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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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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兄弟早已将果园管事当成自家的肥差,本盼着老头子一死差事自然会落到他们手里,谁料老头子狠心收了外人当徒弟?徒弟都收了,事qíng成了定局,这哥俩就恨上陆成了,逢年过节陆成来给李伯送礼,哥俩都不待见他。
不过今日亲爹快没了,村子来了不少人,哥俩也不敢为难陆成,忍着郁闷将陆成严敬请进屋。
炕上李伯已经换上了寿衣,脸上也收拾gān净了,黝黑的苍老脸庞满是褶子。
陆成心里发酸,走到炕沿前,弯下腰,低声唤老人,“师父,我来看你了。”
儿孙都不孝顺,李伯临走前最想见的就是继承了自己衣钵的徒弟,终于等到人了,李伯慢慢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头顶徒弟俊朗出众的脸庞。想到第一次看到陆成时他还因为陆成长得太好觉得这孩子肯定没耐xing,gān不了果园的活儿,李伯就笑了,没有力气,只是嘴皮子扯了扯。
“好好,照顾咱们的果树。”闭上眼睛,老人家气若游丝地道。
他年纪大了,想爬个果树去捏黑壳虫都笨手笨脚掉了下来,理该让位给徒弟了。
听出这是临终遗言,陆成突然哽咽。
他记起自己刚学嫁接,贪玩剪了几枝子故意往杨树上嫁接,被师父发现打了他一顿,骂他làng费枝子。又记起初学修剪枝条时,老人家负手站在树下,指点他该剪哪里,也记起师父教他在栅栏底下下套子,抓了野兔师徒俩一起烤着吃ròu……
有人走了进来,陆成没看,他憋回眼泪,慢慢在炕沿前跪下,郑重对着炕上的老人磕头,“师父放心,您把那些果树当孩子,陆成就把它们当兄弟。”
然而炕上的李伯已经听不见了。
吴老爷拄着拐杖走上前,探探老伙计的鼻息,叹气摇头,对陆成道:“起来吧,你师父去了。”
话音刚落,李家兄弟立即扑地痛哭,他们媳妇也都领着孩子跪下,嚎啕大哭,声音刺耳。
陆成早在李家众人冲过来之前就站了起来,见炕沿前被李家人占满了,他身为外姓人,没有立场往里面挤,闭上眼睛呼口气,脸上再次恢复冷静,恭敬地同吴家父子俩打招呼,“老爷,三爷。”
吴明举是吴老爷的幺子,今年二十,生的俊秀又儒雅,待府里下人很是和气。吴老爷得空就喜欢去果园走走,长子次子忙着铺子生意没空陪他,吴明举便常常陪父亲同行,因此见过陆成很多次。
朝陆成点点头,吴明举对父亲道:“咱们去外面吧。”
他很清楚,父亲过来是送李伯的,对李家众人的哭丧并不感兴趣。
吴老爷点点头,出门前示意陆成跟上。
几人一出门,李伯大儿媳立即放下袖子,扯了扯丈夫,提醒他去听听吴老爷要跟陆成说什么。李老大对果园还抱着一丝希望,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匆匆追了出去,李家老二不甘示弱,同样丢下刚死的父亲去谋私利,剩下两个媳妇互相瞪眼睛,只有年幼的两个孙辈儿真的哭了。
李家院子里,吴老爷叹了口气,望着果园的方向对陆成道:“你师父一向器重你,现在他走了,果园我就jiāo给你了,你与严敬勤快能gān,我都放心,往后有什么事你们俩商量着来,拿不定主意再去找我。”
其实一个果园一个管事就够了,月钱都是二两。沙果园之所以分了大小管事,是因为李伯年纪大gān得慢了,吴老爷不忍心因此辞退忠仆李伯,也不能继续委屈出大力气的陆成只领学徒的工钱,才分了大管事二管事。
陆成上前道谢,没有多说,现在不是为自己高兴的时候。
李家兄弟不高兴了,但谁都没胆子去质疑老太爷,站在那边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的。
吴老爷看在眼里,脸色难看起来,取出一个钱袋子递给陆成,“这是十两银子,你辛苦几趟替你师父跑跑腿,让他风风光光的下葬。”
真给了李家兄弟,他怕他们中饱私囊,一两银子都舍不得替亲爹花。
真金白银亮出来了,李家兄弟顿时不犹豫了,争先恐后跑过来,跪下道:“老爷,陆成不是我们家人,您这钱是不是该给我们?我怕陆成他故意买差的东西,省了钱他自己留着……”
“李伯刚走,你们身为亲儿子,不在屋里哭丧,只知道算计钱财,可真够孝顺的!”严敬当然站在陆成这边,讽刺地盯着二人道。
李家兄弟还想辩解,吴老爷径自领着儿子走了。
陆成与严敬一起出去送人,没等吴家马车走远,李家兄弟就扑了上来要抢银子。陆成退了几步,见二人疯狗似的还想抢,怒火陡然腾了起来,有多替李伯难过,就有多气这不孝的兄弟俩,遂毫不留qíng地一人给了一拳,当着围观村民的面举起手里的钱袋呵斥道:“再敢抢,我马上拿着银子走人!”
