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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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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买地了?”章满停在原地,困惑地道。一亩地至少三四两银子,外甥女……
东院里李氏还在洗被套,早在章满进来时就抬起了脑袋,闻言冷笑道:“亏你好意思问,亲外甥才五岁,你当舅舅的一年就来那么一回,二月买的地现在才知道,你怎么不等阿木娶媳妇再来?啊,现在有用得着香儿的地方了,假装三天两头的来,当谁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呸,我都替香儿寒心!”
章满被说得满面通红,无措地看向外甥女,“香儿,舅舅不是……”
凝香知道舅舅不是那种人,刚要说话,怀里阿南快憋不住了,焦躁地拧着小身子。
“舅舅先进屋吧。”凝香简单道,径自抱着阿南走了,没有看章鸿林兄弟三人。
章满老实,不跟李氏犟嘴,但他女儿,十五岁的章云溪不爱听,寒着脸转向李氏:“你……”
“妹妹。”章鸿林挡在妹妹身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章云溪记起此行的目的,这才闭上嘴,绷着脸牵着弟弟往屋里走。
屋檐下,看着渐渐走近的一家四口,阿桃小声问徐秋儿,“秋儿姐姐,他们是谁?”
徐秋儿讽刺道:“这个是阿木舅舅,后面的大概是阿木表哥表姐表弟吧,我以前也没见过。”
“为什么没见过?他们没来过吗?”阿桃不解地追问。她姑母家里也有表姐表哥,逢年过节都会来家里做客,在阿桃的理解里,表兄妹应该常常见面的。
徐秋儿可没有凝香那么客气,就算章满已经走到跟前了,她依然不高不低地道:“大概是嫌阿木家里穷吧,他们家有钱,看不上穷亲戚,当年我二婶生病,姐姐哭着去借钱,他们都没给,所以姐姐才卖身当了丫鬟。”
阿桃懂了。姑父家住在镇上,做衣橱茶几等木件儿,家里很有钱,表姐每次来她家都嫌这嫌那的,嫌他们家穷,被二哥数落后gān脆再也不来了,徐姐姐家的亲戚肯定也是那样。
阿桃喜欢徐姐姐,因此谁欺负徐姐姐,她就不喜欢谁。
七岁的小姑娘站在徐秋儿身旁,水灵灵的桃花眼瞪着章家四人。
章满心里有愧,直接进去了,章鸿林“涵养好”,朝徐秋儿点点头,又摸了摸阿木脑袋才进去,虽然被阿木躲开了。后面章云溪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姑娘,不是小姐却有一副小姐脾气,能容忍李氏徐秋儿,但忍不了被一个不知谁家的丫头瞪,停在阿桃身前冷声道:“我招你惹你了,你为何瞪我?”
阿桃可是有三个哥哥的人,底气十足,继续瞪着她,“我瞪那边的墙呢,谁让你从我跟前走?”
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章云溪没料到小丫头这么横,刚要吵,旁边瀚林突然使劲打了阿桃一下,“不让你瞪我姐姐!”
四岁的瀚林没有大壮那么结实,个头也不小,吃了一身ròu,力气也挺大。夏天衣裳少,阿桃胳膊被他打的生疼,一气之下就要还手。
“你还想打人怎么着?”章云溪眼疾手快攥住了阿桃胳膊。
瀚林就趁这空挡,又给了阿桃一下,打完就要躲到姐姐后面。
徐秋儿一把将他拽住,朝他屁.股就是两巴掌,“谁让你打我们家客人?耍混回你们家耍去!”
打完了立即将阿桃阿木都护在身后,抬头与章云溪瞪眼睛。
那边阿南被凝香抱出茅房,正好看到姑姑被瀚林打,小家伙气坏了,挥着小拳头隔空打瀚林,嘴里胡乱地叫着。
瀚林因为屁.股被徐秋儿打了,嚎啕大哭起来。
章满章鸿林急忙赶了出来。
“爹爹,她打瀚林!”章云溪愤愤告状道。
徐秋儿不肯服输,哼道:“他先动手的,你眼瞎没看见?”
章满知道自己小儿子是什么德行,沉着脸挡在两个姑娘中间,低头训斥瀚林,“还想不想来你表姐家做客?不想我这就送你回去!”
瀚林常常目睹母亲训斥父亲,最不怕父亲了,见他竟然向着外人,四岁的男娃一边哭一边大声犟嘴道:“我就不来表姐家!”拽着章云溪让姐姐跟他一起走。
章云溪瞪了远处看热闹的凝香一眼,真的跟着瀚林走了。
“云溪!”章鸿林皱眉斥道。
章云溪冷笑,回头道:“哥哥没看见吗?他们根本就把咱们当仇人,宁可帮外人也不帮亲,那咱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自取其rǔ?”
