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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结烦道:“小屁孩儿掺和什么,你以后搞对象我绝对不过问,你也别瞎cao心了。”

尹千阳高兴地咬下一大口火腿肠:“真的?我跟谁搞对象你都不过问?”

“嗯,随你。”尹千结又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间睡觉,“我已经dòng悉你的未来了,高中毕业考三百来分,然后上个技校,你学汽修,找个学美容美发的,带回来以后向东和美仙还挺高兴,大手一挥结婚吧。然后你和弟媳妇在路口创业,你修自行车,她理发,第二年给我生了个侄子或侄女,又是新一代小学渣。”

尹千阳端着碗,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他的未来也太现实主义了吧!

尹千结笑着回屋了:“吃完记得洗碗。”

汤底还剩几颗又鲜又嫩的菜心,但尹千阳已经吃不下了,碗也没洗,他直接回屋钻被窝,眼一闭就开始做梦。

梦里刚刚高考结束,他考了三百分,聂维山也考了三百分,聂颖宇考了六百多分。

他俩去技校报了名,回来时遇见邮政来送录取通知书,聂颖宇考上清华了。

技校的日子很轻松,他学汽修,聂维山学美容美发,没事儿的时候他就把对方的电动车拆了重装,或者聂维山给他烫头。

过了两年毕业了,他们拿着技师证回到了家里,尹向东和白美仙挺高兴,大手一挥让他们结婚。

那时候路口的超市已经不gān了,他们把店盘下来,开了间美发店,聂维山在店里忙活,他在店门口修自行车。

傍晚收工,两个人牵着手往回走,他的手上有汽油味儿,聂维山的手上有啫喱味儿,但牵在一起就变成了爱qíng的味道。

寒来暑往,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折腾出来俩小孩儿,仔细一看居然是小胖和小眼镜。

“爸,我俩又考零蛋了!”

他和聂维山坐在石榴树和枣树下面,难得休息一天还要帮儿子改卷子,最后实在能力有限,无奈又心酸地说:“你们还是去问问小宇叔叔吧。”

尹千阳猛地睁开了眼,吓出了一脑门的汗,他抱着被子把汗蹭gān净,心脏扑腾扑腾快要跳出嗓子眼儿。

他不要那样的未来!

修车子那么脏那么油,理发沾的到处都是头发渣,他和聂维山才不gān!

“要不还是学烹饪吧。”尹千阳在黑暗中吸吸鼻子,幽怨地自言自语。

做了一整夜噩梦,早上醒来的时候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尹千阳丧失了活力,靠着chuáng头又开始思考人生。

怎么思考都感觉无题,他觉得应该和聂维山商量商量,摸出手机按了拨号,刚响两声就被接通了,他懒懒地说:“过来写作业么,明天就开学了。”

聂维山在里面说:“等我扫完雪就过去,你先写着。”

“啊?下雪了?”尹千阳扔了手机下chuáng,走到窗户边扯开窗帘就看见了白茫茫的院子。他也不换衣服,裹上羽绒服就往院子里跑,跑到树底下摇晃树gān,怕雪把树枝压折了。

白美仙在屋里喊道:“把衣服穿好再出去,找感冒呢!”

尹千阳又跑回去,半分钟的工夫身上落了一层雪花,他一边洗漱一边抱怨:“这么大的雪,明天怎么上学啊。”

尹向东惊奇道:“你这想法很反常啊,以前不都是盼着下大雪放假么?”

尹千阳语塞,他现在坐立难安,感觉少上一天学就离技校更近一步。洗漱完套了双厚毛线袜,然后拿着铲子又去了院里,他要给枣树保养一下。

刚蹲到树旁边,抬眼看见聂维山进来了。

聂维山刚把三叔家院子里的雪打扫gān净,两只手都冻得通红,他进院后直接去拿门后的大扫把,打算把尹千阳家的院子也扫扫。

白美仙急道:“小山快进来,让你尹叔扫就行,你别弄啦!”

“没事儿,我顺手就扫了。”聂维山笑着应了一句,然后从中间开始扫,几下就豁出条小路来。他转头看了眼树下蹲着的尹千阳,又笑着问:“怎么看着委屈巴巴的,挨训了?”

尹千阳握着铲子说:“我没睡好。”

聂维山扫着雪朝对方走去,然后俯身摸了摸对方的眼睑,说:“都有黑眼圈了,那你回屋睡会儿吧,我扫完给树保养,你别管了。”

尹千阳的棉拖鞋都被雪浸湿了,他身子一歪抱住了聂维山的大腿,心灰意冷地说:“我有事儿要跟你商量,关系到咱们俩的将来。”

聂维山以为他在出洋相,逗趣道:“咱俩的将来怎么样啊?”

尹千阳快哭了:“不太好……”

假期的最后一天,尹向东和白美仙在厨房忙活,天寒地冻的,于是准备了菌菇排骨锅和八宝饭。尹千结在房间写工作报告,只能听见手指敲键盘的声音。

院子里白茫茫的,积雪渐渐被扫成几堆,石榴树和枣树也被保养完毕。尹千阳藏在厚毛线袜里的脚又冷又麻,站起身时差点儿摔一跤,聂维山只好揽住他,把他扶到了屋门口。

两个人站在屋檐下看雪,尹千阳想起什么似的说:“吃完饭要不要去趟店里,后院儿肯定都是积雪,别把爷爷滑倒了。”

聂维山伸手接了片雪花:“三叔早上去了。”雪花融化变成水珠,他把水珠轻轻抹在尹千阳的下巴上,“别cao心了,不是要商量未来么,吃完饭赶紧的。”

尹千阳眉毛一皱:“不是我吓唬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俩在屋檐下待到了午饭做熟,等餐桌摆好时才进去,香气在厨房和餐厅里弥漫着,聂维山gān了一上午活儿终于觉出饿来,闷头吃饭什么话都没说。

白美仙问:“好吃吗?”

