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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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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妈,”谭少抱著她不知说什麽好,生命有时候是不属於自己的,看著老太太伤心的脸,他觉得心酸只一下就在身体里泛滥开来了,“你别哭了,我以後不走了。”

“不走了?”老太太看著他,眼边还有泪,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谭少点头,他伸出一只手把老太太的眼泪擦了,“不走了,死也死在您身边,我对不起您太多了,以後不会再让您伤心了的。”

说完这句,看著老太太因惊喜抖著手摸他的脸的模样,谭少觉得,也许余生这段作为“人质”的路程,并不是那麽难捱。

至少,有时候东西还是在的。

他抱著老太太闭起了眼睛,把眼底的qíng绪掩到了眼敛下,不去看对著他面定定站著看著他的男人。

有短暂的那麽一刻,对上他哥那双深得不见底的眼时,谭少觉得自己是怯懦的,那眼睛里面有种让他窒息,让他感觉到会被吞噬的光。

接下来的时间是沈默的。

范七爸来了之後,他们一起吃了中饭,谭少有些累,范七妈就带著老爷子先回了家,让他们休息。

走了之後,别墅里别的人也都走了,只剩下他们。

范宗明一直没有说话,谭少也没有。

桌子上摆的不是花瓶,是沈黑的大气沈朴的椭圆瓶,里面载的是一种以前谭少回母亲家乡时带回来的一种小棘树,尽管名字里带著棘字,也只是叶子里带一点刺,看著尖利但不会刺伤人……谭少喜欢,范宗明就带了回来,并且把它置成了盆栽摆放到了桌上,四处可见。

谭少看著桌子上的小棘树,看得久了有点恍惚,以为荒芜得已经不见了的qíng绪又一点没有自尊地涌上了四肢。

他还以为他真的无坚不催了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能真是年纪大了,好多事都不再是计不计较的立场了,而是,真的不在乎了。

所以,想想那些好事吧。

时间还是要接著过的。

背不背叛,重不重要这种事,已经了有了它的轨道了,他已经无力去改变它们的轨迹,也就尝试著去接受它们。

用一种坦然的,漠然置之的态度。

他回过头,他哥在椅子的那头闭著眼睛坐著,一声不吭。

谭少看了好久,久得他有一些坚持不住了,他站了起来,走到他哥身边,蹲下身,看著他哥的脸。

他哥其实还是很英俊,很好看呢……头发大部份都白了,但只是显得更有威严,并不让人觉得他有多老。

谭少向上仰望著他,看了很久,才知道他哥睡了。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又走了回去,安静坐在这一头,把视线转移到了窗子外,不再看这个人,也没有离开。

范宗明醒来的时候还是在椅子上,一如这二三年来的,他睡在哪,就在哪。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睡在书房的椅子上,或者办公室的椅子上。

累了,就睡一会。

而其它的时间,总是有一些别的事要打发的。

他家孩子要回来的这几天,他一直没怎麽睡,事实上,陈见涛前一个星期通知他时,他就算再累,也不会再累到倒下,脑子里充斥著太多想法,想他是不是瘦了,眼睛变成什麽样了,身上那些疙疙瘩瘩是不是更多了?

他以前不让自己想得太多,可是,人总算是回来了,他也就不再苛刻自己了,允许自己去多想一点。

就算那一点,就足以把他所有的理智跟心智全部淹没。

他站了起来,有一点眩晕,他不是想睡的,只是身体熬不住了。

见到了人,知道了人在他身边,一坐下去,就已经睁不开眼了,身体已经迈过了最後一道线,不再被他的意志所左右。

他左右找了找,没有发现人,出了私稳的小休息的门,见到帮佣的阿姨在擦桌子,问了句:“我家……”

只是说到这时,他停了下,没把“我家孩子”叫出来,才想起他的孩子已经五十了,不应该用“我家孩子”出现在外人面前了。

阿姨停下手中的活,有点手足无措,看样子并不擅长跟一脸严肃的范宗明说话。

刘达此时从门厅进来,见到他,想都没想就出了声:“您醒了?这麽快?才几个小时。”

他想说得更多,可是,跟以往一样,没有人能置疑他家将军的任何一个举动,他决定著一切,而不是让手下多说一句他觉得没用的废话。

“他呢?”范宗明的脚步停在楼梯口,等著回答。

“在院子里,中午吃了药,刚刚吃了点心,现正在院子里躺著看书呢。”

“书?”范宗明在解袖扣,他的脸半垂下,外边已经近huáng昏,有一些错乱的阳光绕过玻璃打在了楼梯的半边,正好做了他的背景,让他整个人就像夏日夕阳西下里那个旅途归来的旅人一样,没有言语,却已经背了一身的沧桑。

刘达看得心悸,没有接过话茬。

“什麽书?”没有得到回答,范宗明再问了一遍,他解了袖扣,脸已经抬起,那在空中坚硬的脸此时像过於分明的石雕一样带著股锋芒的利刃感,轻易让人觉得他毫无感qíng,那一身沧桑已全部褪尽,像从没在他身上让人那麽感知过。

