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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又如何?

他说,你信不信,救不回,你哥就会让我生不如死。

他说的,是叫我哥叫“你哥”,而不他当兵时叫的中校,也不是他以後跟了我之後叫我哥还是那般叫法的“中校”。

我笑著说:“我信。”

我是真信,因为我要是真死了,我哥也就真成一具机器了。

我是他惟一的欢愉。

他从不明说,但我知道。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爱著他的我,很多时候很累。

9

人们所贪图的,或多或人都是付出了代价的。

我亦如此,不能免俗。

跟别的人不一样的是,我前半生任xing妄为,有我那最亲爱的七哥收拾烂摊子。

後半生,我颠颇辗转,地球上那段时间发生战乱的一十三个国家,我全都去过。

为了谈一笔买卖,我甚至连自己的血都喝过。

魏方很多次说,我活下来是奇迹。

张健却说:“你要是死了,我才会高兴一下。”

可惜,他还是没好好高兴一下。

我觉得後半生,除了我自己对自己好,另外一个对我最好的怕是张健了吧。

他最懂我,也是难得的除了陈东之外的对另一个人好,有很多时候,除了当初时的半假半真,之後我对他是有太多感激。

只是怕是……有时我看著范宗明,那个我叫哥叫了一辈子的男人,我想,他可能怕是那个真正最爱我的。

也,那就……算他最对我好吧。

就算,我後来有一段时间竭尽所能还是没法说我感激他。

10

我有一段时间是真的想过好好了结过自己的。

在láng群撕扯我时。

在炸弹飞下时。

在癌症时。

在病症复发时。

在A国谈判而全国陷於核弹危机时。

在十几个阻击手对准我脑袋时。

这一切的一切发生时,全都想过。

只是,跟无数次一样,我想:我死了,就看不到他好好活著了。

於是,就挣扎著硬是要活下来。

真的,我怕他孤单,所以,我活了下来。

我以前跟张健说,我最爱的怕是自己。

後来,我想,我最爱的怕是他。

胜过於我自己太多了。

多得可怕……

多得可怕得也没用。

第109章

今年的冬天,有些过冷。

打算出寨那天,还下了雨。

寨里惟一的女孩,前几年被谭少A回来的某专家的女儿小月亮穿得很是帅气,行为举止也很是不羁潇洒,她硬是往谭少裤裆里塞枪,说北京坏人太多了,得多带几把防身。

带著小月亮来谭少这里要零食要点外面小孩玩具的专家脸都红了,这小妞也太大咧了,弄得自己这当父亲的也不知道说什麽好。

谭少一挑眉,把小月亮放自己腿上,“要不,我把她送去国外读书吧,这满大山的男人,免得她有样学样学坏了。”

小月亮不屑:“那是你们根本没把我当女娃看好不?”

“你不想去闯闯世界?”谭少看著小女孩说:“等你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吧。”

快要十岁的小女孩想了想,说:“如果外面很乏味怎麽办?”

“那就再回来吧。”谭少也无可奈何地说。

小月亮也无可奈何,“那好吧,我去看看外面,看能不能学好一点,实在不行,我还是回咱们这贼窝吧,这轻松点。”

谭少挑眉,对著陈见涛说:“平时谁教她的?每天减顿夥食。”

小月亮把手指指向她爸,她爸又脸红了。

谭少只好当没看见。

谭少这次是晚上走的,夜里雨更大了。

他一直都没有动身的意向,陈见涛守在他旁边,连工厂晚间的巡视也没去。

最後,谭少还是起了来,把脸弄了下,伪装好。

陈见涛亲自开了段车送的他,这次谭少是独自出寨,一个人也没带。

送到那段不能再送下去的路段时陈见涛说:“老大,你什麽时候回来?”

谭少检查著身上的装备,淡淡地说:“会回来的。”

“这就好。”陈见涛像是很安心地舒了口气。

谭少无声地笑,拍拍陈见涛的肩膀,说:“既然选择了,我不会退缩。”

陈见涛点了头,下了车,看著谭少开著车子无声离去。

就几年,一个举手抬足皆写意风流的青年,成了一个在外界传说里光不动声色就让人心惊胆颤的神秘军火商,这短暂的蜕变过程只能说明他本身就具有qiáng者的天赋。

玉不琢不成器,陈见涛不知道,北京的那位,是不是一直对此都了然於心?

