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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也会装,笑容满面地迎了出去,“怎么现在才来?害我白白担心一场,以为香儿的大喜事你们也不打算露面呢。”
“弟妹说笑了,路上鸿林遇到一位同窗,因此耽误了一阵。”崔氏轻飘飘地解释道,目光越过她投向西院,牵着儿子道:“我们先去看看香儿,弟妹去招呼旁的客人吧。”
径自往前走去。
章满同徐守梁点点头,着急去看外甥女了,章鸿林紧随其后。
李氏不放心,让丈夫在外面忙活,她跟了进去。
东屋里头,凝香穿着一身红衣裳,红着脸坐在炕头,随时供女眷们进来夸赞打趣,管平与徐秋儿陪着她。听到崔氏的声音,凝香脸上羞涩转为平静,杏眼看向门帘。
崔氏最先跨了进来,看到炕上jīng心打扮过的美貌外甥女,脑海里忽然一片空白,就像满怀戾气的人突然撞见一朵美得超凡脱俗的花,也会qíng不自禁沉醉其中。好在她是个女人,短暂震惊后就回了神。
章满是男人,但炕上的美人是他的亲外甥女,自然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章鸿林就不行了,盯着炕头的表妹,眼里接连闪过贪婪和悔恨。
早知道表妹会出落得这么美,当年他一定会劝母亲借钱给表妹。府城青.楼花魁开.苞要几百上千两,表妹或许才艺气度不如那些jīng心调.教的花魁,容貌只会更胜,当初借了,两家关系就不会闹僵,他身为表哥完全可以近水楼台,何至于因为十几两银子错过如此美人?
只是没有如果,明天表妹就要嫁给一个农家鳏夫了。
简直是bào殄天物。
垂下眼帘,章鸿林收起了自己的不甘。
等着吧,等他功成名就,一定想办法把表妹抢回来。
大人们各有所思,五岁的章瀚林趴在炕沿上,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的表姐,“表姐真好看!”
这样漂亮的表姐,娘亲为何不喜欢呢?
在家里常常听到母亲说表姐坏话,男娃心里也有一杆小称。
章瀚林歪头,疑惑地望着母亲。
崔氏摸摸儿子脑袋,笑着与凝香说起了客套话,夸凝香漂亮,再说说双喜临门,先是自己儿子中了秀才再是凝香出嫁,尽量委婉地炫耀了一番,最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镀金的簪子递给凝香,“这是舅母一点心意,香儿收下吧。”
屋里还有旁的女眷,凝香轻声道谢,伸手接了。
崔氏不由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斜了李氏一眼,娘俩平时装那么清高,如今还不是要了她的簪子?一根镀金的簪子,她给得起,重要的是领着儿子过来炫耀一圈,李氏想给她难堪,她偏要让众人羡慕。
客套完了,崔氏又去外面jiāo礼钱。二两银子,今日徐家收到的最大的礼,免不得引来一些羡慕。村里就是这样,没有钱做坏事,那就是十分坏,围观的恨不得都上去踩一脚,一旦做坏事的人有钱有出息,围观的众人就单纯看热闹了,不想得罪人,万一将来有求于人家呢?
凭借一个秀才儿子,崔氏出了次小风头。
李氏难免有点发堵,但想到侄女多了二两银子的进项,她就又高兴了起来,很是实在。
凝香哭笑不得,宾客散了,她让弟弟去请舅舅,要把崔氏的簪子与二两银子还他。
崔氏的便宜,她真不想占。
章满明白外甥女的意思,痛快地收起妻子的簪子,银子却给推了回去,愧疚地望着外甥女道:“香儿,舅舅对不起你们,除了给点银子,不知该怎么弥补。这银子是舅舅挣的,与她没关系,舅舅想给你,你还认我这个舅舅,就收好了,行不行?”
男人满眼哀求,生怕被拒绝,凝香心软了,轻轻点点头。
屋里一片沉默,爷俩突然没有话说了,章满叹口气,嘱咐外甥女两句,转身准备离开,露出因为常年编筐过早佝偻的脊背。凝香看了心酸,小声喊住了他,“舅舅。”
章满疑惑地回头。
凝香温柔地笑,“舅舅,我跟阿木真的不怨您,您好好地跟我舅母过,别总记着从前的事。”
章满眼睛一酸,怕在外甥女面前丢人,嗯了声就跨了出去。
~
东林村。
明日就要娶媳妇了,陆家这几天也忙得团团转,桌椅碗筷盘碟都借好了,城里住着的陆季安一家四口也早早赶了过来,准备从今晚一直住到新妇敬茶再回城。其实如果他们本就住在村里,身为叔婶,住自家便可。
按照习俗,这几晚真正该回娘家住的,是陆氏,家里有孩子的,也会带过来凑热闹。
然而红日偏西,陆氏只带着儿子周元来了。
陆成脸色不大好看,问姑母,“阿玉怎么没来?”
