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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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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灵渊一抬手撞开一条冲他脸扫过来的树枝,只见那同一根树枝上,诡异地开着山茶、茉莉、红掌和君子兰四种花,姹紫嫣红地与他掌心的黑雾撞在一起,鲜嫩的花化作一缕青烟,妖气森森地飞了——盛灵渊在青烟缭绕中,瞬移到了一楼大厅。

几万人进出而不显得拥挤的大厅此时已经一片狼藉,被可怕的树根占满了,几乎没地方落脚。

同时,他听见了一声熟悉的低笑。

“人皇陛下,”那声音在风雨飘摇的大楼里回荡,“久违了。”

盛灵渊一瞬间觉得周身的血都被冻住了。

那是三千年前,他在血染过的妖王宫尽头听过的声音,

不……

绝对不可能。

“经年不见,斗转星移,当年振臂一呼天下应的人皇陛下是何等威仪风姿?人族各部、类人族……哦对,还有那帮吃里扒外的妖族,都唯你马首是瞻。四海宾服,俱是山呼万岁的走狗。”那声音幽幽地说,“现如今,竟也同我一般落魄……啧,盛潇啊,人潮浪涌,把你高高捧起,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重重摔下的,你在赤渊里,摔得疼不疼啊?”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东一个字西一个字的,声音像一个人,但每个字方向不统一,又似乎是七嘴八舌的。

大楼里,各种警报器在狂响,人声杂乱,雷声伴随着坍塌点的撕裂声……所有的杂音都是干扰,盛灵渊轻轻一咬舌尖,强行沉下动荡的心神,凝神于耳,追踪着对方的气息。

一道白影在他身边飞快地闪过,乍看,白影像乱晃的激光笔在墙上随便乱扫,行动路线杂乱无章,时而逼近,时而掠远,一秒也不停,目光都跟不上他。

但盛灵渊直觉对方不是乱窜,一丝微弱的风掠过他的鬓角,他感觉到周围隐约的气息流转,

那白影行动间,似乎在不动声色地描绘一个阵法的形状,非常隐蔽,还有一点熟悉。

阵法?

是什么阵?

盛灵渊不动声色地问:“你是什么东西?”

白影笑道:“你在岩浆下埋了三千年,老糊涂了么?连故人都不认得。”

盛灵渊一边追索着留下的痕迹,一边轻轻一弯眉眼:“这可真是怪了,朕孤家寡人三千年,最近倒是平白无故多出不少故旧,随便冒出个阿猫阿狗,都来跟朕攀亲戚……”

“怎么,”他说着,手掌中一道黑气猝不及防地飞了出去,“来讨压岁钱吗?”

可那白影太快了,黑气没入墙中,没打着目标,反倒把非承重墙撞塌了一面。

“勾月楼一别三千年,”白影叹了一声,“人皇陛下,当真不记得了吗?那你再好好看看。”

“勾月楼”三个字让盛灵渊眼角一跳,他来不及细想,已经凭着本能瞬移到了十米开外,与此同时,他方才站着的地方突然凭空转出了一道旋风,风中幻化出无数刀剑,绞肉机似的卷了出去,“呜”地从他面前掠过,堪堪割断了盛灵渊一缕飘起来的长发,继而又凭空消失。

一条合抱粗的树根顶破了地砖,直接把盛灵渊从地面上高高扬到了半空,树根上居然也长满了叶、开满了花!

那些古怪的花叶遇到空气就自动脱落,万箭齐发似的射向盛灵渊,盛灵渊周身涌起厚重的黑雾,严丝合缝地将那些花和叶挡在身外。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花叶就像清平镇里的影人一样,非但不怕他的魔气,反而将黑雾当成养料,大口大口地吞下,高高扬起的根须发出一声叹息似的低吟,暴涨数尺。

盛灵渊皱起眉,这时,他看清了地上的阵法,倏地怔住,久远的记忆倏地回笼——

那是……

三千年前,人族大军打进妖王宫之前,遭遇的最后一阵。

九州混战伊始,妖王破赤渊而出后,一路往北,势如破竹,人间尽成妖魔境,新妖都当年取名叫“圣城”——就在现在永安西偏南大约一百五十公里的地方——城中有“飞神殿”,就是妖王宫。

与人族占地极广、四平八稳的宫殿风格不同,妖王宫里九成以上的地方都是密林,三百六十方大阵彼此交叠,中间拥着一座高楼,那楼高耸入云,飞起的檐尖锐卷翘,月夜里从阵外望去,月牙先是跟檐牙勾连在一起,因此又叫“勾月楼”。

勾月楼外的阵群步步杀机,人族大军每往前推一步,都要用无数命来填,可当时的人们都像没有意识的虫蚁,不畏生死,只知道一波一波地往上冲。

像是都疯了。

所有人都被那种可怕的热血支配着,包括盛灵渊自己。

勾月楼外破阵三天,人族死了十万人,偌大一个圣城,尸体居然排不开,层层交叠在一起,当时正是端午前后,暑期上涌,蛇虫活跃,可是圣城周遭百余里内,居然连鸟都不敢落,逡巡不散的死气都附在天魔剑上,指向最后的宿敌。

剑如傀儡,执剑人也是傀儡。

不堪回首二十年,从人皇到马前小卒,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足足三天,人族大军才撕破了勾月楼外的阵群,与最后负隅顽抗的妖族守卫短兵相接。

盛灵渊记得,妖王本人身着冠冕,站在青石板的高台尽头,身边空荡荡的,看着居然有点寂寞。

妖王那四不像的妖身疯狂诞妄,颠倒得有些可笑可怕,人身却意外的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