因为打心底看不起徐家姐弟,章云溪对委屈自己求凝香做事本就没有多少诚意,如今发现凝香并非兄长口中那等好糊弄的傻女人,否则也不会gān站在那儿看热闹,自然懒得再做戏,兄长要求人他自己求。
说完那番话,章云溪领着弟弟快步出了大门。
凝香目送他们姐弟俩从身边经过,眼里平静无波,抱着阿南走到舅舅跟前,低声道:“舅舅,表姐表弟都不喜欢我们,下次您真想我们了,自己来吧,qiáng扭的瓜不甜,何必委屈表姐他们?”
听出外甥女话里的意思,章满无地自容。
那天他听到妻子与长子争吵,长子斥责妻子不该求外甥女做事,妻子骂长子不明白她的苦心,女儿也是站在长子这边。所以两个孩子提出要来与外甥女修好,他欣慰不已,谁料这才刚进院子还没说上话,女儿就来了这么一出冷嘲热讽?
章鸿林心里恼妹妹刁蛮坏事,面上却一脸难堪自责,诚恳地对凝香道:“香儿,瀚林被我们惯坏了,回去我会好好教导他,不准他再欺负人。你表姐……她就那副脾气,早知她如此不懂礼,我跟父亲这次绝不会带她来。”
言罢又朝阿桃赔罪,关切地看着阿桃的胳膊,“疼吗?”
温柔清隽的书生,与阿桃平时见过的村里男人都不一样。
七岁的小姑娘不由有点拘谨,询问地望向凝香,想根据徐姐姐的眼神判断这人是好是坏。
“阿桃疼不疼?”凝香此时更关心阿桃,轻声问道。
阿桃老老实实地道:“刚刚有点疼,现在不疼了。”
“那就好,回去我再训瀚林。”章鸿林接了话,看看凝香,同章满道:“父亲,表妹家里有客,咱们先回去吧。”
章满没脸留在这儿,朝外甥女点点头,先走了。
章鸿林落后,目光扫过徐秋儿,正色同凝香道:“香儿,我知道咱们两家有误会,但我是真的想弥补我娘以前犯的错,好好补偿你与阿木,也希望你能慢慢放下戒心,将我当表哥看。”
凝香始终没有正眼看他,对着他胸口道:“表哥多虑了,我信表哥,只是表哥八月就要赴考,这两个月还是先安心读书吧,不必惦记我与阿木。舅母那样做也是为了表哥好,等表哥靠真才实学考中秀才,舅母肯定高兴,自然会忘了当日那点不快。”
“香儿说的是,那为兄借你吉言了。”章鸿林开朗地笑,拱拱手,不紧不慢地离去。
凝香叫上弟弟去送。
阿桃小声问徐秋儿,“他是好人吗?”
徐秋儿对着章鸿林的背影撇撇嘴,“他会装好人。”
阿桃眨眨眼睛,记在了心里。
傍晚陆成归家,小丫头告状道:“大哥,今天徐姐姐舅舅去她家了,还有她表哥表姐表弟。”
陆成正撩水洗脸,闻言动作一顿,“他们去做什么?”
坐在灶膛前烧火的陆言、不远处驴棚里喂驴的陆定都望了过来,只有阿南抱着爹爹刚脱下来的袍子摇摇晃晃地往那边已经泡了两个叔叔衣裳的水盆走去,一点都不嫌弃爹爹身上的汗味儿。
“好像是想求徐姐姐帮忙,我跟瀚林打架了,他们就走了。”
阿桃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脑袋将当时的qíng形学给兄长听。
得知瀚林才四岁,陆成不再担心妹妹被打的那两下,边洗胳膊边问:“瀚林哥哥多大?”
灶房里传来一声闷笑。
陆成抬头,冷冷地瞪了二弟一眼。
阿桃奇怪地瞅瞅不知为何发笑的二哥,回忆着道:“比三哥高点吧,没二哥高,长得特别白净,挺好看的,但秋儿姐姐说他装好人,其实特别坏,还说他自己考不上秀才,想让徐姐姐去城里求世子。”
陆成脑海里立即浮现一个手无缚jī之力只会卖弄二两墨水的趋炎附势的白脸书生。
“徐姐姐朝他笑了吗?”见兄长沉默,灶房里陆言忍不住问道。
会读书的小白脸,兄长有危险啊。
阿桃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笑,就说她信他,希望他考上秀才。”
陆成原本放松的手臂,陡然绷紧,残留的水珠滑落地更快。
陆定沉默着喂驴,陆言看热闹不嫌事大,歪坐到门槛上,悄声提醒兄长,“大哥抓紧点吧,别等人家考上秀才,你更没法比了。”
陆成没理他。
那边阿南终于将爹爹的衣裳按到水盆里了,笨拙地直起腰,重重叹了口气,累到了一样。
落到陆成耳里,就成了两岁的儿子也不看好他。
男人眼中yīn云密布,翌日吃完早饭就要出门。
“大哥去哪儿?”陆言明知故问。
“去地里看看。”陆成头也不回地道。
陆言对着兄长身上的那套九成新的衣衫嗤了声,“鬼才信。”
然而陆成确确实实去了自家在村东的苞谷地,来的太早,一路都没有遇到村人,苞谷地里的露水也没有化。他望望柳溪村村头,知道她过阵子才会来,便靠着地头的杨树等。日头渐渐升高,远远看见有人过来了,他钻进苞谷地,人走了他再拔一把野糙出来,假装刚忙完。
一次拔几颗,虽然都是这两天新冒出来的嫩糙,渐渐也在地头堆了一小堆儿。
陆成特意将糙堆儿摆到了凝香家地头。
确定她能看出他的意思,这次陆成进了苞谷地深处。?