难不成他这个大表兄成亲,她也不肯过来,真铁了心再不跨进陆家大门是不是?
陆氏扫了二侄子陆言一眼,心烦气躁,突然发了火,“劝了半天她不肯来我有什么办法?爱来不来,láng心狗肺的,惯得她毛病,你们就当没她这个表妹!”
女儿有错,她知道,但心高气傲的女儿被二侄子扯着胳膊撵出大门,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她也理解女儿拉不下脸来表哥家。如果陆言是自己的儿子,或是姑侄俩关系亲近,她早就劝陆言去哄哄表妹了,可二侄子不待见她,陆氏就没脸qiáng迫同样气愤的侄子去哄女儿。
都是倔脾气,都有自己的道理,那就继续这样吧。
陆氏没法管也懒得再管,丢下众人去新房那边看看准备的如何。
她身在局中,不适合开口,许氏走到二侄子跟前,哄孩子似的劝道:“算了,那年阿玉才十一,小孩子不懂事,你那样对她,小姑娘脸皮哪受得住,其实心里早就后悔了,你当表哥的,大度点,亲自跑一趟,接阿玉过来?”
“谁爱去谁去。”陆言沉着脸,扭头就要走。
“站住。”
陆成冷声喝道,看着回头的弟弟,语气不容拒绝,“你去接表妹,接不来你也不用回来了。堂堂大男人跟一个小姑娘置气,很给自己长脸是不是?”
陆言是哥仨里面最白净的,被兄长这样冷嘲热讽,脸上顿时红白变幻,不想去,可是兄长多年威严压下来,他也做不到充耳未闻。
潘氏跟侄子们最亲,连忙上前劝道:“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闹得跟斗jī似的像什么?老大你该忙啥忙啥去,有本事明天见到香儿你也绷着脸,那才算你有本事!”
许氏与陆芙几个小姑娘都笑了,就连被阿桃牵着的阿南也见风使舵,嘿嘿地笑。
陆成依旧面冷如霜,狠狠盯了二弟几眼,知道婶母还会劝二弟,这才走了。
潘氏撵走准备看热闹的一圈孩子,将陆言扯到一旁,语重心长地道:“你大哥说话难听,却有道理,老二啊,你今年十八了,平时那么懂事,怎么就容不下小你五岁的亲表妹?阿玉跟你姑母一样一样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去说句软话,她一准过来。”
陆言薄唇紧抿,眼睛盯着地面。
潘氏气得重重拍了下他肩膀:“不看僧面看佛面,明天你嫂子就要嫁过来了,掀开盖头,看见阿元没看见他姐,你是希望你嫂子误会有个表妹不喜欢她连喜酒都不来吃,还是知道缘由后笑话你这个小叔子肚量小?”
陆言终于动容,闷了片刻,大步朝周家马车走去,利落上了车。
潘氏深深松了口气,其他一直留意这边的几人也都放松了下来。?

☆、第 122 章

?周家。
周玉趴在炕上,百无聊赖地看另一边炕上母亲送过来的几套新衣裳,心烦意乱。
大表哥成亲,她当然想去,可她怕自己真去了,又被二表哥轰出来,或是冷嘲热讽。
母亲说二表哥不是那样的人,周玉一点都不信,否则前年那人就不会亲手将她丢出大门。
一会儿想去,一会儿又顾忌,刚刚十三岁的小姑娘烦躁地钻到了被窝里。
“姑娘,老爷来了。”
外间传来丫鬟的声音,周玉连忙爬出被窝,三两下将被子卷上去,迅速整理整理头发,刚想跳到地上,周天佑走了进来。三十出头的男人,穿了一身轻便的家常袍子,身体微微发了福,但模样还算俊朗,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商人的jīng明。
扫了一眼炕上的衣裳,周天佑笑着劝女儿,“明明想去,就别闹别扭了,爹爹派人去送你。”
“我不去。”周玉低头道。
周天佑膝下一儿一女,两个他都当宝贝。那年女儿被陆言赶回来扑到他怀里哭得发抽,周天佑本就对陆家众人没太大好感,看在妻子的份上逢年过节才客套客套,女儿受了委屈后他对陆家的qíng分就更淡了。
因此女儿不听劝,周天佑没多说,敷衍道:“那你再好好想想,想去了明天跟爹爹一块儿去。”
他是姑父,也得去吃喜酒。
周天佑极会做面子功夫,连陆氏都不知道丈夫心里其实不待见娘家,周玉更看不出来,沉浸在自己的烦恼里,点点头,继续闷在屋子里。
周天佑晚上有酒席要赴,看过女儿就出发了。
他离开不久,陆言到了。
门房一看许久不曾登门的二公子来了,一边请人去厅堂喝茶,一边派人去回禀姑娘。
周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丫鬟道:“真是我二表哥?”
