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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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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吃雪糕败什么火,回家让你奶奶熬绿豆汤。”尹千阳嗓门不小,但卧室外面没动静,他估计另外三口人已经去他爷爷那儿了。

肚子咕噜咕噜响,他寻思先吃点儿什么。

收拾好锁上门,尹千阳牵着狗去了隔壁,进院便大喊:“仅代表二云胡同全体街坊来给您拜年啦!不要红包不要苏糖!就想来盘煎饺子吃!”

三婶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别出洋相了,猪ròu白菜和猪ròu芹菜,吃哪个馅儿啊?”

“芹菜的!”尹千阳进屋,跟着三婶去了厨房,“您还准备了两样馅儿啊,我妈入冬以后只包大白菜的,根本不管我们想吃什么。”

三婶往平底锅里倒上油,准备煎饺子,说:“冬天正是吃大白菜的时候,再说了你妈把你养成白白嫩嫩的小帅哥容易么,少在这儿编排你妈。去叫小山起chuáng,你俩一块儿吃。”

“得嘞。”尹千阳往卧室去,说是叫人,推门的动作却轻柔之极,生怕把聂维山吵醒了。他慢步走到chuáng边坐下,发现聂维山整个人都出溜到了被子里。

他边掀开边嘟囔:“也不嫌闷得慌啊。”

聂维山在被子底下笑,等尹千阳掀开后便跟猛虎擒羊似的把人拽倒在身上,他睁开眼揉揉尹千阳的后脑勺,说:“来,给我拜个年。”

尹千阳下巴尖抵着聂维山的胸膛,说:“新年好,祝您发财。”

“谢谢,这祝福实在。”聂维山看了眼时间,都半上午了。睡醒都有些那个劲儿,他捏了捏尹千阳的屁股蛋儿,“今天不是去你爷爷家么,磨蹭什么呢?”

尹千阳不好意思地说:“起晚了,一会儿就去。哎,你别捏啦!”

家里人都在,而且门都没锁,聂维山肯定不会太放肆,他伸个懒腰从chuáng上起来,洗漱时顺手把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三婶喊道:“小山起来没有啊?你们再不出来小宇就把饺子吃完了!”

饺子皮煎得金huáng香脆,满满三大盘,尹千阳在旁边坐下开吃,问聂颖宇:“对了,你跟三叔和三婶说去绍兴的事儿了吗?”

“还没。”聂颖宇吃得满嘴油,“等会儿就说,你和我哥帮帮腔。”

尹千阳直撇嘴:“jī贼,算计好的吧。”刚说完,聂维山从卧室出来了,前几天像通缉犯一样的人又帅回去了,但是感觉哪里变了,尹千阳停下筷子发愣,半天组织不出个所以然。

聂颖宇说:“哥,你好像晒黑了点儿,也瘦了,轮廓有点儿锋利,感觉比之前野了。”

尹千阳狂拍桌子:“对对对!以前能打趴下十个,现在看脸感觉能打趴下三十个!”

“消停会儿,哪天夸我看脸能考一百五,我觉得比较值得高兴。”聂维山眨眼的工夫把饺子吃了半盘,扭头问聂老,“爷爷,下午开张吗?”

聂老回答:“开,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吧,闲着没意思。”聂维山应了一句,应完感觉被碰了下腿,他抬眼瞄了下尹千阳,随后又垂眼继续吃。

尹千阳一只脚伸过去,故技重施似的用多宝链磨蹭聂维山的脚踝。后来聂颖宇擦擦嘴吃饱了,桌上只剩他们俩,聂维山终于抬头,说:“你能让我安生吃个饭吗?”

尹千阳装傻:“你不是一直在吃吗?”

聂维山轻描淡写地说:“行,你接着蹭,把我胯下二两ròu蹭起来了别不管就行。”

“靠!”尹千阳脸一红,没想到对方说得那么直白,他瞄了眼门口,心虚得不得了,“你下午去店里啊?那我去找你。”

午间新闻都要开始了,尹千阳终于想起来要去他爷爷家拜年。

人走了,狗还在,聂维山在书桌抽屉里翻糙图,终于翻找出了那张狗房子,往小狗眼前一晃,说:“刀啊,下午给你弄套独立别墅,你就不是普通狗了。”

歇业好几天的古玩一条街仍旧冷清,只有三两户开了门,其他家老板都是外地的,怎么也得初八以后才回来了。聂维山掀了卷闸门,把厚帘子挂起来通风,然后擦柜台、扫院子、整理库房,忙活了一身汗。

冲了个澡浑身舒坦,舒坦了才能gān好活儿。反正也没什么客人,他把大门挂了牌子,便在后院锯起了木头。

尖屋顶不积水,左右开窗透气xing好,房檐打眼儿挂铃铛,油漆画上狗爪印,聂维山jīng心打造的狗房子太梦幻了,千刀钻进去瞬间洋气了三分。

尹千阳到的时候吃了一惊,只见耳记门口放着搁满绿植的装饰架,架子前是崭新漂亮的狗房子,千刀趴在里面只露个脑袋,被太阳一晒还眯着眼。

“靠,你也太滋润了吧!”尹千阳蹲下挠挠千刀的头,再抬眼时聂维山已经端着茶缸站在了门口,他仰头说道,“聂老板,这狗比我还幸福呢,我心里不平衡。”

聂维山说:“那怎么办呐,我给你也做个房子?”

尹千阳隐约记得有个词儿,但其实也拿不准,不过拿不准也敢说:“那不成金屋藏娇啦?”

