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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她三年的积蓄。
明天还会再发一两正月的月钱。
凝香点了点,取出二钱碎银和一小串铜板,剩下的继续攒着。
傍晚素月端了晚饭过来,凝香笑着请她吃红枣。
素月知道是李嬷嬷送的,没有客气,饭后收拾桌子时对她道:“刚刚我同世子说了,我没有家人,给我假我也用不着,就把我的假匀给你吧,往后你可以在家里住一晚。”
凝香家离府城四十里,她一大早回去,赶到家里吃顿午饭,歇一会儿差不多就得往回走。
凝香诧异地看向素月。素月是孤儿,但她喜欢玩,月底会与其他不回家的丫鬟到街上逛,买些姑娘家的东西,或是单纯看热闹。上辈子两人关系好时素月都没有这样提议过,这次怎么……
“高兴傻啦?”素月笑着戳了戳她额头,再对着饭桌道:“你收拾吧,我去伺候世子。”
“等等……”凝香追了两步,无奈素月走得太快,愣是不给她继续问的机会。
凝香想不通素月这种变化的原因,翌日提前起来去问素月。素月边端水往上房走边无奈道:“你这人,占了便宜还非要刨根问底,非要惹烦我bī我收回之前的话你才高兴是不是?行了,进去了。”
朝上房扬了扬下巴。
伺候裴景寒要紧,凝香暂且闭了嘴,随素月一起进了屋。今日她得赶往城北去的骡车,还得买糖炒栗子给弟弟,就不在府里用早饭了,过来是与裴景寒辞别的。
“既然素月把她的假给了你,你就安心在家住一晚,明天日落前回来便可。”裴景寒一边卷袖口一边看着凝香道,说完指了指桌上,“那是二公子不要的木雕,记得带回去。”
凝香扭头,看见个武松打虎的huáng梨木木雕,栩栩如生。
再看裴景寒促狭的眼神,知道这礼物非收不可,凝香抿抿唇,收好木雕才道谢离去。?

☆、第 4 章

?晨光熹微,镇远侯府东边的角门前,李嬷嬷穿着一身细布棉衣,一边jīng神抖擞地同守门婆子说话,一边在这儿等凝香,偶尔跟其他出府的下人打声招呼,几乎谁她都能叫上名字,人缘极好。
“来了!”守门婆子目光一定,望着那边走过来的小丫鬟,真心夸赞道:“凝香长得可真俊,要我说啊,咱们侯府都找不出比凝香更好看的来。”凭这姿色,将来捞个姨娘没问题,混得好跟柳姨娘似的,不但自己过得好,还能扶持家人。
李嬷嬷不知对方的心思,爱听人夸凝香美,与有荣焉地点点头,笑着看凝香越走越近。
身为冷梅阁的大丫鬟,凝香平时穿的都是绸缎衣裳,在这侯府里不算出挑,一旦走出去,混在大多数布衣百姓中间,肯定会引人注目。凝香不喜欢被人看稀奇物似的盯着,因此每次回家,她都会换上布衣。
今日她穿了件七成新的杏色夹袄,乌鸦鸦的头发用红头绳挽成两个丫髻,浑身上下再无其他饰物,除了脸蛋太嫩太水灵,看打扮简直就像普通的村里姑娘。
裴景寒看不得她穿成这样,然想想她一路回去,打扮得越不出挑就越安全,忍住没有管。不过人长的美,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十四岁的小姑娘脸蛋白里透红,笑起来杏眼水润润的,人都盯着她脸蛋瞧了,谁还关心她穿什么?
“又让嬷嬷久等了。”停到李嬷嬷跟前,凝香很是不好意思地道。
“是嬷嬷上了年纪,觉少,来得早了。”李嬷嬷笑着解释道,朝守门婆子打声招呼,领着凝香出去了。走出角门十来步远,李嬷嬷关切地问凝香,“早饭吃了没?”
凝香摇摇头,不太在意:“没觉得饿,晌午回家再吃吧。”
“那不成,饿坏了怎么办?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身子。”李嬷嬷不满地瞪她一眼,跟着将一直捧着的油纸包递给她,慈爱道:“就知道你没吃,给,这是嬷嬷特意给你拿的,还热乎呢,赶紧趁热吃。”
她打开油纸,露出两个白面大包子,散发着雾似的热气。凝香本能地婉拒,李嬷嬷不由分说连着油纸将包子塞到她手中,顺便把凝香挎在肩上的包袱抢过去了,“你先吃,我替你拎着。”
老人家体贴入微,凝香的心就像手一样,也被油纸包上传来的热意暖到了。
白菜ròu馅儿的大包子,有男人拳头那么大,香气扑鼻,凝香悄悄吞咽了下,先问李嬷嬷,“嬷嬷吃了吗?我吃不了,咱们一人一个吧?”