小丫鬟笑着道:“可不是,姑娘快打扮打扮过去瞧瞧吧,二公子肯定是来接您的。”
亲表兄妹,哪有不闹别扭的,亏两人竟然冷战了快两年。
周玉忍不住笑了,想控制都控制不住。二表哥为何来,她很清楚,然后就是这样一个念头,以前的那些恩怨就好像被风chuī散了一样,只剩下可以光明正大去表哥家喝喜酒的欢喜。
穿哪件衣裳,周玉早就有了主意,利落换上一条海棠红的褙子,再挑了四身衣裳让丫鬟包好留着换洗,这才坐到梳妆镜前,神采飞扬地由贴身丫鬟伺候梳头。
姑娘家打扮都费时间,厅堂里面,陆言喝完一盏茶还没等到表妹,忍不住想多了。
表妹是不是故意晾着他呢?
以他了解的表妹,不是做不出这种事qíng。
陆言突然有点不想等了,可是想到兄长发怒的样子,明天就要进门的大嫂,他qiáng迫自己继续坐着,坐着坐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两年前的那天。
姑父家里有钱,表妹如厕有单独一间屋子当恭房,所以特别不习惯乡下的茅房。表妹还是个小孩子时,来一次抱怨一次,嫌茅房臭嫌猪在里面叫的她害怕,长大点了,照旧抱怨,然后学聪明了,再来乡下她硬憋着,除非憋不住了,一次都没去过。
表妹想不想如厕他当然不知道,但她难得不抱怨了,陆言觉得奇怪,难免多留意了一下,然后就明白表妹是在忍着了。
憋着多难受,陆言虽然不满表妹娇气,但表妹打小娇生惯养,娇气点也正常。不想表妹憋着,也不想表妹因为如厕问题一晚都不在自家住,每次姑母表妹要来,陆言都会将茅房仔细打扫一遍。
那次也不例外,陆言收拾地特别认真,除了猪圈的味道,没有其他异味儿,就差点上熏香了。巧的是当日表妹难得憋不住了,提着粉红色的裙子嘟着小嘴一副要去赴死的模样慢吞吞朝茅房走去。大哥去果园了,姑母妹妹三弟在西屋待着,陆言脱鞋上炕,在东屋窗纸上戳了个注定要被大哥骂的dòng,边看边笑,看着表妹捂着鼻子走进去,没一会儿就跑出来了,小脸惨白。
陆言心沉了下去。
茅房真的很gān净,可表妹还是受不了,能做的都做了,表妹还是不喜欢他们家。
刚穿好鞋子,就听西屋表妹跟姑母抱怨,“娘,咱们走吧,我不想在表哥家住。”
姑母想住,劝了她几句,表妹不依,再三求姑母走。
陆言听不下去了,他家就这样,表妹受不了那就永远别来了。越听越烦,陆言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想的,冲进去拽住表妹就往外扯,一直扯到大门外面,指着镇子的方向让她永远别再来了。表妹边哭边骂他,愤怒地上了马车。
傍晚大哥回来,狠狠打了他一顿。
陆言有点后悔,毕竟表妹才十一,可他就是生气,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那么气。
门外传来脚步声,陆言侧头看去,就见一个穿海棠红绣花褙子的小姑娘跨了进来,鹅蛋脸粉嘟嘟微微胖,没有记忆里那么ròu呼呼的了,细长的柳叶眉下眼眸水汪汪,目光与他对上,小姑娘迅速移开,下巴轻轻抬起,有些倨傲。
“你怎么来了?”掩饰好自己的紧张,周玉不缓不急地坐到了主座,没往兄长那边看。表兄妹俩本就不怎么亲,这两年里她不去陆家二表哥也不来他们家,太久没见,陆言好像变了不少,感觉更陌生了。
“大哥让我来接你,走吧。”陆言没有赔罪也没有哄人,沉着脸站了起来,径自出了厅堂,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好像他就是来传话的,她去不去他都不介意。
周玉也不在乎二表哥是否赔罪,她要的就是二表哥不再撵她,如今可以去喝喜酒了,周玉心里都是高兴,领着丫鬟脚步轻快地跟在陆言身后。到了门外,陆言背对她在马车前站着,周玉熟练地上了马车,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包袱就钻了进去。
陆言没进去,在另一边辕座坐了。
透过门fèng,周玉看见了表哥的一线背影,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跟他冷战,只要陆言不道歉,她就不主动跟他说话。谁让他无缘无故地朝她发火?那天她去茅房,茅房gāngān净净的,她挺满意,没想到屁.股突然被猪鼻子拱了一下,吓得她事qíng没办完就起来了,央求母亲回家,她好继续,然后二表哥突然凶神恶煞地闯进来……
周玉就是觉得自己没错,是陆言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