“你就别整天拽成语了吧,”聂维山差点儿把茶水喷出来,他就知道尹千阳说不出什么好话,“知道金屋藏娇是什么意思么?”

尹千阳本来就没底,问:“什么意思?”

聂维山其实也一知半解,忽悠道:“就是包小蜜的意思,你愿意给我当小蜜吗?”尹千阳蹦起来要打人,“我当你大爷!”

聂维山揽着闹腾的尹千阳进了门厅,边乐边说:“我爸排行老二,我还真有个大爷,可惜他小时候就挂了,谁都没见过。”

尹千阳不闹腾了,怕自己收不住,万一磕碰了东西就麻烦了,乖乖坐到柜台后面,掏出俩沙琪玛就开始吃。

聂维山无语道:“你这大年初一十一点多才去拜年,两点多就回来了,又吃又喝还又拿,你爷爷别给你气得高血压了。”

“我爷爷高血压的时候我还穿开裆裤呢,可别冤枉我。”尹千阳闭着嘴嚼,没有声音,咕哝咕哝的。聂维山觉得有意思,隔着柜台捏对方的脸,像把玩什么小物件儿。

沙琪玛粘牙,尹千阳皱着眉说:“你最近怎么那么黏糊啊?”

聂维山扯道:“快chūn天了,难免的。”扯完觉得自己有点儿冤,抬手给了尹千阳一个脑瓜崩,“我哪儿黏糊了,谁吃个饭在桌子底下蹭我,没羞没臊的。”

尹千阳嘴里喷着甜气儿:“我那是帮你下饭呢。对了,都二月了,你还差我两颗柿子huáng呢。”

聂维山跟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颗,握着尹千阳的手腕给他穿链子上,说:“另一颗下午雕,你仔细看没有,我每颗雕的花纹都不一样。”

尹千阳美道:“是不是因为一种花纹不足以表现我的帅气?”

掌中的手腕很细,桡骨微微突起,白净的皮肤和柿子huáng相互映衬,聂维山捋直尹千阳的手指,说:“骨相不错,皮相也不错。”

“是吧,我帅得由内而外。”尹千阳把手掌一翻,掌心朝上,“看我的生命线,这么老长,活九十没问题。事业线也还行,六十退休。爱qíng线都伸到指fèng里了,咱俩能白头偕老。”

聂维山挑刺儿:“你这还撇出去一点儿呢,说明有波折。”

尹千阳眼睛一瞪:“废话!波折就是跟家里坦白的时候呗,肯定得挨一顿打啊!”

“噢,这样啊。”聂维山被瞪得心头一苏,“没事儿,挨打我顶着,你在后面吃沙琪玛就行。”

千刀在门口听着里面连吵带笑,终于打起了呼噜。

整条街十分安静,客流量基本为零,偶尔逛过来的也只是隔着玻璃门瞧瞧。门厅里也终于安静了,聂维山守着木制托盘雕珠子,尹千阳隔着半米玩五子棋,谁也不打扰谁。

俩仨钟头过去,手机都快没电了,眨么眼的工夫帘子起了条fèng儿,有道光照了进来,尹千阳把五子棋按了暂停,抬眼望着门口,做好了招呼客人的准备。

“营着业没有啊,狗都不搭理人。”

进来一男的,约莫五十岁出头,因为没带着笑脸所以只能看到眼尾处一点淡淡的纹路,目光低垂,双眼皮变得不甚明显,但鼻梁却直挺如陡峰,使整个人看上去凌厉非常,感觉不是个好惹的主儿。都说人上岁数自然会变得慈眉善目些,眼前这位却好像是个例外,令人猜想不到年轻的时候究竟是何等张狂。

再看身上,黑外套料子挺括,竟找不到一丝褶皱,黑长裤料子很垂,衬出了一双矫健修长的腿。但脚上却穿着双手工布鞋,就一层布的那种。

尹千阳心想:您脚冷不冷啊。

想完迎着笑脸招呼:“您随便看看,有合眼的就试戴一下,我们还能定制,料也能自己选。”

这位客人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便在店里转悠起来,他动作特别慢,走一步要缓半天,好像店里埋着地雷似的。尹千阳低头继续玩五子棋,但忍不住偷瞄,他觉得这人神神叨叨的。

转了一圈也没说看上什么,尹千阳问:“您有喜欢的吗?自个儿戴还是送人啊?”

“你啊,甭管我。”这位爷说话拉长声,说完继续转悠,大概转悠了十多分钟才停下,开始发表高见,“没什么特别的,手艺也就那样吧。”

尹千阳不乐意了,顶白道:“您没发觉价钱也就那样么,好的当然也有了,那自然也就不是这些价了。”

这位客人总算正眼瞧人了,问:“你是老板?有二十么?”

“我哪那么显老啊。”尹千阳把手机一搁,柿子huáng磕在了玻璃柜台上,吓得他赶紧摸了摸。那位客人睁了睁眼,走近锁定尹千阳的链子,说:“你戴的这个就不怎么样,要不是料还行,我以为地摊儿上买的呢。”

尹千阳外行,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这话贬了聂维山的手艺,但又怕护不到点上出了丑,剑走偏锋道:“你知道什么呀,先不论我这条到底好不好,卖给客人的全看手艺,给自己人的则看心意,所以就是拿砂纸随便蹭蹭,我这条也是qíng意千金的宝贝。”

聂维山始终没抬过眼,一直忙活手上的那点儿活计,他搁下刀准备等会儿去抛光,笑道:“听他诈你,你那串子我拿了十成十的手艺做的,快使出毕生绝学了。”

来人大笑:“你们到底谁是老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