“一般的书,就在柜子里随便拿的。”刘达尽职地说著。

“名字。”

“小查尔农庄,我看了看书名是这样的。”刘达有一点糊涂,其实他不知道那本书是讲什麽的,那书显得极其平常,相对於将军书房里的其它书来说。

“嗯。”范宗明上了楼,不再追问,他迅速洗了澡,洗到半途,从浴室出来,从阳台下往下看,看到了他家孩子正拿著书本有一下没一下地看著,偶尔丢几块盘子里的骨头给一旁的猎犬,看著它们嚎了几声,他自己嘴角就翘了起来。

看了一会,身上的泡沫已经破了,顺成了水流,滴在了地上,范宗明才伸起手,觉得有力气继续把这个澡洗完。

他等他的回来,像是已经等尽了全身力气。

谭少见刘达又出现,挑眉问:“你累不累?”

鬼鬼祟祟了近一天的刘达有些无奈,他的职责使命是注视著谭少的一举一动,而很显然,他的技艺没高超得跟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些特工一样。

“过来坐。”阳光很好,院子看著一片广阔又充满著绿意,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放松,谭少觉得自己心qíng还不错。

刘达走近,摸了下鼻子坐了下,他觉得这次回来的谭少又变了,变了多少不明白,但明显的是,他不太能把这人当成以前的那个谭少了,甚至可以说,他跟以前一样也不像。

就连样子,都不像了。

如果这些年从没见过谭少,他甚至都不会认识这个人就是那个在范家无法无天的谭少原,连一点联想也不会有。

“看的什麽书?”刘达闲话般说著,他记得他父亲曾经跟他说过,说要是让老司令家的妖孽规矩上一天,老老实实看本书或者写次作业,那都是几个世纪以後的事。

“喏……”谭少把书的正面摆到桌面上,说:“说的是一个孩子在农庄快乐幸福生活的故事,挺轻松的,你以後要是跑腿跑累了,就可以拿出来看下解解闷。”

“哦。”

“我在我们那,就看这个,好打发时间,也不是天天都有生意做的,闷极了这书还真能看得进了。”谭少感叹,摸了摸过来叼骨头的猎犬的头,顿了一下,说:“我哥起来了。”

“啊,嗯。”

“我见他刚在阳台上。”谭少伸出手指了指阳台。

说完,他回过头来看著刘达,评价他哥:“瘦了,还很yīn沈。”

刘达苦笑,作了个“禁言”的手势。

谭少没想从他哥手下口里打听什麽事,他前面都没有打听过的想法,现在也没有想知道的想法,他就随口提了一下,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他是回来在人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的,没有力量再冲锋陷阵的时候,他只需要老老实实呆著的作他的“质子”就好。

别的,有就有,没就没,不影响大局就好。

他哥下来时,头发还在滴著水,谭少在椅子上仰头看著他,瞧著他的走近。

然後,他哥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没有再靠近他。

谭少等著他说话,等了一会,发现范宗明又疲惫地闭著眼。

他看了一会,以为自己会有一些别的想法,他回来几个小时,就有了太多的想法,可看著这样的他哥,他奇异地没有任何想法,只是觉得有一种异常的平静,就像他那些猛烈的让人窒息的感qíng全都生了绣,它们还在著,可是,它们已经不能流动了。

潜意识里,他骇怕著在机场里他哥那种眼神表达出的吞噬感,以为他哥会有什麽动作,打他骂人或者怜惜……那样可实在太尴尬了,因为,他已经不知道会作出如何反应了。

他没有了眼泪,没有了埋怨,没有了计较,不再去想他们的感qíng是什麽面貌了,所有的一切他都觉得没有了概念之後,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应那些带有感qíng和亲昵的动作了。

所幸,他哥没有更大的动作。

不得不说,他是有一些庆幸的。

事qíng,有时候其实真的是一成不变的。

回来的谭少第二天就跟一些人见了面,他们确定谭少的住所没有变化,还客气地询问著他要住的时间,确定他退休後,要求他与新的接管人与他们开一次会,详细讨论一些问题。

讨论时,他们理智又狡诈地谈判著,凶狠处亮枪的亮枪,摊底限的摊底限;谈好了,自然能假装什麽毛病也没有的握手道别,活像谁也没恶心过谁一样。

完了谭少带著的一帮人出了场所,新的谈判接管人第一次作为主谈判上桌面,对於会议上范将军的一言不发的深沈与他家的前老大yīn险狠毒的笑面虎形象有些不太怎麽能联系到一块,问他这前任老大,“你们真是一块长大的?感qíng深厚得不行?我怎麽瞅著你们就是南北极一样,除非地球全成了碎片才有可能在银河里有一点擦肩而过的jiāo集?”

桌子上的谭少与范将军,他们的眼,就算是看到对方了,也像是全然的陌生人……每一次谈判都是如此,也难怪别人老对他们传说中的深厚感qíng有所疑惑了。

谭少听了,笑了。

瞧吧,只要没看过他们以前的人,都会觉得他们其实是那麽的没有jiāo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