“早吃过了,还喝了一碗粥呢。”李嬷嬷没要,“你吃吧,吃不了带回家给阿木。”
“阿木肯定喜欢。”知道李家家境不错,平时常吃白面,凝香就没再客套,自己吃了一个,将另一个重新包起来,再从李嬷嬷手中接过包袱。
昨天两人已经商量好行程了,凝香要去买糖炒栗子,李嬷嬷也要给她小孙子买男娃最爱吃的糖人,正好都在一条街上,娘俩离开侯府就直奔那里去了。
摊子离得不远,两人分头行动。
小吃街早上主要有两波客人,第一波是出来打工的,天还黑着就起了,来这边要一碗饺子馄饨,吃两根油条,用不上几个钱,吃完匆匆去东家做工。第二波是家里有些闲钱的百姓,天冷懒着生火,就出来吃,有的甚至带着孩子,细嚼慢咽,很是悠闲。
前天大雪,现在雪慢慢要化了,正是最冷的时候,这边摊铺生意更好了。
路旁馄饨铺有个母亲正在喂孩子吃馄饨,凝香看看那张嘴等接的女娃,不受控制想到了弟弟,归心似箭,凝香脚步轻快,直奔糖炒栗子摊子而去。
摊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老大爷人老,记xing却好,正在给人称栗子,瞧见她来了,笑眯眯地寒暄道:“凝香今日又要回家了啊?”
摊子旁还围着四五个人,凝香轻轻嗯了声,安静地站到一旁。
前面的都买好了,凝香正要开口,忽有人从她身后大步赶了过来,带起一阵风,“我要两斤。”
被人抢先了,凝香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皱眉看了过去。
那是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比裴景寒还要高些,穿一身灰色粗布短褐,如雪地里一颗青松,垂在一侧的麦huáng大手露在外面,骨节分明。凝香抬头往上看,意外对上男人俊朗得过于出众的侧脸,同样是麦huáng肤色,长眉斜飞,嘴唇微薄。因为站在他一侧,凝香注意到了他长长的眼睫,低垂着,竟比姑娘家的还美。
忽然那眼睫动了动,大概是发现她的打量,扭头朝她看来。凝香及时收回视线,没跟他对上。心中却有些懊恼,玉树临风气度华贵的裴景寒她都没看入神过,此时竟然在街上盯着一个人陌生人看了那么久。
更没出息的是,她好像并不介意被他抢先了……
凝香悄悄缩了缩脖子,杏眼不安地看眼老摊主,希望对方没发现。
陆成刚刚偏头,还没看清旁边站了谁,就被老摊主叫了回去,隐含不悦地对他道:“小兄弟多等会儿吧,人家小姑娘在这儿站半天了,咱们得讲究先来后到是不?”
陆成方才没注意,此时经人提醒,立即后退两步,让出摊前的地方。站好了,他再次看向被他无意cha队的小姑娘。
这一看,脑海里仿佛空了一下。
她穿着杏色夹袄,往前走了两步,并没站他之前的地方。她低头看栗子,他因着身高,看到她一段白皙后颈,那么白那么细,显得靠近左耳的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十分明显。明明只是颗小黑痣,陆成心跳却莫名快了,有种想要啃上去的冲动。
陆成尴尬地朝另一侧转头。
都怪家里的臭小子,什么都不喜欢玩,也不爱笑,唯独喜欢啃他。才十个月大,眼睛不知为何那么尖,瞧见他身上哪里有痣,他都要啃一啃,涂得他一身口水,害他看到别人有痣竟然也冒出了这种唐突人家的念头。
但陆成忘了,他目前只对旁边姑娘脖子上的痣动过……食yù。
凝香并不知自己被人看了,瞅瞅栗子,细声同老摊主道:“张伯,还是要两斤,分成两份装。”
她声音轻柔,chūn风似的飘到他耳中,陆成目光微变,假装看老摊主称栗子,看着看着眼睛又朝小姑娘身上溜了过去。
凝香也在看老摊主称,甜甜的栗子香让人满足,她嘴角微弯,秀美脸庞白净清丽。
于陆成而言,就像在漫山荒雪里,突然看见朵娇美的花。
他看得太久,这回轮到凝香若有所觉了。稍微偏头,余光里见身后侧的男人脸庞果然对着自己,确实有可能是在看她,凝香脸上一热,不受控制地红了,怕被他看出来,故作被远处百姓的动静吸引,歪头,只留后脑勺给他。
陆成识趣地收回视线。
老摊主刚好称完栗子,卖了几十年栗子,他分量拿捏的非常准,正好两斤。示意凝香看过,他放下称,铺好两张油纸,一边倒一半,然后又捏了四个栗子一边放两个,这才笑呵呵地打包捆细绳。
凝香笑着道谢,将早就数好的铜板递过去,再接住栗子,道别后转身走了。
老摊主目送小姑娘离去,准备给新客人称栗子,却见摊前男人歪着脑袋,还盯着凝香瞧呢!
