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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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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半年多一点,他们的陌生又到了另一个阶段,他的小孩这次甚至不再跟他打任何招呼告别,离开这麽久连问候一声也再也没有。

那一天,他坐在暗处看著大群大群的人们为了丰功伟绩的这几年欢声笑语,范宗明却不知道最让他揪心的那个他亲手养大的小孩是死是活。

副将在旁耳语,“中将,要不要我去联系下?”

范宗明沈默了半会,这麽多年的容忍也快bī近尽头,终是舍不过心头所系,这次终於点头,“去吧。”

以前再形势紧迫也没想过动用惟一的一次联系,这次,还是用上吧。

他已经到了极限了。

他不想再去猜疑他是死是活,他怕自己再也忍不住倒下去。

可副将去而复返,没有带来好消息。

“对方不接信号。”副将说著,隐藏的棋子像是死寂,不给任何反响。

范宗明闭闭眼,坐正了身,没有再说话。

他,必须得再忍著。

等庆典过後,到了车上,副将说:“中将,去医院吧……”

范宗明虚弱地“嗯”了一声,冷汗大滴大滴从他额头上掉下来,很快,染湿了他笔挺威武的军装。

“小知……”范宗明从恶梦中醒来,眼前还有在战火走出来的他的小孩那张流著血的只有半张的脸。

“小知……”范宗明伸出手,摸著身边的位置。

那片位置依旧冰冷一片,身边已经很久没有躺过另一个人的身体了。

没有体温,没有鼻息间的亲密依存,没有就算一句话也不说也会让他感到安心的鲜活影子。

什麽都没有。

范宗明站起身来,他扶著椅子拉开了窗,拉开抽屉,拿起只残余了二支烟的烟盒抽了一支出来。

这包烟是谭恋知残留下来的,他走後,范宗明数了数,一共有八支。

每当他觉得心揪如焚再也承受不住就会拿出来抽一根。

他以为只要抽掉一半,他的小孩就可以回来。

只是没想到,今晚过後,只剩最後一支了。

范宗明看著外面被没尽的时不时绽放在空中烟花染亮的黑夜,心疲惫得不堪一击。

这麽多年,一道一道难关熬了过去。

可现在,在最心底的那个人,却音迹全无。

最後一支烟范宗明随身带在身上。

他不再出国出任务了,就算上头施加了压力,他还是婉拒而过。

这几十年,范宗明头一次怕,这次如果等不到他,自己就再也没有拥有他的可能xing。

可日日夜夜过去,谭恋知依旧没有消息。

一切都在崩溃的边缘。副将联系不到内应,甚至派了几组jīng备人马去西南边打听消息,但个个无功而返。

这样,又三个月过去。

时间一日如数年,范宗明揣著最後一支年,面无表qíng地等待著属於他的人的回来。

“将……将军……”半夜,副将拿著电话推开了范宗明的卧室门。

“什麽消息?”范宗明一跃而起,声音问出灯光才亮。

“谭,谭少回来了……”副官眼睛都红了,“门卫说他马上就到。”

范宗明甩到手中紧抓著的中号衬衫,一言不发地迅速下楼。

“将军,你,你穿下衣服。”副将看著只穿了睡裤的将军像火箭一样迅速地下了楼从眼晴里消失,不由得百味jiāo缠欣喜地笑了起来。

“回来了。”范宗明伸手打开了门,寒风chuī在他jīng壮的赤luǒ上身上未见他畏缩一下。

车里瘦削的人见到他,黝黑的眼眸里有著笑意:“嗯。”

范宗明拉他下车,牵著他的手往家里走,“饿了吗?”

谭恋知眼睛瞄了一眼他赤luǒ的上身跟光脚,“有一点点。”

“我帮你弄吃的。”范宗明说著,一阵风在进门之前又袭来,他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怎麽了?”身旁的人愣了一下,下一刻就问出了声。

“没事。”范宗明拉他进了沙发,半蹲跪下来,回头叫著副官,“刘达,把我家小兔崽子的拖鞋拿来。”

“是……将军。”楼上,刘达飞快地下楼,嗓音透著股轻松。

谭恋知让眼前蹲在他面前的人帮他解鞋带脱鞋脱袜子,全身躺在沙发里懒懒地问:“怎麽大半夜的都没睡?”

