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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裴景寒脸色yīn沉下来,太医低叹一声,转身看向一侧。
“您先去侧室休息。”听着chuáng边素月渐渐压抑不住的哭声,裴景寒维持最后的平静道。
太医点点头,去了侧室。
裴景寒朝素月走去。
没了外人,素月再也忍不住,低头扑到裴景寒怀里,一拳一拳地打他:“是你害了昭昭!以前你害我还不够,现在你又害我的女儿!裴景寒,再有下辈子,我一定离你远远的,你跟她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是她傻,重来一次,自以为是地相信能控制好一切,可她不在乎裴景寒了,却忘了孩子。
这几天照顾女儿时的煎熬,比上辈子吃的苦难受千倍百倍。
为何给沈悠悠下药时她没想到自己也服药?
不,她不后悔,女儿是她两辈子最大的快乐,她宁可再疼一次,也不会后悔生了女儿。
“昭昭不怕,娘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在哪儿,娘都会陪着你。”躺回chuáng上,素月抱住全身微微发肿的女儿,哭着哄道。
裴景寒僵在原地,脑海里不停回dàng着素月的那番话。
沈悠悠差点害死素月,现在又害了他的女儿。
但沈悠悠是他娶回来的,所以素月说的没错,女儿是他害的。
“世子。”
门外忽然传来了长顺的声音。
裴景寒回神,目光yīn狠起来,对素月道:“我出去看看。”
回应他的,只有素月低低的哭声。
裴景寒抿抿唇,仿佛那哭声是催他命的鬼咒,裴景寒一刻都无法继续承受,快步离去。
主仆二人去了前院。
这五天,长顺一刻都没得闲,派人将整个泰安府都查了个遍,一共找到两个出现疟疾这病的村子,他率人过去时,两个村子都被官府派差役围起来了,只许进不许出。长顺要查的就是最近有没有可疑人物来过此地,拿了容易染病的东西出去,加害自家大姑娘。
奈何人心惶惶,无论百姓还是后来围过来的官差,都没有察觉。
但长顺查出一件事。
姑太太出嫁时,裴家在荆州置办了几处庄子铺子做嫁妆,方便姑太太打理,但泰安府也有两处铺子一处田庄,如今都成了沈悠悠的嫁妆,而那处庄子,距离其中一个发病的村子有二十里地。
二十里,不算近,但消息往来还是很快的。
长顺不敢妄加判断,立即回来告知裴景寒,请裴景寒拿主意。
“管事带来了?”裴景寒站在黑暗里,盛夏的夜晚,他声音却冷如寒冰。
长顺低头道:“管事一家十口老小,都带来了。”
“带路。”裴景寒冷声道。
一盏茶的功夫后,裴景寒一脚踹开跨院一间屋门。
里面跪着十人,两个老者,两对儿中年夫妻,应该是兄弟妯娌,还有四个孩子,大的十一二,小的才五六岁,三个都是儿子。
长顺低声解释哪些孩子是管事亲生的。
裴景寒的目光便落在了五六岁的男娃上,他冷笑,举起手中长剑,一步步朝男娃走去。
男娃吓哭了,站起身要往母亲身后躲。
但没等他站起来,没等他的父亲母亲及时护住他,裴景寒已经一剑刺进了男娃胸膛,正中心口。男娃疼痛的喊叫,母亲凄厉的嘶吼,父亲僵住的脸庞,还有其他亲人震惊痛苦的神色,一一落到了裴景寒眼里耳里。
“我女儿得了疟疾,是不是你做的?”裴景寒一脚踹倒刘管事十二岁的长子,剑尖抵住他喉咙,盯着刘管事平静问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实话,我只再杀你一人,你不说,我要你一家十口所有人的命。”
他的昭昭可能只剩一晚了,他没有心qíng再细细审问,冤杀便冤杀,他不在乎!
刘管事已经死了一个儿子,爱子的尸体还热着,他还躺在那里惊恐无辜地望着他,刘管事如何能再眼睁睁看着父母妻子兄弟子侄都因他丧命?
他恨裴景寒,但他更恨沈悠悠。
锦绣告诉他沈悠悠只想对付一个姨娘,姨娘与侯府庶长女又如何能相提并论?
“世子,老奴冤枉啊!”哭着爬到裴景寒身前,刘管事将他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裴景寒命长顺将刘家其他人都关了起来,他带着刘管事连夜回了府城。
他不敢留在庄子,他无法等着女儿死,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坚持下去。
随着他的归来,侯府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
而没等沈悠悠那里听到动静准备妥当,裴景寒已经风似的闯进了门,一把将正由锦绣服侍穿衣的沈悠悠扯了过来,扬手就是一记下了十分力气的耳光:“毒.妇!”