李家兄弟互视一眼,怕了。
他们老实了,陆成重重喘了几口气,冷声jiāo待道:“我现在就去镇上买东西,到时候账本jiāo给你们,你们觉得哪笔账不对了,尽管去几家铺子那里对质,严敬咱们走。”
一刻都不想与李家兄弟多待。
李家所在的庄子与留仙镇只隔了两里地,陆成赶着驴车与严敬一起忙活,因为冯姑娘去世刚办过一场丧事,该买什么陆成心里有数,老人与媳妇发丧有什么区别,问问寿材铺掌柜也就知道了,很快就把棺木等物都拉回了李家。十两银子剩了三两多,陆成给明日抬棺材的伙计领班一两,嘱咐他们稳稳地抬,给了chuī喇叭的伙计一两,让他们可劲儿地chuī,剩下扔给了李家兄弟。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他cha手了,沉默地跪在灵棚,替师父守灵。
huáng昏时,李家大姑娘李秀兰终于赶来了,跨进院子看到跪在那里的陆成,眼睛就移不开了。
李老大媳妇见闺女自己回来了,急着打听怎么回事,李秀兰盯着陆成,见陆成始终不往自己这边看,突然大声哭了起来,抹泪道:“娘啊,高胜前天从山坡上滚下来了,喝了两天药也没见醒,指不定哪天就死了,我咋这么命苦啊……”
她就是命苦,喜欢陆成陆成不喜欢她,突然就娶了姓冯的,她一气之下才嫁给了亲娘看好的高胜。三月初嫁的,结果三月底姓冯的就咽气了,早知如此,她多等几个月然后嫁给陆成当续弦也行啊。去年听说陆成又定亲了,她身为高家的媳妇,憋屈也没办法,谁想自己的丈夫马上就不行了!真要死,他为何不提前半年死,那她离了高家又成了李家闺女,依然有机会嫁给陆成,一个鳏夫一个寡妇,正合适。
偏偏丈夫非要在陆成娶妻前一天出事!
李秀兰恨死了老天爷,哭得那叫一个惨。
她声音那么大,陆成怎么可能听不见,可是听见了也与他没关系,他遇见凝香之前不会喜欢李秀兰,认识凝香后,更不可能去喜欢一个模样脾气身段都不如自己媳妇的女人。
在陆成心里,李秀兰只是见过几次的李伯孙女,半点旧qíng都没有。
李秀兰可不这么想,天黑了,村民们都走了,chuī喇叭的也回家去了,趁爹娘叔叔婶子都睡着后,李秀兰一身白衣悄悄开了门,一步一步朝跪在灵棚的心上人走去,打算跟他诉诉苦,叙叙旧。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今晚她看起来应该比平时更俊点吧?
可惜陆成并不想看见她“俏丽”的样子,听到动静看出是李秀兰出来了,陆成立即站了起来,大步朝李家大门走去,听到后面李秀兰竟然跑着要追他,陆成皱皱眉,也跑了,否则夜深人静李秀兰闹出点什么,陆成怕影响自己的名声。
男人腿长跑得快,等李秀兰追出门外,哪里还有陆成的影子?
气得跺了几下脚,李秀兰不甘心地守在大门后,等了会儿,没等到人,却开始害怕了,瞅瞅摆在院子当中的棺材,李秀兰再不敢单独留在外面,提心吊胆地回了屋。
陆成没再回来,他去了果园。
果园里一直都很静,没有心事的话,在这里很容易睡着,有了心事,便越寂静越不想睡。
陆成睡不着,他怀念自己的师父。
初七的晚上,有了点月光,陆成一个人在果园里慢慢绕,走过每棵他与师父jīng心照顾的果树,这才慢慢绕回棚子,在棚子里睡了一晚。
天一亮,陆成又回了李家,白天人多了,李秀兰没敢再往他跟前凑。
~
日头快要下山了,东林村,凝香坐在灶膛前,望望大门口,心也跟西边的日头似的,一点点往下沉。陆成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是不是今晚也不回来了?
李伯出了事,陆成过去守着是应该的,凝香不怪他,只是,她忍不住想他。
刚成亲,他就出门了,晚上也不回来。
凝香不想那种事,她想陆成在身边的感觉。
“娘,我饿了!”阿南的声音突然从后院传了过来,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吃。
“马上就熟了,阿南让姑姑们帮你洗手。”见周玉阿桃也跟在两个孩子后面,凝香笑着道。
阿南乖乖地去洗手。
周玉看看烧火做饭的表嫂,想想自己在这边住了两晚还什么都没有帮忙做过,有点不好意思,主动去放桌子摆碗筷。这种小事在农家很寻常,凝香以为周玉做惯了,没有假装客气,倒是准备过来帮忙的陆言看到大小姐表妹竟然在做家务,桃花眼里闪过惊讶。
“二弟去叫三弟吧。”凝香掀开锅盖,见粥已经黏糊了,同小叔子道,今晚在新房烧得火。
陆言嗯了声,转身朝老院喊三弟。
很快一家人就围到了饭桌前。
“阿南想不想爹爹?”周玉笑着逗侄子。
“不想。”阿南脆脆地道,说完继续chuī娘亲递过来的一勺豆腐。
“大哥回来了。”陆言盯着侄子,一本正经地道。
结果除了陆定,从凝香到阿南都伸着脖子望向了大门。
门口空无一人,凝香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火辣辣的,低头不语,弄得陆言后悔不已,他只想骗侄子的,顺带骗了弟弟妹妹也没事,哪料到脸皮薄的嫂子也当真了?
