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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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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一说完,就听到楼梯口刘达大声地说,“首长,您打完电话了。”

说话间,范七妈与谭少齐齐看向客厅上方,这时,范宗明已经大步走了下来,刘达的声音根本来得不及时。

“正好,该吃中饭了……”范宗明朝著老夫人笑了一笑,“谢谢妈,恋知,别坐著,自己添汤喝。”

谭少撒谎不成,又被识破,只好企图嫁祸,双眼看著他七妈,果然,范七妈一看范宗明,眉头皱了,“你也得补补了。”

谭少马上哈哈大笑,瞧吧,他就知道他哥免不了,来得再及时也没用。

一看他笑,范宗明眉一挑,走了过来拍了下他的脸,轻斥,“胡闹。”

谭少笑著抓著拍他脸的手,视线转到范七妈身上,看到她看著他们一脸的欣慰,脸上笑意没变,但心里不由得有著几许感慨。

路途太漫长,但所幸,中间还是得了太多的疼爱呵护,冲著这,路再长再难熬,咬咬牙还是得继续坚持下去。

七妈走之前,拉著谭少说了好一会话。

从他小时候说到他年轻时,说话间总是带著笑意,中间那段,她与谭少默契地没再提起,只是最後说:“你与哥哥,要好好走下去。”

“嗯,好,我知道。”谭少笑著亲她,就像小时候那样,亲昵又带著十足的乖顺,他总是知道怎麽去讨好家长,除了范宗明,他乐意在其它家人面前表现得乖顺。

送了七妈上车,谭少看著满街的路灯,对旁边范宗明说,“散下步。”

范宗明听了,转身让人去拿外套。

“你去拿吧,我在这等你。”谭少突然这麽说著,引得范宗明回头看著他。

定定看了几秒,范宗明才淡淡地说,“好。”

谭少看著他背影,真觉得光辉岁月弹指挥间,他们如今竟然还在一起,不枉是一场奇迹。

为了能在一起,他们真是已尽了全部力量。

谁又能说,这是场荒谬?

他们只是分不开的两个人罢了。

谁缺了谁,都不好受。

范宗明走进房子时,回了头,只是谭少低了头,范宗明看不到他表qíng。

他以前一直都知道他在想什麽……可惜如今已经拿不准了,他不知道他低著头时是在沈默,还是在哭泣。

伤心嘛,自己是在他身上看不到了的,在他让他长大後,他的伤心也同时长大,成了心底某个深处的黑dòng,什麽时候也不会拿出来让人看的。

范宗明看了近一分锺,谭恋知也没有察觉,他只是转了身,看著路灯,然後长长的叹了口气,长长的气息在空气中散发出白雾,在huáng亮的光线里弥漫出了道若有若无,随即散了开的痕迹……

范宗明的心窒了窒,就好像属於他的人正用著一口气一口气向外呼出散开的方式在他体内拔离而去。

他不知道,如果真有一天,他的孩子不爱他了,那会是何种境地。

真是,想也不敢想。

一想,还不如当初不要他的好。

胜过他真不爱他。

大衣来的时候,谭少看著范宗明笑,眼睛显得有些亮,他说了,“谢谢。”

范宗明只是抿著嘴帮他扣扣子,齐整地扣到最上面那颗。

“哥。”谭少叫他。

范宗明没有看他。

“哥……”谭少又叫他。

范宗明抬起了眼。

“没力气了,你背背我吧……”

终於,范宗明这次清楚正视著他的脸了。

他弯下了腰,坚硬的大手抱著他的大腿,一下就把他背到了身上。

谭少又笑了,咬了下他的耳朵,说:“哥,你看,我跟你稍稍生疏点你都有点难受,你知不知道,那些不见你的日日夜夜,我一个是怎麽过来的?”

范宗明一句话也没有说,沈默地沿著路灯走著。

直到,比刀枪还让他刺痛的眼泪滴在了他脖子间。

范宗明呆住,双脚像被缠了千斤重量再也万不开,他站在原地,缓缓地闭起开始觉得有些刺痛的眼睛。

“那个时候,哥哥,你不在,我真想你,”谭少挽著他的脖子叹息著说,“那个时候,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啊,我至今都不敢回想那是怎麽过来的。”

范宗明听著,不敢回头。

他怕看见身後的人满脸的泪水,他从没这麽怕过,从没。

“哥哥啊……”谭少叹息著,把泪脸贴在他的後颈,悲伤地说著,“那些日子,你不理我,很难受啊,每次出来,我都想著,只看一眼,只看你一眼就好,我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去做自己的事,可有时候连著几年也见不了你,我不得不习惯啊,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你别怪我成了现在这样。”

哥哥啊……叹息般的三字,真是听得让人呼吸都疼,范宗明低下头深吸了口气平静心绪,回什麽头呢,怎麽样都是难受,他知道自己伤心就好了,要真让他看到自己的难受,怕是也会难受了。