☆、第 72 章

?凝香回家后,除了随李氏去镇上赶过一次集,还没有真正出过家门。
用过早饭,凝香心不在焉地教弟弟写字,徐秋儿在旁边绣花。
东院那边,李氏坐在yīn凉里给丈夫做新鞋,并没有出门的打算。
日头一点点升高,想到陆成极有可能已经在地里等着了,凝香越发坐立不安,勉qiángfèng了几针,抬头朝李氏道:“大伯母,我昨晚梦到刮风下bào雨了,苞谷秆都给chuī倒了,想去地头看看。”
李氏笑道:“放心吧,又没真下雨,好好的苞谷秆怎么会倒?”
凝香低头,又绣了几针,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尽量自然地道:“我还是去瞧瞧吧,而且我回来这么久,一次都没看过,我想看看苞谷长多大了。”
李氏瞅瞅侄女,想到姐弟俩第一年种自己的地,心里肯定都稀罕,就道:“行,你们姐仨一起去。”正好让侄女出门走走,免得天天都困在家里。
她声音一落,徐秋儿阿木立即站了起来,徐秋儿连针线筐都没准备送回屋,这就打算走了。
凝香没理由拒绝,只好领着弟弟妹妹出了门。
村子不大,很快就到了通向东林村的那条土路,两家的地都在路北,正好在中间地带,不管从哪边走过去,都只需半刻钟左右。
心知肯定瞒不了堂妹了,凝香悄悄扯了扯堂妹袖子,垂着眼帘道:“秋儿,我,我想吃瓜子了,你领阿木去高家买点吧。”
东林村相当于三个柳溪村那么大,人多,日子过得也比这边富庶些,没有集市,但村里有人开了杂货铺,柴米油盐什么的,一般家用的小东西应有尽有,夏天卖菜冬天卖ròu,更有各种gān果零嘴。
开杂货铺那家就姓高。
徐秋儿狐疑地盯着堂姐,见堂姐脸越来越红,目光不由投向了徐、陆两家的苞谷地。
小姑娘笑了笑,痛快应道:“好啊,买完东西我们再去陆二婶家找阿桃她们玩,大概半个时辰后回来吧,那会儿姐姐应该看完地了。”
凝香脸火烫火烫的,嗫嚅道:“不用,买完瓜子就回来,在地头喊一声就行。”
她怎么能跟陆成在里面待半个时辰?
徐秋儿没有反驳,只是走到地头,接了堂姐的钱牵着阿木往前走了一段,忽的回头笑道:“就半个时辰吧,姐姐找仔细点,把没拔gān净的糙都拔了。”陆成肯定从阿桃那里听说了章家的事,说会儿坏人,再聊聊相思,半个时辰恐怕陆成都嫌短。
但她也不能给陆成太长时间,免得他得寸进尺。
自以为考虑地很周全,徐秋儿笑嘻嘻地转了过去。
阿木什么都不懂,特别认真地朝姐姐喊,“姐姐不急,一会儿我帮你拔糙!”
凝香勉qiáng笑笑,站在地头目送两人。
离得远了,凝香收回视线,目光扫过两家长得同样绿油油的苞谷,发愁了。
他是没来呢,还是在里面等着她?
这么宽的地,一眼望不见里面,她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正想着,忽然注意到自家地前堆了一小堆儿糙,糙很jīng神,一看就是刚拔.出来不久。
是在这条田埂里面吗?
凝香再次看了眼左右,攥攥衣襟,慢慢往里走。
苞谷杆特别高,叶子又长又宽,边缘还很锋利,凝香低着头,小心翼翼分开叶片再前行。若是下地gān活,她这样谨慎肯定要不得,不过去见陆成,凝香很愿意在路上多费些功夫,借以缓解心中的紧张。
苞谷地深处,陆成早在听到徐秋儿的大声道别时就站起来了。
他高兴地等着,然而许久都没听到动静,料到她脸皮薄走得慢,陆成快步去接她。
同样是在苞谷地里穿行,男人发出的动静似急行的蛇,经过的地方叶片哗哗作响,小姑娘那边则像第一次来湖边喝水的麋鹿,惧怕湖水里面有危险,在树林边缘徘徊,踌躇不敢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