“爹爹?”
阿南没找到爹爹,疑惑地看向二叔,阿木也盯着陆言看。
陆言摸摸鼻子,刚要说话,周玉哼道:“爹爹没回来,小狗骗人呢。”
陆言瞪了她一眼。
阿桃阿木反应快,玩心又重,嘿嘿地笑。阿南见姑姑舅舅笑了才明白过来,望着二叔就要喊小狗,被凝香及时喂了一勺豆腐,不许他欺负二叔。
“大哥。”
正低头喂阿南,就听陆定又喊了一声。
凝香忍住了扭头的冲动,继续喂儿子,阿南是想看爹爹的,见对面三叔旁边的二叔姑姑都没动,记起刚刚上的当,不扭头张望也不吃娘亲的豆腐,咧着小嘴笑。阿木阿桃也没上当,陆言默默吃饭,无声嘲讽三弟学他,只有坐在北面的周玉因为位置关系,悄悄抬眼看向了南院,然后偷偷笑了,却没有出声提醒。
于是目睹李伯下葬后便匆匆往家里赶的陆成,才进门就被亲人们泼了一盆冷水。
媳妇害羞没胆子,想看也不敢看,他能理解,可妹妹小舅子儿子怎么也都不想他?
至于三弟的一声大哥,他不稀罕!?

☆、第 132 章

?盼了两天一晚的丈夫真回来了,凝香赶紧给他准备碗筷,坐下后小心地打量他神色。
心里很重要的一位长辈去了,陆成当然不可能与往常一样轻松,但也说不上为此悲痛万分的地步,不愿影响亲人们的心qíng,陆成安抚地看了凝香一眼,哄两个孩子,“阿南阿木今天有没有打架?”
“没打!”阿南抢着回答爹爹,“不打舅舅!”
陆成有点不信,看向小舅子。
阿木却想到早上姐姐教她写字,阿南非要抢他写字用的树枝,然后阿南不会写,就把他写的字都用脚磨没了,被姐姐按在怀里轻轻打了几下屁.股。
“没打架。”虽然闹了点不愉快,阿木还是选择不跟姐夫告状,姐姐说的对,阿南还小,长他这么大就懂事了,而且阿南只是不喜欢姐姐偏心他,姐姐不在的时候,阿南就最喜欢他了,想要玩什么都叫他一起,而不是去找阿桃姐姐。
陆成将信将疑。
吃完饭,陆言兄妹四个回老院了,凝香想刷碗筷,陆成拦住道:“你去帮他们两个收拾,早点哄睡着了,这种粗活我来做。”
他语气寻常,但凝香总觉得话里好像有点别的意思,想要看他眼睛分辨,陆成径自去忙了。看着他熟练地将一个个瓷碗摞到一起,凝香懊恼地自责了一下,李伯刚走,陆成怎么可能有那种坏心思。
放了心,凝香领着阿木阿南去洗手洗脸,身上gān净了,再兑水给他们洗脚丫子。
“舅舅比我大!”
阿南小,凝香帮他擦脚,小家伙看看旁边自己擦脚的舅舅,指着舅舅的脚丫子道。
“我也比你高。”六岁的阿木特别自豪地道,说完站了起来,昂首挺胸的。
阿南仰头看舅舅,羡慕极了。
孩子们童言童语活泼可爱,凝香笑道:“以后阿南好好吃饭,也能长舅舅那么高。”
阿南摇摇头,瞅着门帘道:“爹爹高!”
他要长爹爹那么高。
凝香怔了怔,对着阿南的凤眼出了神。陆家男人都高,阿南若真是陆成的孩子,身高肯定没问题,只是也不知阿南亲爹身形如何,听陆成的意思,阿南现在瞧着脸蛋更像冯姑娘,眼睛眼眉应该是随了父亲。
擦完脚,凝香站在炕沿前,帮阿南脱了衣裳,塞进了被窝里,让阿木也进去。
孩子的衣裳最容易脏,趁天还没有全黑,凝香蹲到院子里洗衣裳去了,屋子里头不停地传来两个孩子的笑声。陆成收拾好灶房里面,刚想过去跟妻子说说李家那边的事,忽听里面阿南大声喊娘,便朝回头看她的妻子无奈一笑,他先去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