似乎有一辈子那样漫长。耶律昊坚在黑暗里面哑声问:“你会后悔么?”

谷雨哆嗦着直起身来,还未回答,耶律昊坚突然高喊道:“送公子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