范宗明拿著他的脚跟到眼前看了看,淡淡地说:“脚底的皮有点厚了,等会泡澡哥帮你刮下……”

“嗯,我累了,改明天吧。”谭恋知眯了下眼,头歪在了一边,只一下,像是睡了过去。

范宗明起身,抱起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先抱你上chuáng,你先睡会,我煮好面了再叫你起来吃。”

他上著楼梯,怀里的人没有再回答他,沈沈地睡了过去。

出来去厨房时,副官还在。

“谭少怎麽样?”副官关心地问了一句。

“又瘦了。”范宗明拿著剩下的最後一根已经皱成了泛huáng的烟,点上了火,抽了第一口之後,深深地吸了口气。

力量,似乎又回来了一点了。

小兔崽子已经不太愿意喊痛了,不像以前,小jī啄下手见著了范宗明都会哭得惊天动地,如今一病了要麽忍著,要麽就是不见。

好像喊一声痛,都是对范宗明示弱了。

因为范宗明以前不稀罕了,所以他就现在全不给了,不管痛得有多利害,他自己解决。

他不肯原谅自己,范宗明没有办法,只好让谭少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这是他该得的,他无可抱怨。

其实这麽多年过去,发生了这麽多事,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范宗明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愿意死纠住过往不放过自己。

可是,那些改变还是让他感到无力,他是可以支手撑天的qiáng硬派,但对上谭少,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跟无数次的一如既往般他都无法不去示弱。

那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啊,除了没生他之外,他的人生全是自己托付起的……叫他如何不去在意?他爱护他都爱护成习惯了,没法去苛责他太多。

“哥。”谭少醒来见著他就躲,喝完药吃完饭就想走。

“刚回来就歇著。”范宗明忍住想抽根烟的yù望,站在不远处看著他,他没法上前去抱他,小兔崽子全身上下全是排斥他的气味。

“我有事呢……”小兔崽子笑著说著,嘴角的不耐烦暗隐在不知名的深处。

范宗明把那伤人的残忍当作视若无睹,说:“有事也休息一天……”才睡一会,他不会放他出去。

小兔崽子看他一眼,转了身就离开了,只是进门时把卧室的门给关了。

谭少从来不这样的。

他们卧室的门只要范宗明不在里面,都是打开著等他回来的。

可现在,谭恋知已经学会了关门。

范宗明上午去了国防部总部,在观察室跟各国无声硝战到了下午两点多还是回到了家里。

他进门时,里面的人迅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随即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给关了上,可能回来得过早,心理没作好准备一时之间可能笑不出来,发了点小愣,等再笑也来不及了,gān脆沈默不语了起来。

范宗明走过去抱著他,没有在意他的冷漠,小孩从小到大就这样,有时生气就不理他,不过从来没有哪次跟现在这样,他的冷漠里带著浓重的生疏。

就像他们从来没有以前那样生死相依过一样。

为此,范宗明总是任由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的麻痛,只有这样,或许小孩儿会平气点。

只要他高兴,自己什麽都无所谓了,多受些罪也应该。

“你怎麽就回来了?”谭少有些不大高兴,但也没无理取闹,“你别管我,我知道照顾自己,诶,你才新上任,别老担心我,我病好得差不多了。”

上次因为跟谭恋知谈判,而最终还是军方赢了,在一年後得到了谭少承诺的五次的出货,价值五十亿美元。

这全是范宗明的功勋。

范宗明知道,他的孩子在病chuáng上手术时有多痛恨自己,由此还宁愿不愿意看到他,就算死也不愿意死在自己面前,借机惩罚他……可是,最後,等到时间过去一段,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自己身边。

这其中的种种纠缠反复范宗明不是不知道,可是,很多qíng况下,他只能选择大局,选择让时间更残忍地教会他的孩子更多的东西。

於是,回来後的谭少选择了忽视自己,疏离自己……他只好受著。

“嗯。”范宗明淡应了声,一手揽著他头,一手摸著谭少平坦的小腹,怀中的人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只是却比以前瘦,瘦得太多,以至於连琐骨与背後的琵琶骨都像只裹了一层薄皮的双翼,只yù微微一刺激就yù冲破皮肤而出,孱弱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