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亭离奇命案 二

2020年2月18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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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正题之前,我必须先说明一下我的非同常人的怪癖,或者说是我自称为“镜头狂”的一种嗜好。各位可能会急于知道那个离奇的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最终是怎么解决的。但是这个故事,若不从我的异常嗜好讲起,就会由于跳跃性,变成让人难以置信的故事。而且我也很想借此机会,给各位详细讲讲我的怪癖。所以恳请各位读者,权当是听一个痴人说梦,允许我讲述一下自己无聊的故事吧。

不知怎么搞的,我从小就是一个非常内向而阴郁的人。在学校里,我总是躲在角落里,瞪着眼睛看着同学们高兴地嬉戏。回到家里,也不和附近的孩子一起玩,而是把自己关在四叠半的小屋里,玩各式各样的玩具。再大一点,就玩起了刚才提到的镜头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宛如我的好朋友一样,成了我唯一的伙伴。

我就是个奇怪的、让人讨厌的孩子。我甚至会对着这些没有生命的玩具说话。有时候是玩偶,有时候是纸糊的狗,或是幻灯中的各种人物等,经常变换着对象。我对着它们,就像对着自己的恋人似的,叽叽咕咕地自说自话,或代替对方说话。有一次,被母亲听到了,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当时的脸色十分苍白,一边教训我,一边瞪着一双畏缩的眼睛,我虽然还小,但也觉得很奇怪。

这个姑且不说了,说到我的兴趣,从普通玩具到幻灯,再从幻灯到镜头,这样逐渐变化着。好像是宇野浩二先生曾经在什么地方写过这种经历,我简直跟他一模一样,喜欢躲在昏暗的壁橱里放幻灯玩。在壁橱漆黑的墙壁上呈现出来的一幅幅图片,宛如噩梦中看到的艳丽色彩,与阳光下看到的完全不同,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线照出来的,有种难以形容的魅力。我有时甚至忘了吃饭,一头扎进满是油烟味的壁橱里,从早到晚嘴里胡乱嘟囔着,陶醉于幻灯之中。每次被母亲发现,从壁橱里把我拽出来后,我总有种从甜蜜的梦幻中被拉回到可恶的现实世界的感觉,说不出来的不痛快。

即便是如此沉迷幻灯,当我从寻常小学毕业时,大概是觉得有些丢人吧,就不再钻壁橱了,偷藏起来的幻灯机也不知什么时候弄坏了。虽然弄坏了,但是镜头留了下来。我的那台幻灯机又大,质量又好,是普通玩具店出售的幻灯机根本无法相比的。镜头直径足有两寸,很有厚重感,沉甸甸的。镜头是两个,我有时拿它当镇纸用,后来就一直放在书桌上。

记得是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一天,我起晚了,这种事对我这个喜欢睡懒觉的孩子来说不算什么新鲜事。不管母亲怎么喊我起床,我只是嘴里答应着,却不愿意钻出温暖的被窝,结果上学就会迟到,于是也越来越讨厌上学了。我甚至欺骗妈妈,假装生病,整天赖在床上。既然已经装病了,本来不喜欢喝的稀粥也得硬着头皮喝下去,想出去玩也不能下床了。所以我又像以往那样,后悔不去上学了。

那天,我把套窗关上,把屋子里弄得黑乎乎的,以便与自己阴郁的心情相符合,于是外面的风景透过缝隙和空洞照在了纸拉门上。大大小小的,朦胧的清晰的,各种各样的景色都倒映在上面。我躺在床上望着这风景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关于照相机发明者的故事。能否让照片也像那小孔中的画面一样,涂上各种色彩呢?我就像个了不起的科学家似的,自以为是地这样幻想起每个孩子都曾做过的色彩缤纷的梦来。

渐渐地拉门上的投影颜色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直到最终消失的时候,从拉门的缝隙和空洞里射入了白得刺眼的夕阳。因为无缘无故没有去上学而感到心中有愧的我,像鼹鼠一样怕见阳光。我的心情烦躁得受不了,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蒙住,闭上眼,以某种甜甜的而又厌恶的奇怪感觉,盯着聚集在眼前的无数黄色或紫色的光环。各位读者,我说的这些似乎与杀人案件风马牛不相及。不过请你们不要责怪我。我一向这样说话。而且,我所说的这些童年的回忆也不是与杀人案没有一点关系。

还是接着说下去吧。我又从被子里伸出头来,看到我的脸下方有一处发亮的地方。原来是从套窗的空洞照进来的阳光又穿过拉门的破口,映在榻榻米上的圆形投影。肯定是因为整个房间太暗的缘故,那个圆形投影白晃晃的特别刺眼,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于是,随手拿起扔在桌上的那个镜头,把它放在那个圆形投影上,结果看到一个妖怪一样的影子出现在天花板上,吓了我一跳,不由得把镜头扔在地上,那个影像就是那般可怕。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尽管光线较暗,但是它下面的榻榻米的一根灯芯草,被放大到足有两寸粗,就连微小的灰尘也看得一清二楚。我惊骇于镜头的神奇力量,同时也体验到了它那难以抗拒的魅力。我对于镜头的兴趣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正好我房间里有小镜子,我就用它使镜头的投影产生折射,将各种画或是照片投射到一面墙上。这一尝试获得了成功。后来,在初中高年级的物理课上,我学到了同样的原理。再后来,我见到了流行的实物幻灯,才明白自己的发现并非什么稀奇之事,可当时,自以为是个了不起的发明,每天都沉迷在镜头与镜子的世界里。

一有空,我便买来硬纸板和黑布做成各种形状的盒子。镜头和镜子也渐渐增多了。有时,我在弯曲成长长的U字形的暗箱中放入很多镜头和镜子,于是从不透明的物体这面,就可以没有任何障碍般地看见该物体的另外一面,我将这种装置称为“透视术”,家人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有时,我还在院子的一面墙上装上凹面镜,通过它的焦点燃起火焰;有时,在家中装上各种形状的暗箱,人在起居室里,却可以看见大门的来客。诸如此类的其他戏法,让我乐此不疲。显微镜、望远镜,我也做得独具个性,并取得了初步的成功。我还用镜子制作了一间小屋,将青蛙、老鼠放入其中,它们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吓得直哆嗦的模样,把我乐坏了。

我的这种嗜好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但是升入高中以后,由于住校和学习紧张,渐渐地就不再玩镜头了。这种兴趣以数倍于以前的程度再次复活,是在毕业以后了。那时候即使不工作,我也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压力,整天无所事事地消磨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