“太好吃了,我今天得吃三碗饭。”聂维山láng吞虎咽,把白美仙哄得特别开心,正啃着排骨呢,瞥见尹千阳的饭才下去两三口。

尹千结也看见了,说:“饭点儿不正经吃,半夜让我给你做宵夜,惯得你。”

尹千阳用筷子拨拉着米粒儿说:“我没胃口。”

聂维山这下也没什么食yù了,糙糙吃完便和尹千阳回到了房里,还美其名曰写作业。并排坐在书桌前,他问:“你到底怎么了?”

尹千阳崩溃似的捂住脸:“我不想上技校!”

“上什么技校?你上的不是体校么?”聂维山没听明白,把尹千阳的手拉开握着,“撒什么癔症呢,谁让你上技校了?”

尹千阳一脑袋栽对方怀里:“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高中毕业以后咱俩上技校了。”

“靠,合着就因为一场梦啊?”聂维山巨无语,“你做的梦都不靠谱,别信。”

尹千阳说:“我还梦见小宇考上清华了。”

聂维山犹豫道:“哎?那有点儿准。”

说完抚着尹千阳的后背问:“咱俩上技校以后呢?”

尹千阳蹭着对方的衣领说:“我学的汽修,你学的美容美发,毕业的时候咱俩都是技师了。回家给我爸妈一看,他俩还挺高兴,然后咱们就结婚了。”

聂维山脸上一红,轻声说:“还能结婚啊,这多美啊,我也想梦。”

“你美个屁。”尹千阳快把对方的毛衣揪脱线了,“结婚以后,你在路口开了家理发店,我在旁边修自行车,后来咱们有了俩儿子。”

聂维山快升仙了:“cao,还有儿子!从哪儿生的?”

尹千阳的心和窗外的冰雪一样冷,他声音颤抖着说:“从哪儿生的不知道,但绝对是咱俩的亲儿子,他们考了零蛋让咱们改卷子,咱们压根儿都不会。”

聂维山反应挺快:“找小宇啊,小宇不是清华毕业的吗?”

“你他妈!”尹千阳直起身体,然后一拳砸在了聂维山的心口,“你还没警醒啊!警钟都敲响了!”

“敲响什么了?”聂维山用手掌包裹住了尹千阳的拳头。

尹千阳骂道:“咱俩的将来啊!三百多分上技校,我修车你理发,我的目标是多修电动和三轮儿,多挣一个是一个,你的目标是多忽悠人办卡,能坑一个是一个!”

“到了三四十岁,孩子什么都学不会,咱们被cao蛋的生活日成了胡同里有名的穷光蛋,我抽烟喝酒补胎,你打牌飙车烫头,没法儿活了!”

聂维山还没捋清楚,他会的东西多了,怎么就办卡又烫头了?抬手对着尹千阳的脸蛋儿连捏带揉,哄道:“别急别急,魔怔了。你想啊,我怎么会去学美发呢,哪怕去人民广场摆摊儿刻章也不会去学美发啊。”

尹千阳又骂:“你以为摆摊儿刻章多牛bī啊!我要不要在你旁边卖糖稀啊!”

动静越来越大,尹向东敲门进来:“喊叫什么呢,不是写作业吗?”

尹千阳看着尹向东,眼中的qíng绪几经变化,从愧对父母的内疚到犹豫不决的纠结,最后又变成屈服命运的心酸和无奈,他张张嘴:“爸,我想报补习班。”

聂维山倒吸一口凉气。

对于他们来说,这相当于自杀了。

尹向东十分意外,不确定地问:“小山,他怎么了?”

聂维山还能怎么说,答道:“作业有点儿难,bī疯了。”

门关上,气氛很冷,尹千阳拿起笔,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儿。聂维山翻个白眼也打开书,然后自顾自说道:“商品价值量和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成正比还是反比?和社会劳动生产率成正比还是反比?个别劳动时间和商品价值总量成正比还是反比?个别劳动生产率和商品价值量有什么关系?”

尹千阳皱着眉问:“你念经呢?”

聂维山把书扔对方面前:“政治,你背过了吗?少背一句将来就得多修辆自行车。”

尹千阳哑口无言,接过书开始背,声音小小的真像是在念经。聂维山低头开始写语文,耳朵却注意着旁边的动静。

声音越来越小,语速也慢了。

半天蹦出一句。

彻底安生了。

聂维山扭头,只见尹千阳垂着脑袋已经睡着了,因为姿势不舒服,还呜呜打着小呼噜。那安详劲儿,仿佛刚才瞎嚎的不是他。

把人抱chuáng上盖好被子,聂维山又走到了门口偷听。听见尹向东和白美仙在客厅看电视,尹向东说:“先报两科看看效果,不过我估计他坚持不了几节课。”

白美仙同意道:“没错,小学给他报数奥班,结果他摊个煎饼去公园玩儿一上午,卡着时间回来还瞎白话什么jī兔同笼问题,白làng费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