沈悠悠耳朵嗡嗡作响,被裴景寒打得朝桌子摔去,额头撞到桌角再摔到地上,头晕耳鸣,竟是什么反应都做不出。锦绣震惊过后上前护主,被裴景寒一剑斩断一条手臂,若非要留着她对质,裴景寒定会要了这个贱婢的命。
裴政夫妻、老太太匆匆赶了过来。
进屋见外孙女倒在地上头破血流,老太太心疼得不行,连连拄了好几下拐杖,派身边的大丫鬟快去扶外孙女起来,指着裴景寒骂道:“你个孽.畜,这是发什么疯?”
杜氏皱眉看着儿子,她与沈悠悠没什么qíng分,因此隐约猜中了几分。
裴政在女人身上向来糊涂,不可能想到那方面上,瞪着眼睛训斥儿子。
裴景寒满心愤恨,不愿废话,让长顺将刘管事带进来。
刘管事进来见到沈悠悠与锦绣的láng狈样,仿佛丧子之仇得报,仰天大笑起来,然后扑通跪到裴政老太太跟前,指认沈悠悠与锦绣。
锦绣疼死了过去,听不到他的指控。
沈悠悠靠在老太太怀里,早就缓过来了,面对如此指控,她泪如雨下,失望又伤心地望着裴景寒,“表哥,你还有什么证据?我不知道锦绣到底有没有去找过他,就算有,你如何确定锦绣是受了我的指使?锦绣是我的人,就一定听我的话吗?昭昭出事,表哥心里难受我能理解,可你凭什么断定事qíng一定是我所为?害了昭昭,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当着丫鬟的面挨你一巴掌?”
说到委屈处,沈悠悠伏到老太太肩头,呜呜哭了起来,“外祖母,他打我,他居然打我……”
老太太看着外孙女红肿的脸,心中复杂。
听了刘管事的话,她有点怀疑外孙女,但内宅人心叵测,外孙女的话也不无道理,或许锦绣自己想害素月,又或是锦绣与素月来了一出苦ròu计,目的是彻底打击外孙女,当然,也有可能刘管事说的都是真的。
老太太不想追究原因。
她只想要最好的结果。?

☆、第 183 章

?大户人家最重要的是名声,有时候宁可牺牲一些利益,也会保全家族该有的体面。
在老太太心里,素月昭昭娘俩加起来,或是再来一个姨娘一个庶子,都比不上她的亲外孙女沈悠悠,更比不上裴家未来女主人的威望。就像那次她对柳姨娘怀的是否是野.种其实存了疑窦,但追究下去损害的是儿媳妇的利益,老太太便偏心了儿媳妇,这次老太太也准备做同样的选择。
正妻迫害妾室的子嗣,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并非罕事,外孙女年少冲动,孙子允许姨娘先生孩子确实又打了外孙女的脸,老太太愿意给外孙女一次机会。眼下她会先护着外孙女,回头再告诫外孙女将来不可再做伤天害理的事。
“你去弄醒锦绣。”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怒气冲冲的孙子,老太太使唤一个嬷嬷道。
那嬷嬷跟在老太太身边三十多年了,什么大风大làng没见过,眼皮都没眨,提起茶壶便将一壶茶水泼到了锦绣断臂处。锦绣颤抖着醒来,看到跪在那里的刘管事,再看看手持长剑凶神恶煞的裴景寒,不用谁来解释也明白了。
“锦绣,今日当着老太太侯爷夫人世子的面,你给我说清楚,我何时指使你去害大姑娘了?”沈悠悠委屈无比地走到锦绣身侧,居高临下地问道。
锦绣望着沈悠悠哭得楚楚可怜的脸庞,想到了老家的爹娘家人。
她已经完了,不能再连累家人。
忍受着彻骨的疼痛,锦绣闭上眼睛,断断续续地替主子抱屈:“夫人,奴婢都是为了您好,奴婢看不得世子宠爱一个姨娘的孩子……”
沈悠悠惊骇地退后几步,难以置信地盯着锦绣,忽而扑通跪到裴景寒面前,低头认错:“表哥,是我管教不严,平时骄纵锦绣太过,才让她生出了这等以下犯上的念头,锦绣是我的人,不论昭昭如何,我都脱不了罪责,表哥尽管罚我吧!”
一边哭一边自陈罪责,言辞十分恳切。
可裴景寒不信此事与沈悠悠无关,碍于长辈们在旁边才没有一脚踹过去,yīn狠目光从沈悠悠身上扫过,裴景寒盯着锦绣道:“长顺,押锦绣下去,我亲自审问。”
沈悠悠暗暗攥紧了手,余光忐忑地瞥向老太太那边。
“够了,锦绣已经招供,你还想审问什么?”老太太拄拄拐杖,警告地瞪着孙子,“昭昭出事,素月身为昭昭的姨娘,焦急难过下可能会胡思乱想,你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怎么如此轻信一个姨娘的指控,非要bī迫你表妹认罪?是想让那些御史参你一本是不是?”