他的小恋知啊,恶狠狠地说著你伤我的心了,我变得不在乎现在怎麽样了,你别老是跟我要以前那全心全意了,因为没了,所以给不起,你得原谅我。

范宗明沈默著,只一刻好像身体全力气都没了,他放下了谭少坐到旁边椅子上,拿出烟站到了另一旁静静地抽著,抽到半根,踩了熄,回到谭少的身边,蹲在他面前,把谭少先前的鞋带拆了又重系了一遍。

谭少伸出手,摸gān净了自己脸上的泪,在范宗明头上亲吻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抬起了头,看著灯柱上面的路灯。

他哥想知道他怎麽想的?那就说给他听吧……可是,说出来又如何?自己都不愿意再回想起来,非得bī著他去想,他想让自己再哭,那就哭给他看吧。

怎麽样,他都是要给他们再一次机会的,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如果必须再提起,他要自己这麽做,那自己就做给他看一下吧。

反正,有些事也是麻木了的,拿出来让他看下又如何?

至於那些不能说的,自己也不会让他知道的。

谭少半夜心悸惊醒了过来,他以为他是在战地,伸手就往老位置去拿枪,手到了半途才想起这是在家里。

他慢慢回过头,范宗明已经醒来,浅色的光线里,他哥的脸显得静默得接近死灰。

谭少自嘲地笑了笑,以为自己不在意,可一回忆过往就被打回原形,骨子里他其实已与范宗明疏离,不再信任他能保护自己,这已经是这一个月的第三次了,更不用提前面的几次雷同的举动。

他下意识就想搪塞,但一看范宗明冷硬的脸,只能勉qiáng地笑了一下,叫了一声,“哥。”然後缩回了去,躺在了枕头上。

范宗明也跟著躺下。

良久,他们都没有说话。

夜很静,他们的卧室壁角有盏淡色的浅白小灯亮著,照著打开的窗户落地的白纱被风轻舞的模样,不知怎麽的,那轻轻扬扬的弧度竟透著几分寂寥出来。

看得久了,谭少眨了眨眼,还是不知道要说什麽才好。

又一会,范宗明开了口,问:“睡不著了?”

“嗯。”谭少应了声,想了想,转过了身面对著他哥。

范宗明看著他,伸出了手抱著他。

他叫著谭少,“恋知?”

“嗯?”

“好受了点没有?”

谭少笑,把头埋在范宗明胸前却敛了所有笑意,“你知道伤害你,我并不会好受。”

“我知道。”范宗明把他抱到身上,淡淡地说:“你只要知道,你受的任何一点疼痛我都记在骨子里,你记得的不记得的我都替你记著,你只要想想这,就知道哥有多疼你。”

“嗯。”谭少应了,他怎麽会不知道,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才放不开。

他们之间,牵绊少一点都成不了现在这局面。

这麽大的网,都是用他们之间的感qíng编织而成的,感qíng只少一分都会有漏dòng……谭少想,就是因为自己把范宗明当成了自己的全部,所以,爱有多深,那些伴随而来的见不到他,一个人的时光的孤苦也就有多忘不掉,那麽卑微的自己,看一眼都当十年来用……每夜想起疼著宠著他的那个男人时,一个人的自己其实惶恐得连只山鹰多叫一声都会在chuáng上惊跳而起,无数个夜里,因想念他而受著锥心的相思之痛,一夜一夜的,他熬了过来,熬到了已经不求不要的地步才得到了平静。

而那些时光也真过去了……他们的现在,其实挺好了。

谭少再次告知著自己,要学会释然,才能不缚住自己。

想著,在范宗明的怀里,他不禁又苦笑了起来。

骗谁呢?正是因为爱得太深,才会伤得连骨子都害怕了。

这份怯懦已经定型了,外表看起来没事,但一碰及伤处,就会下意识地哆嗦著逃避……只好把它安放在不打眼的地方,假装忘却。

要是真能忘,那倒好,证明爱也没那麽浓烈了,终於也淡了。

可他哥啊……现在倒有点过於贪心了,非得再提过去,又何必呢,自己怎麽样都是爱他的,他就算把自己的疼痛当成他自己的,这也抹杀不了过去。

爱这个事,爱了就爱了,卑微了也就卑微了……而不信任也就是不信任了,要真还跟以前一模一样,真当人心是塑料做的,怎麽摔揉都不变型?

范宗明刚上车,秘书就又送来了急件让他签字。

他签完,打开了档案,里面一叠谭恋知的国外资料,他习惯xing地先把照片拿出来一张张仔细看了,有些别人不可能注意的地方他都用了放大镜去看。

如果照片里原人左手放低了大麽指弯著向内,那就是证明旧疾复发了;如果嘴角的笑容勾得太高而眼里没有笑容证明那时候他心qíng很差;如果冷著脸什麽表qíng也没有证明他烦燥著需要发泄;如果他似笑非笑,那就说明,他心里又在算计什麽了。

范宗明知道照片里面的那个人的任何一个姿势表达出来的意思……知道他也在躲避著镜头,就算不知道暗地里有什麽但也对著每个拍向他正面的镜头方向警戒著,谭恋知对於凶险的认知有著绝对敏感xing的直觉。

看完照片,旁边副将伸过身来问:“这次如何?”

范宗明沈吟了一下,说:“这根线他已经理顺,先盯著。”

副将说了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