老摊主咳了咳,明知故问道:“小兄弟要两斤?”这些臭小子,见到漂亮姑娘眼睛就发直。
陆成回神,神色如常地对着栗子点点头,“也分两份。”
脸皮还挺厚。
老摊主默默在心里评价了一句,手上动作没耽误,栗子依然称得极准,秤杆平平,两斤不多不少,因为这是个面生的客人,他没有再多送栗子,直接包上了。
陆成并不计较,数出二十个铜板递过去,拎着油纸包大步离开。
~
凝香与李嬷嬷会合后,再没耽搁,直奔北城门。
府城里有大小官员,也有数不清的富贵人家,这些人家的小厮丫鬟大多都是月底放假,而且不少都是乡下来的,长途跋涉太累,就有人想到了做拉车生意。时间长了成了惯例,每月月末跟初一这两天,四个城门都有人专门拉车,早上固定一个时间出发,最远走五十里,下午再固定时间回来,需要赶车的提前到沿路等着就行。
凝香与李嬷嬷到的比较早,赶车的郭老三还没来。
娘俩选了一处日头能晒到的地方站着,一边聊天,一边望着城门。
正月底的早晨还是太冷了,站一会儿就要跺跺脚搓搓手。没有沙漏,大家都是估摸着时间,但今日郭老三明显晚了,路边同来等车的人群里渐渐传来了不耐烦的咒骂。
李嬷嬷捂着嘴呵气,再将双手缩进衣袖,也小声跟凝香嘀咕,“这郭老三,肯定又睡懒觉了!”
“再等等吧,应该快了。”凝香并不确定地安抚道,伸着脖子望城门,毕竟着急回家啊。
望着望着,突然看见一辆驴车驶了出来,车上没有拉菜也没有拉柴,空dàngdàng的。往这边走时,有人上前拦路,挡住了赶车的车夫,凝香看不见人,却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
都想搭对方的车。?

☆、第 5 章

?面对一窝蜂涌过来求搭车的路人,陆成有些心动。
他今早拉了一车柴禾来府城卖,上好的果枝柴禾,满满一车只卖了一百多文,现在捎带几个人回去,好歹能把那份糖炒栗子的钱挣出来。
只不过他对郭家有所耳闻。郭家有个姑娘嫁给知府大人家的管事当姨娘了,仗着这层关系,郭家狐假虎威得了不少好处,城门拉车的生意原本是别人家的,被他们哥四个霸道抢了,但若有人抢他们的生意,准得遭殃。
陆成不想惹麻烦,至少为几个铜板不值得。
凡是上来要搭车的,他都一一拒绝,态度冷淡。
人们见他不拉,无奈地退回路边,或搓手或跺脚。
陆成无动于衷,径自赶路,结果无意扫了右前方,眼里就多了一抹柔和素雅的杏色,正是买栗子时有过一面……半面之缘的姑娘。其实她身上的杏色夹袄在一片灰扑扑冬衣里并不显眼,可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看到了她。
她肩上背着包袱,应该也是要回家的吧?那她会不会过来问搭车?
陆成目视前方,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她。
随着驴车越来越近,凝香也认出了赶车的车夫。论气度,这人肯定没法跟出身尊贵的裴景寒比,但让他站到一群粗布汉子里,绝对最打眼,如鹤立jī群。然而认出来也没什么用,亲眼看到他拒绝了那么多人,凝香不觉得自己问就会成功,便继续望着城门口。
眼看就要擦肩而过,她却无心搭车,陆成莫名有些失望。
凝香脸皮薄怕被拒绝,李嬷嬷心急见孙子,虽然知道没多大希望,还是上前问了句,“小兄弟,你哪里人啊?”因为盼着是同路,她说的是家乡话,与官话差不多,只是带了乡音。别看都是泰安府下的村镇,有些地方哪怕只隔了几里地,乡音就不一样了。
旁人都以为李嬷嬷也会碰壁,却震惊看见那人停了下来,心生希望,这些人又连忙往驴车前凑,紧张地等着车夫回答,万一是自家附近的,就可以攀jiāoqíng了。
被一群人围着,陆成泰然自若,探究地看看李嬷嬷,他停了驴车,道:“我是东林村的,听您说话,莫非是白河镇人?”
凝香闻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东林村就在他们村西边,村头到村头只隔了两多里路,不过两辈子她都是早早离家,每个月只能匆匆回村一次,后来更是被沈悠悠卖了,如今村人都快认不全,更无处听说邻村陆家。
李嬷嬷也知道东林村,瞅瞅凝香,笑了,熟络地道:“可不就是……”
陆成马上又问她住在哪里,一脸他在白河镇有熟人的神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