离chūn节还有几天,出了南方,谭少拐道先跟张健jiāo待些事。

张健因为要策划他下一个事业领域,在他开发的一个安静的度假村里清理头绪。

刚从山里出来又进山的谭少看著张健住的舒服温暖的小楼,觉得这人真是天生的知道怎麽享受,外面银雪千里,屋里壁炉闪烁著金光,厚厚的毯子,醇烈浓香的好酒……

谭少依著张健,很是嫉妒地说:“你怕是没吃过苦。”

“你说物质?”张健拿著谭少刚给他的U盘看著陈见涛做的财务报表漫不经心地反应。

“还能是什麽?”谭少喝著酒,叹著气。

“嗯……”张健偏了下头,想了想说,“关於这个,你可以跟陈东去谈谈。”陈东对於他的生活方式一直是有所偏颇的,如果要找他这方面的毛病,就算是谭少,也是可以跟陈东找到共同话语的。

他挑了下眉,接著说:“山里的日子不好过?”

谭少“嗯”了一声,“明年要陆续运些生活设备进去,加上原本要进来的跟出去的,动静太大了,超过原先定下的活动量几倍有余,怕被人发现,陈见涛不敢动。”

“那就让盯著的人松著点……”张健淡淡地说。

“怎麽松?”谭少皱眉。

“让上头弄点让人不知道的小动作就是……”张健把笔记本挪开,舒了口气,喝了口酒看著外面银白的世界,“你也该讨好下范宗明了。”

谭少把头重重地甩到枕头里,无力地说:“讨好?怎麽讨好?我不都全为了他吗?”

“既然结局都一样,姿态可以放好点,”张健伸出手拿起酒瓶,帮谭少的酒杯满上,“左右都是一生,何不让自己好受点,也可以让你们都过得相对快乐点。”

谭少冷哼了一声,闭著眼睛没有接话。

“欢愉这个东西……都是贪图来的,能贪一点就是一点,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快乐,尤其是我们这种人……”张健也躺回了厚厚的枕头上,面无表qíng的完美脸孔,无动於衷没有qíng绪的眼看著外面那往下不断飞扬的雪花,他冷漠不带丝毫人气地说:“范宗明何尝不是在贪图,他要算计你们的一生,还要面对你的憎恨,如果不是贪图,他何必面对这种境况。”

“……”谭少睁开眼,眼里都是难过,“我们原本可以不必这样。”

“那你们,就真只有死路一条。”张健冷冷地笑,“现在你还是非要执著过往,还是要让他掌握你的所有qíng绪,你就在他给你们的活路里慢慢找死吧。”

“是啊……我还是没长大。”谭少慢慢闭上眼睛,叹惜著说。

他在毯子里蜷缩成一团,是啊,他还是像以前那个孩子一样的自己,谁打他都可以,但范宗明一点委屈都不能让他受,要不他会哭得很大声吼著说他不要他了;而范宗明这些年残酷地让他长大,自己又怎麽可能原谅他对自己的坏?他想让自己像个成人一样理智地处理这些qíng绪,可下意识里,他还是像当年那个孩子一样,无比憎恨著这样对待自己的他。

行为上,他是个大人了。

可潜意识了,他还是没有摆脱那个qíng感上无比仍赖於他哥的自己。

或许……或许,现在,从灵魂到身体,他都应该成为一个成人了。

从里到外,像范宗明希望的一样,像个真正的成人,去把握接下来的人生。

剪掉那对他灵魂深处的依恋吧,把自己跟他真正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人……这样,就可以好好看清他们自己了。

然後,再义无反顾地为了那短暂的欢愉,付出巨大代价。

谭少想著想著就笑了,他用手挡住眼睛,说:“张健,我怎麽觉得,现在竭尽所有得到的,怎麽就没比以前什麽都没做的时候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