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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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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狼狈万分地抹了把脸,然后大步朝幼儿园正门走去,他得把自己的女儿接出来,这样的委屈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

幼儿园老师再三确认:“您是来接沈玉灵的?只沈玉灵一个?”

“对,我只接走沈玉灵。”沈友全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您在这里稍等一下。”老师很快就牵着沈玉灵的小手出来了,她刚哭了一场,鼻头通红,眼睛略肿,脑袋上的沙子也没清理干净,整个人有些蔫巴巴的。看见父亲,她却立刻高兴起来,像只小鸟儿一般欢喜雀跃地扑过去。

被女儿的小手搂住脖颈,甜蜜蜜地叫着爸爸,本该十分普通的场景,沈友全却忽然心绪大恸。若非表情管理十分严谨,他差点就当着老师的面掉下泪来。

“小囡,爸爸的囡囡,今天在学校有没有乖?”沈友全嗓音沙哑地问。

这本是一句套话,却惹得沈玉灵紧张地把脑袋埋入他的颈窝,不敢动弹了。这是一种逃避,更是一种防卫,在日复一日的斥责与忽视中,她已经不再对父母抱有信任和期待。

沈友全的呼吸立刻便是一滞,正准备安慰女儿,却听老师说道:“沈玉灵今天又欺负沈玉饶,他们姐弟俩相处得很糟糕,沈先生你在家的时候也注意观察一下,想个办法好好引导引导,沈玉灵的性子有些左。”

沈玉灵忽然勒紧爸爸的脖子,把脸埋得更深了一些。她在害怕。

沈友全一边轻轻拍抚女儿的脊背,一边勉强扯出一点笑容,颔首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过罗老师,除了赞扬,以后能否请你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讲述他们在学校的表现,私底下与我沟通可以吗?你是搞教育的,应该知道孩子也有自尊心。”

由于沈家人向来对沈玉饶更重视,所以罗老师也就习惯性地忽视了沈玉灵的感受。她脸颊微微一红,连忙道歉。

沈友全接受了她的道歉,心里却更感难堪,因为他很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师的态度也可以反映出家长的态度。如果家长对孩子足够关爱,老师自然会慎重对待;如果家长对孩子漠不关心,老师又怎么会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反正这个孩子好不好没有人会真正去在乎,那便让TA继续在人群中隐没吧。

沈友全看向怀里的女儿,心脏又是一阵难言的痛楚。他的孩子哭得那么大声,却始终没人看见,这是谁的错?

第51章

沈友全没有功夫再去思考沈玉饶的生父是谁, 妻子又是如何背叛自己,这些破事什么时候查都不晚, 唯有女儿的事刻不容缓。他已经忽视她太久, 也亏欠她太多,沉重的愧疚和懊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沈玉灵乖乖地坐在爸爸身边,仰着脑袋问道:“不接弟弟吗?”

“不接。”沈友全打着方向盘, 把车开上路。

沈玉灵却并未感到高兴,而是有些忐忑:“可是不接弟弟,回到家爷爷奶奶和妈妈要生气的,他们会骂我们。”

沈友全心脏一阵刺痛,连忙安慰道:“不会的, 有爸爸在,没人敢骂你。”

沈玉灵抿了抿小嘴, 显然不是很相信爸爸的保证, 但是她很快又高兴起来,因为这是她头一次单独与爸爸相处,还离得这么近。父女俩在内城转了一圈,找了一家集购物和娱乐为一体的商场。

沈友全本打算带女儿去顶楼的儿童乐园玩, 路过一家儿童服饰店时却被橱窗里的漂亮裙子吸引了目光。他把女儿带进去,让导购员帮忙搭配几套衣物。导购员仔细打量父女二人,笑着说道:“你们长得真像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像的父女。”

这事沈友全一直都知道, 以前听别人说起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今天却止不住的鼻头发酸。这是他的孩子, 有着相似的面貌,流着相同的血液,他怎么能忽视她至此?

他抚了抚女儿扎在头顶的小揪揪,忽然便苦涩地笑了。女儿的发质和他一样,都是又粗又硬,听说发质粗硬的人脾气也犟,嘴巴还笨拙,不懂得说话的技巧,很难在社会上打拼。早些年他因此吃了很多闷亏,却没料同样的遭遇也应在了女儿身上。

若是他一直未曾发现真相,就这样任由女儿在他们的忽视和沈玉饶的掠夺下长大,女儿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思及此,沈友全不禁想起了他昨晚在等待中观看的那个纪录片。一只红脚隼把蛋下在了喜鹊的巢穴中,两种蛋在大小、色泽上截然不同,但喜鹊偏偏看不见。它任劳任怨地把红脚隼的蛋孵化,但那只连毛都没长齐的幼鸟在饱食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鸣叫感恩,而是把喜鹊的蛋挤出巢穴摔得粉碎。

当然,也有喜鹊幼鸟幸运地与红脚隼幼鸟一起孵化,但它们无论是个头还是力量都无法与隼相比,于是再一次被那明显大了很多的幼鸟拱出高枝,活活摔死。而喜鹊什么都不知道,依然每天衔来虫子喂养这个强盗,哪怕这强盗慢慢长得比它还壮实。它不知道自己亲生的孩子早已被扼杀,也不知道自己费心找来的资源尽数被掠夺……

当羸弱的喜鹊幼鸟被强壮的红脚隼幼鸟挤出巢穴时,沈友全惊得满头都是冷汗。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鸠占鹊巢”这个成语的背后代表着何等恶毒的惨剧。而同样的惨剧正在他的家庭上演着,他与那只衔来虫蛾喂养强盗的喜鹊有何区别?他甚至比它更愚蠢,更可悲,因为喜鹊没有灵智,看不见异常,而他明明看得见也听得见,却无知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