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梦 生命的鞭(10)

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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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玮大唱大闹,一直吵到深夜。然后,他突然冲进画室里,没一会儿,茵茵看到他抱出一大堆平日精心所绘的画来,向外面走。

茵茵追过去,拉住他说:“你把这些画拿到那里去?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我把它沉到西湖里去!”孟玮说,踏着醉步,跄踉的向外走。

“不要!”茵茵叫:“你发疯了!把画给我!”

“你不要管我!”孟玮想推开茵茵,但是,茵茵死死的抱住他的脚,不放他出去,他挣扎着,嘴里乱嚷乱骂:“混蛋!快松手!你这个臭女人!给我滚开!滚得远远的!”

“你不能去!你醉了!”茵茵哭着叫:“你淹掉了画,明天清醒了就要后悔!”

“你给我滚开!听到了没有!混蛋!简直混蛋!”孟玮一面推茵茵,一面挣扎的向门口走,茵茵缠得很紧,他无法脱身,脚步又跄踉不稳,一阵挣扎之后,他站不住脚,两个人一起滚倒在园子里,画散了一地。孟玮摇晃着站起来,剧烈的喘着气,在酒醉中大怒起来。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抓起了茵茵胸前的衣服,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个贱人,我今天要你的命!”

茵茵惊叫了一声,孟玮已给了她兜胸一拳,她眼前一阵发黑,倒在地下。孟玮又直扑了过来,像一只野兽般对她大声咆哮,拳打脚踢。茵茵在地上打滚,哭着喊:“孟玮,别打!求你,孟玮!”

可是,孟玮在狂怒中殴打不止,直到茵茵力竭声嘶,蜷缩在地下无法动弹,他才收了势,喘着气走进卧室,立即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茵茵勉强支持着站起身来,眼前发黑,四肢连同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撕裂般的痛楚着,她不稳的扶着墙走进客厅,就力乏的倒在一张椅子里,她抓住椅背,在痛苦中泪下如雨。

“不能这样过下去了,明天,我一定要走了。”她酸楚的想。“我可以和一个穷艺术家一起生活,但无法和一个酒鬼一起生活。”

第二天早上,孟玮醒了过来,昨夜的事在他脑子里朦朦胧胧的,一点都不清楚,只模糊的感到好像发生了什么。他叫了两声“茵茵”,没有人答应。他下了床,走进客厅里,一眼看到茵茵正睁着一对大而无神的眼睛,呆呆的靠在椅子里。他走过去,不禁大吃一惊,茵茵鼻青脸肿,头发零乱,满面泪痕。他骇然的蹲下身子,抓住她的手臂,她瑟缩了一下,他才看到她手臂上也是伤痕累累,他惶然的问:“茵茵,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他问怎么回事,茵茵心中一酸,热泪立即夺眶而出。看到孟玮那惊恐无助的表情,她知道他并不明白昨夜做了些什么,一种怜悯和同情的情绪又油然而生。她抽噎的说:“你难道不知道?”

“真的,我不明白,是怎么弄的?”

“问你自己!”

“问我?”孟玮蹙起了眉头。

“忍饥挨饿,我都可以受——”茵茵流着泪说:“但是,孟玮,你别再打我!”

“我打你?”孟玮骇然的叫,于是,昨夜的经过,模糊的出现在他的脑子里,眼望着遍体鳞伤的茵茵,他不禁心如刀绞,五内如焚。抚摸着茵茵的伤痕,他抱头痛哭起来。

“茵茵,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他反复哭叫着这两句,捶胸捣足,泪下如雨。反而是茵茵拉住了他,于是,他抱着茵茵,又泣不可抑。诅咒发誓的对茵茵说:“如果我再喝酒,我就不是人!假若我再碰伤你一根毫毛,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玮,别发誓,”茵茵哀婉的说:“如果你能真心戒酒,我们再好好的开始。你记不记得我们离开杜美大厦时,在爸爸面前说的豪语?我发过誓,死在外面,也不回杜美路的!玮,别让我真的死在外面,别让我对爱情灰心!”

“茵茵!茵茵!”孟玮痛悔的说:“我对不起你!但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但愿如此!”茵茵祈祷似的说。

事隔三天,孟玮被广告公司裁退了,因为他的画不收广告效果。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当茵茵上前责备他违誓的时候,他给了她一耳光,咆哮的说:“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茵茵回到房里,含泪收拾东西,预备立刻离开。但,当她提着包裹走出来,看到孟玮已倒在地下睡着了,她的心又软了下来。她望着那年轻而漂亮的脸,不由自主的坐在他身边,怜悯、同情,和那未曾熄灭的热爱都同时在胸中蠢动。她用手抚摸他,像一个溺爱的母亲抚摸她的孩子。

一时,她泪如泉涌,喃喃的说:“知有而今,何似当初莫!”然后,她哭倒在他的身旁,一再的说:“叫我怎么离开你?叫我怎么离开你?生死不渝的恋爱难道就这么禁不起考验?我怎能离开你?我怎忍离开你?在你如此落拓潦倒的时候?”

于是,这一缕柔情,又把她系在他身边,而日以继日,他的酗酒殴妻,却变成了家常便饭。

在西湖边的第二年春天,茵茵生了一个女孩子,取名小葳。生活变得更加困苦了,三餐不继,衣履无着。孟玮酗酒如故,喝醉了就回家打人,醒了再痛哭流涕的后悔。茵茵接了许多抄写的工作来,勉强维持家庭,孟玮也偶尔卖一两张画,买的人纯粹是同情茵茵而勉强购买,孟玮了解这一点,心中沮丧郁闷到极点。

这天晚上,孟玮醉醺醺的回到家里,才走进大门,就看到茵茵仓皇的抱着小葳,躲在壁角。他向她们走过去,茵茵立刻受惊的喊:“别!玮,你会打伤孩子!你别过来!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她还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