将裴景寒的反常归在了素月的挑拨上,言外之意,裴景寒继续为难沈悠悠,她也不会轻饶素月,那个“搬弄是非闹得家宅不宁”的姨娘。
杜氏向来敬重老太太,因为老太太一直对她这个儿媳妇很是照顾,此时此刻,老太太袒护沈悠悠,杜氏虽然心里有些不满,替受苦遭罪的昭昭不值,却也明白老太太的心思,而且杜氏心里清楚,只要老太太在一天,儿子就不能动沈悠悠,即便将来老太太不在了,儿子想惩罚沈悠悠,明面原因也不能与姨娘有关。
“景寒,这里jiāo给我们,你快去庄子上看看,昭昭醒了找爹爹怎么办?”杜氏走到儿子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儿子肩膀,叹道:“昭昭最喜欢爹爹,那么难受醒了却看不到你,昭昭肯定会哭。”
裴景寒薄唇紧抿,凤眼吃人一样盯着沈悠悠。
沈悠悠哭着朝他挪了几步,再次赔罪。
到了这个地步,沈悠悠明白,裴景寒恨透了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冷落她,但沈悠悠有信心,只要她还是裴景寒的妻子,一定有机会赢回裴景寒的心,届时再生个儿子,她不愁翻不了身。
“悠悠管教下人不严,酿成大祸,确实该罚。”眼看着孙子依然吃人一般地盯着外孙女,老太太一脸秉公无私地道,罚沈悠悠三个月的禁足。
听着老太太虚伪的声音,裴景寒头都要炸了。
女儿生死悬于一线,他急着回去陪女儿,又不敢回去,怕看到他最不想看的。沈悠悠害了他的昭昭,裴景寒恨不得扒她的皮吃她的ròu,可长辈们都要保沈悠悠,他坚持己见的话,被老太太视为红颜祸水的素月绝不会有好下场,毕竟他不是天天在家,没法时时护着素月。
裴景寒头疼yù裂,憋屈到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时候,裴政倒是有点理解儿子的痛苦了。
柳姨娘死后,他慢慢琢磨过味儿来了,柳姨娘多半是被人陷害的,可是有什么用?害死他心爱女人的人,是他的家人,无论老太太还是杜氏,他都不能动。
“景寒,想想那天我在书房对你说的话。”
裴政拍拍儿子肩膀,目光意味深长。
三皇子的差事要紧,期间不宜节外生枝。
裴景寒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三次,转身离去。
既然老太太那么喜欢沈悠悠,她就守着沈悠悠过吧,他不承认沈悠悠是他的妻子,那么只要老太太在一天,他都不会碰沈悠悠,不会让沈悠悠生出裴家骨血,等老太太没法护着沈悠悠了,他要将今日不得不承受的憋屈千百倍的奉还给沈悠悠。
死了算什么,他要让沈悠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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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墨,素月抱着女儿靠在chuáng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
昭昭昏迷不醒,长长的眼睫细细密密,遮住了那双俏皮的狐狸眼。
素月轻声跟女儿说话,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好像怀里的小丫头能听见似的。
裴景寒靠在门外,后脑抵着墙壁,左手攥着女儿最喜欢的小狐狸玉雕,紧闭的眼睫下不时也有泪水滚落。
他不会为任何女人哭,他曾经最宠爱的凝香,他现在最喜欢的素月,无论她们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落泪,只有他的女儿,他最漂亮可爱的女儿,会让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天渐渐亮了。
屋里突然传来素月嚎啕的哭声,就在裴景寒双腿发软几乎失力跌倒时,他听到素月哭着喊太医。
太医就在堂屋,裴景寒赶在太医冲进来之前冲了进去。
而素月几乎同时往外跑,焦急地大叫,“太医,昭昭睁开眼睛了,你快来看看!”
昭昭确实醒了,无力地躺在chuáng上,正因为娘亲的离去想哭却哭不出声音,就见爹爹的脑袋冒了出来。瞧见爹爹,昭昭高兴了,嘴角轻翘,无声地喊爹爹。
裴景寒视线早在对上女儿憔悴的小脸时就模糊了。
不愿让除了女儿之外的任何人瞧见,裴景寒迅速起身走到窗前,背对女儿站着,听素月欣喜若狂地问太医各种问题。
三日后,昭昭身上的臃肿彻底消了,人还有些蔫巴巴的,但总算恢复了正常进食。
素月片刻都不肯离开女儿,连裴景寒要抱女儿,她都不qíng愿。
裴景寒对素月有愧,再喜欢女儿,也会挑素月现出疲态时才会接过女儿抱抱,要么就站在素月身后朝昭昭挤眉弄眼,希望女儿喜欢自己主动往爹爹跟前凑。宝贝女儿康复了,夫妻俩谁都没有主动提及侯府里的事qíng,裴景寒是不愿承认自己的没用,素月则表现地好像眼里心里只剩下了女儿。